062 人羣中獨獨多看你一眼
伊蘭裝傻:“輪到我什麼?”
霍斯北凝視着伊蘭,半晌緩緩問道:“我想問你,你……喜歡我嗎?”他吐字清晰,問得直截了當。
伊蘭避開了他的視線,霍斯北卻也不催,一直等着她回答。
沉默片刻後,伊蘭悵然說道:“喜歡的。”
霍斯北的眼睛瞬間亮得如星光一樣,輕笑道:“我一直知道的。”
伊蘭滿腹歡喜惆悵轉爲愕然,半晌反應過來,一把推開霍斯北,惱怒地說道:“你知道什麼?”
霍斯北只是滿目繾綣,含笑凝視,神情卻是篤定。
伊蘭泄氣地低下頭去。
霍斯北見到她的樣子不由笑出聲,拍拍她的背,似在安撫。伊蘭擡頭,無奈地對他說道:“以後我不折騰自己了,我折騰你。”這剎那間,她想通了,未來的事何必現在操心,雖說行一步看百步,但是人生從來就不是計劃,不然不會有際遇和緣分這一說,她隨性爲之,努力就是。更何況在這個聯盟法律建議的最低結婚年齡爲三十五歲的時代,婚姻其實還很遙遠。既然他喜歡她,她也捨不得不喜歡,何苦要縮手縮腳連嘗試都不敢,他們一起並肩前行,將來如何也許要看造化,但是現在違心,那麼連將來都沒有了。
霍斯北聞言驚愕,轉眼又是驚喜。他這次來見伊蘭,發現她一直神色懨懨,眉宇間掩不去疲累輕愁。本來他在擔心她被她母親的事情傷到,還擔心她被農莊的工作累到,如今她又有力氣張牙舞爪,正是他最熟悉的樣子,溫婉中藏着狡黠,服順中偶爾會冷不丁撓出一爪子讓人哭笑不得,他不由全身心輕鬆起來。“好的,伊蘭,只要你喜歡,我給你折騰。”他說得毫不猶豫。
霍斯北難得有一句話會說得讓人一聽就很窩心,伊蘭低頭抿脣笑,她擺脫這段時期的無端煩惱後,心情也驟然舒暢,此時雖然只是微笑,卻是真開心。
過片刻,霍斯北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伊蘭,你一開始對我是什麼感覺?”表情竟然有些扭捏。
伊蘭望着他,忍不住大笑起來。霍斯北居然也有今天,他居然好奇別人對他的想法。她一直以爲他長得清冷嚴肅,內心也是堅定有主見的,這樣的人不太會八卦別人的看法。他當初對她橫眉冷對的時候,絕對不會想到有一天會來問她對他的看法。
霍斯北已經惱怒了,捉着伊蘭發急問道:“別笑,你說不說?”
伊蘭一邊笑,一邊回答:“說,說,你讓我先想想。”她哪能不說,多好的機會呀,得讓他知道以前他有多可惡。
霍斯北停下來等她說。只見伊蘭忍着笑,似乎在側頭回想,接着聽她說道:“一開始,我不認識你,哪有想法呀,就是一個下鋪而已。但你表現得極其不友好,人家上鋪都可以坐在下鋪,只有你,一看就嫌棄人,特意讓得遠遠的,行事不大方。後來覺得你氣量小,我被你拿着匕首嚇一跳,言語間即使有些冒犯,第二天也主動求和了,你還不搭理。再後來給阿熙做營養劑那次,覺得你特別愛管閒事愛記仇,我沒什麼壞心眼,阿熙也不計較,你巴巴地要大半年後逮着機會就訓人,還說我假笑,還說我是隨便什麼人,配不上和你們高貴的機甲隊員說話。”霍斯北聽得臉全黑了,聽到這裡倒有點發急,張口想解釋,被伊蘭一瞪眼:“你還要不要聽下去?有意見待會兒一塊提。”纔沒吭聲了。
