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還是不死心嗎。”
半兵衛率先開口。
“你指的是？”
弦一郎問道。
“不死……”
半兵衛緩緩飲了口茶。
“我說過了，我對這種畸形的‘不死’沒興趣。”
“……”
半兵衛沒說話，但顯然不信。
“‘紅眼’……與葦名有關吧。”他問。
“沒錯，變若水，也就是‘紅眼’的研究，最初推動之人便是我。”
弦一郎坦蕩承認，“不過從三年前開始，一切與變若水相關的研究和成果都被我暫停和銷燬了。”
“……爲什麼？在下四處遊蕩之時，也曾聽聞過‘紅眼’之事，這是一羣有着野獸般力量，且無論如何劈砍都不會輕易死去之人。
閣下研究這種力量，應該是想籍此抵擋住內府軍的攻勢吧，哪怕這種力量殘忍無道，但閣下似乎沒有放棄的理由。”
半兵衛略微不解道。
“呵，不死……”
弦一郎嘲諷一笑。
“你也是所謂的‘不死之人’，擁有這種力量的你又對這種力量作何感想呢？”
“……這是份，詛咒。但這種代價對閣下來說應該可以承受纔對。”
半兵衛默然一陣說道。
“想知道是誰贈與你這份力量的嗎？想知道怎麼斬斷這份力量嗎？”
弦一郎沒接話，直入重點。
“請爲在下解惑！”
果然，一聽這話，半兵衛立馬追問起來。
“古代的葦名是一片富足的土地，據傳這裡古老的土地及岩層能吸引神明的力量，那時也的確有許多小小神明居於此地。”
弦一郎沒回答，反而講述起葦名的神話來。
“直到某一天，一位神龍自遙遠的西方被驅逐而來，祂看上了葦名的山，木，水，土，而吸收掉了所有葦名本土草木神明的力量，紮根於水源盡頭一顆巨大的櫻花樹上，自此，葦名的其他神明們便消失無蹤，源之水也擁有了特殊的，‘不死’的力量。”
半兵衛靜靜傾聽，連一旁的主膳和玲都支起耳朵。
“人們把神龍紮根之處謂之仙鄉，葦名從前的信仰消失了，還存留着的寥寥無幾，有人崇拜神龍的力量，渴望與其舉辦神婚，世世代代侍奉其左右。
他們成功了，飲下沾染有神龍力量的水源，也即源之水，成爲神龍之眷族，擁有了更爲長久的生命與駕馭雷電的力量。”
“他們在仙鄉之下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皇城，或許是因爲皇城位於源之水的盡頭，便將其稱爲源之宮。”
“除此之外，仙峰寺中也有人不知通過什麼辦法得到了不死的力量，他們認爲那是神靈的饋贈，認爲這份力量肯定有隨之而來的某種使命，其中之一便是當時的仙峰寺座主，一位比丘尼，她自願逆流而上，來到源之宮入口，永遠地鎮守在那裡。”
“還有一位……便是如今的仙峰上人，他留在了金剛山中，號召僧人們開始探求不死的秘密。”
“源之水流往下游，經過金剛山，而後到達葦名。
在這過程中，源之水中的力量逐漸不再純粹，便成爲了變若水，而濃厚的變若水沉澱後，其中不死的力量淤積，被稱爲變若渣，將其吞服者將獲得野獸般的巨力，以及不論如何劈砍，也不會輕易死去的肉體，這邊是所謂的……紅眼。”
弦一郎抿一口茶，繼續說道：
“在自源之宮留下的水源中，有一種特殊的蟲子，它們會吸收源之水的力量，若是人類或獸類吞下那種蟲子，便會被其寄生，成爲被仙峰寺研究不死的和尚們稱之爲‘附蟲者’的東西，‘附蟲者’的肉體不論被摧毀到何種地步，蟲子都能將其修補好，幾乎便是不死。”
弦一郎放下茶杯，看向滿臉釋然神色的半兵衛，“而能殺死這種蟲子的辦法只有一個，那便是不死斬。”
“不死斬是專爲斬斷不死而存在之刀，但相傳必須是擁有不死之力的人方可拔刀。
不死斬有兩把，其一名爲‘開門’，另一把叫做‘拜淚’。”
“閣下可知……”
弦一郎剛說完，半兵衛便迫不及待的問道，這還是他平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劇烈的表情。
他沒說完弦一郎便知道他要問什麼。
“‘拜淚’如今正在仙峰寺，不過那羣和尚大概率不會把它交出來；‘開門’如今正在我祖父，也就是一心大人手中。”
“那麼……閣下的條件是什麼？”
半兵衛突然平靜下來，問道。
“什麼？”
弦一郎有點沒理解他的意思。
“閣下說這些，不會無緣無故，在下借用不死斬斬斷不死的代價是什麼？”
半兵衛問道。
可以，很上道。
弦一郎心中默默給他點了個贊。
“效忠於我，10年，10年後我便親手爲你介錯。”
弦一郎鄭重說道。
“可以，在下答應了。”
“我準備把玲他們接去葦名，就算你不……什麼？”
弦一郎剛想讓玲也上場幫忙勸一勸半兵衛，結果人家直接答應了。
“腐朽賤體，閣下想要便拿去吧，在下會爲你效忠十年，只希望閣下遵守諾言，十年後將我斬死。”
好吧，看來弦一郎還是低估了半兵衛想擺脫不死的決心，他還沒動手呢，人家就躺下了。
略微有些無語，弦一郎還是保證道：“我絕不食言。”
“那便如此吧……玲他們……”
“我依然會把他們接入葦名城內安置。”
“那便好。”
半兵衛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低頭專心吃飯。
“對了，閣下到底爲何到這偏僻荒野之間來，是爲了夜刀丸被殺一事嗎？”
突然，半兵衛擡起頭來問道。
“夜刀丸？”
確實有點餓了正吸溜着稗子粥的弦一郎疑惑問道。
“那是誰？”
“大人，我知道夜刀丸師傅。”
身後正嚼着白薯乾的主膳插話道。
“那是道場一位對葦名流頗有造詣的師傅，聽說前些日子外出了，好幾天也沒回來，他怎麼了，被殺了嗎？”
後半句話他看向半兵衛。
“沒錯，前些日子被一羣野武士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