伊蘭繼續說道:“後來就覺得你還行,總算還會道歉。但心裡頭可惶恐了,勞累你給我道歉,多不該呀,誰知道你會不會再冒出一句什麼來,你沒覺得我跟着你們去比賽的時候,我對你的姿態一直放得很低嗎?那就是怕了你了。在圖朵主星航空港你老跟着我,當時我就覺得你想再罵我一回,再不然就是把我賣掉,你以爲你說出門旅行我就信了,我又不傻。你帶我遊夜景也把我嚇得夠嗆,海灘上一片烏黑墨糟,你還跟我說白天很美麗,我一個陌生人頭一次去,什麼都看不清會害怕的,那時我一直擔心漲潮,被海水捲走,你知道嗎?深更半夜的海灘沒有浪漫只有兇險,你怎麼就沒點常識呢?要不是看你只有一個人,我還放心點,要是當時有另外一個人在海灘上,我肯定懷疑你們倆接頭把我賣掉了。”這段有點誇大了,霍斯北的人品她一開始就信得過,只不過這樣刺刺他,他以後能少幹些這樣不靠譜的事,差點害她誤了航班。
沒敢看霍斯北的表情,她接着說下去:“你跟我到了莫斯星,其實我覺得你很煩,又顧着同學道義,不能把你撇下。可你到了農莊之後,你就把阿悠拆了,還說你能升級門禁系統,結果我什麼好都沒看出來,我一直懷疑你拿阿悠練手。你是客人,我又不好催你,只好眼睜睜看着阿悠在你手裡缺胳膊斷腿了兩天。總算你回去了,還不讓我好過,天天來視訊,還每天都是同一個時間,刻板得嚇死人。”
她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看了霍斯北一眼,問道:“學校的事情還要說嗎?”霍斯北冷聲道:“說。”伊蘭也不管了,說就說吧,沒道理她糾結這麼久,他連聽都不能聽。
“你外表看着一臉正氣,其實也會使壞,帶我去深坑礦井那次,我能確定你是故意要嚇我的,只是懶得和你計較。你做事一向霸道自我,總是突然不理人了,又突然理上來,沒給別人半點心理準備。你心胸不寬廣,不理我的期間,還特意在我面前顯擺你的舞伴。爲人不厚道,沒有真的舞伴,拿個機甲模型來充數。你說話沒兌現,說好帶我去你那邊看看,結果我的每一處你都知道,你的沒一處我是知道的。好不容易我自己上門找你,還能碰上你和女同學一起開車回來一起上樓。你還不夠聰明,既然阿熙說過碰到過我,你就該把時間點對上,想想那個時候你做了什麼,爲什麼我會平白無故地不見你就回去,早點和我說明白,不就沒事了?你對自己寬和,對我就嚴苛。端木和我做鄰居的事你怨我沒有一開始告訴你,你自己和女同學一個小組的事從來沒有要告訴我的意思,我直到今天才知道。”這段稍稍有點胡攪蠻纏,聽上去挺對,事情都有過,但前因後果不能撇開了來論理的,只能說一件事情若是硬要掰扯開來分不同角度看,可以得出不同結論。
霍斯北見她不說了,黑着臉問道:“說完了?”
“嗯。”伊蘭點點頭,有點口渴了。
霍斯北轉頭就噌噌上樓了,伊蘭傻了,衝着他的背影說:“你看,你又不理人了,你又氣量小了。”霍斯北沒停頓,直接進屋睡去了。
伊蘭吐吐舌頭,她舒心了,也進屋睡覺,準備明天再說些好話,把事情圓過去。可能之前睡了一下午,她精神還很好,在臥室裡呆坐了一會,想想對霍斯北有點過意不去,就下樓搗鼓了兩杯果汁,發了個視訊給他,結果他居然沒接。估計真是氣壞了,伊蘭只好端着果汁上樓,敲他房門,現在還不算特別晚,她可不相信霍斯北真的睡下了。
果然,敲到第三下,霍斯北開門了,也不說話,就沉着臉當門站着。伊蘭腆笑着把果汁舉到他眼前,他沒伸手接過去,而是先問道:“什麼口味?”
伊蘭一臉乖巧相,說道:“甜的,特地給你做的。”
霍斯北瞥了一眼伊蘭另一隻手裡拿的杯子,說道:“你先喝。”
伊蘭差點要發作,忍忍就偃旗息鼓了,這也怪她,曾經逼他灌下了一杯辛辣的飲料,看來他心裡陰影挺重,氣量確實小了點,過了這麼久還記在心裡。她端起果汁喝了兩口,諂笑地把他的那杯又遞過去了點,這下霍斯北倒是接了過去,咕嘟咕嘟一氣喝光了,把空杯子往伊蘭手裡一放,當着伊蘭的面把門合上了。
伊蘭哀嘆,他也太記仇了,默站了一會,也沒見他有開門的意思,只好一個人到書房陽臺上擺了個椅子看星星,還把那首曲子《遙遠的星空》放出來聽,自從生病回來,她就習慣了在沒事做的時候聽聽這曲子。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把曲子停了,轉過頭來,裝出一副可憐相對霍斯北說:“這次是我先妥協的。”
霍斯北拖了一把椅子,和伊蘭面對面坐下,冷着臉問道:“如果我不過來,你準備怎樣先妥協?”
伊蘭頓時啞口無言。
霍斯北盯着她,很嚴肅地說道:“你不問情由,胡亂猜測。”他抿着脣等着伊蘭的反應。
伊蘭立時心領神會,訕笑道:“對不起。”話音落下,才覺得不對味,明明他和女生有說有笑,怎麼反過來要她道歉?她不由橫了他一眼。
霍斯北神色不動,繼續詰問:“你剛剛說的都是你真實的想法?”
伊蘭一看這架勢,他又使出氣場這東西了,馬上老實交代道:“不是,那些是我還沒有了解你之前的想法,現在我知道了,你是個好人。”
霍斯北盯着伊蘭,都快盯出朵花來了,忽地笑出聲來:“本來我想對你說,我可以改的,現在不用了。”
伊蘭瞪大了眼睛,她萬萬沒想到霍斯北居然也會這樣耍花槍,白給他喝果汁了,氣鼓鼓地扭過頭去不搭理他了。她確實觀察得對,他偶爾也會使壞。
霍斯北也默不作聲地仰頭去看星星,片刻後,只聽他悶悶地問道:“你真覺得我那麼糟糕?”
伊蘭暗暗發笑,面上卻不顯,只望着星空幽幽說道:“因爲在人羣中多看了你一眼,所以才獨獨對你有看法,其他人我沒看。”酸死她了。
霍斯北一下就握住了伊蘭的手,兩眼熠熠生輝,慢慢地笑容越綻越大,說道:“其他人你不用看。”語調很愉悅。
伊蘭暗想,這人果然是霸道的,她一點都沒說錯。
隔不多久,霍斯北又開口了:“伊蘭,我總有好的地方吧?”
伊蘭受不住了,看來他對她剛剛那番話怨念頗深,不說點好話他就不讓這事過去,於是就開口誇他:“你放心,你好的地方可多了,你機智又勇敢,自己落水了還能把別人撈上來。你有天賦又肯努力,學的專業讓人羨慕仰望。你對朋友真心實意,處處關心維護阿熙。你正直又善良,同情弱小,我就是那弱小,我被瑞恩罵的時候你站出來爲我說話。你話不多,不會讓人覺得囉嗦。心又軟,覺得自己說錯了會馬上道歉。還任勞任怨,辛苦的事搶着做,從來都是你來看我。脾氣也很好,最多自己生悶氣,不會和我一般見識。”說完,就要笑不笑地看着霍斯北。
霍斯北聽着,神色居然羞澀起來,他沒被人這樣大喇喇地當面誇過,還是他自己要求誇的,感覺很不好意思,不過聽到最後一句,不由失笑,擡手輕拂了一下伊蘭額前的碎髮,無奈地說道:“我沒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