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需要贏下來!
“可樂要嗎?我這有個幾罐。”
“啊,謝謝。”
進入房間坐下之後,雷歧接過了盧文劼遞過來的可樂,隨後順手放在茶几上,沒有絲毫先開口的意思。
盧文劼明白,這是雷歧明白自己喊他進來肯定打算好好聊聊的,所以將話題主導權給了自己。
棋協副主席見狀也就沒多客氣,他拉開剛從小冰箱中拿出的冰鎮可樂,輕抿一口潤了潤有些許乾澀的嗓子,隨即問道:
“今天……一條拓哉下出第45手打的時候,你應該已經看到角部有棋了吧?”
“是的。”少年的回答乾脆而簡練。
“我就說……你當時還是思索了十幾秒的。”
盧文劼無奈說道:
“那爲什麼46手還要粘那顆子?既然看到有棋,選擇直接衝下才最穩妥啊!”
雷歧很是老實地答道:
“因爲這個時候我衝下,黑棋可以直接選擇衝吃外部白子挽回損失,賺得不夠多……
“而既然黑棋會連下43手扳及45手虎,我感覺一條拓哉肯定沒有看到角部有棋,所以我決定賭我衝下後他應手會錯,這樣估計他會再多虧三四目棋——結果我賭對了。
“這盤棋如果我想要大勝,那就需要趁着前期他的失誤建立儘可能大的優勢,這樣才能逼得他爲了取勝不斷下無理棋。
“而頂尖職業棋手出現一次大的誤算不容易,所以我想盡可能地利用。”
“那後面你行棋思路忽戰忽苟……”
“嗯,也是因爲在優勢的時候不斷誘惑對方下無理手爭勝,進而擴大優勢。”
聽到這盧文劼輕嘆口氣,又問了個他基本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
“那伱爲什麼非要大勝呢?贏多贏少不都是贏嗎?”
雷歧苦笑一聲:
“這……您心裡應該早就有答案了吧?”
“因爲芮昭上午剛贏了對手四五十目?”
少年點點頭:“嗯,我不想低她一頭。”
這話說完,盧副主席陷入了相當長的一段沉默。
話說一條實在是慘吶……莫名其妙就躺着也中槍。
不過也怪他自己,沒算到角上有棋。
真要就穩穩地下眼前這少年哪敢玩那麼大……
好一會後,盧文劼方纔繼續出聲:
“雷歧,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事情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到現在你應該可以明白,芮昭真的是個很優秀很優秀的姑娘,棋聖戰的事她也沒有任何主觀惡意!”
雷歧沉聲應道:
“……我明白!
“客觀說……她真的挺厲害的。”
“那你爲什麼非要和她比呢?就不能和平相處?”
雷歧聞言呼了口氣,緩聲道:
“盧叔叔,人都是渴望被重視和偏愛的。
“我……也不例外。”
“但天哥和你爸都是很重視、很愛你的!”
“應該是吧……”
雷歧輕輕嘆道:
“我理智能夠明白這點,可潛意識卻一直會對此有懷疑——尤其是在棋聖戰的事情之後。
“這就和恐高症一樣……有恐高症的人理智上也知道他們站在高處時是很安全的,但他們爲什麼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害怕呢?
“每次我試圖說服自己時,我總會下意識地聯想到棋聖戰的事,想到自己在尚主席心目中被一個同齡人徹徹底底地比了過去——哪怕我和他相處的時間比芮昭多得多得多。
“甚至我都不敢去想,如果我不是老爸的兒子,只是他的一個普通親戚,那他會不會依然站在我這邊。”
盧文劼又是一陣沉默,方纔說道:
“這就是你不能再用‘心流’的原因?”
雷歧笑笑:
“心理上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但我現在感覺……很可能是的。
“所以我想……或許得結結實實地證明我比芮昭更優秀、更不可或缺,我才能真正和自己和解,徹底邁過這個坎。
“和您說句……很小家子氣的話吧!
“今天我比完賽後來到您和芮昭這,看到芮昭一時震驚到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開的玩笑時,我感覺這是我棋聖戰以來最最舒服的一瞬,沒有之一。”
“這樣啊……”
盧文劼又一次喟然長嘆,隨後不禁又拿起手上的可樂灌了兩口,之後說道:
“其實天哥和你爸對你都很看重,只不過他們一個有些大家長氣,一個太過大大咧咧罷了。”
“嗯,我知道。”
雷歧簡單應道,沒再多說別的。
盧文劼見狀,知道深層次的問題都聊完了,該聊些實際點的事情。便轉了下話頭道:
“好的,但有件事你還是要注意下……”
然而不等盧文劼說完,少年就補充道:
“您放心,農心杯以後的比賽,我都不會再像今天這麼下了……”
“呃……我說的不止是你血虐一條的事……”
“還有比賽時故意弄險的事吧?”
少年再次立時答道:
“剛下完棋後過了會兒我也算冷靜了點,就感覺今天的做法確實非常不對——畢竟事關國家榮譽,的確該按最穩當的下法。
“回國後我會爲這件事交檢討上來。而如果這次我們奪冠,我的那份獎金我也一分不要,全部上交協會。以示懲戒。
“至於後面的比賽……也請您放心。
“這回的農心杯,我可能比協會領導還更想要多贏幾場。”
聽到雷歧說完這番話,盧文劼一愣神,隨後不由得搖頭苦笑:
“啊……那行!
“看在你今天贏了的份上,下不爲例!而且對東瀛人狠點又怎麼了嘛!
“不過,明天南韓可是徐相恆出戰,你沒問題嗎?
“你也知道,孫熠先前碰他可已經三連敗了!”
雷歧眨了兩下眼,很是認真地回答道:
“如果明天上午芮昭贏了,我自然也要贏。
“而要是芮昭輸了……
“那我就更需要贏下來了!”
…
…
“明天這盤棋需要贏下來,相恆!”
同日晚七點,南韓首城市,南韓棋院。
正在開農心杯作戰會議的李廷延,同樣很是認真地通過視頻會議對已抵達椿莊酒店的己方第二人說道。
“今天雷歧和一條拓哉的這盤棋你應該也看了。
“雖然這場大勝本質上這盤棋是因爲一條很早出現誤算,角上大虧所以被雷歧滾了雪球。
“但雷歧後半盤在下了很多激進走法的情況下卻仍然穩穩地控制住了局面,這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千萬不能大意!”
而此時的徐相恆看着會議室中的隊伍話事人及當世第一,語氣中絲毫沒有被提前派到東瀛的不滿,謹慎而鄭重地說道:
“好的李哥,他可是踩着我拿的世冠,我自然比其他任何人都明白他的厲害。
“既然隊伍決定讓我過來,那明天我便會盡全力拿下!還請你和小柳放心!”
“啊,那辛苦相恆哥您了!”
聽到徐相恆用如此客氣的提法提到自己,一旁作爲後輩的柳少爺當即站起,低頭回禮以示敬重。
看到這個動作,李廷延不由得微微眯了下眼。
說實話,儘管南韓同樣是很講究禮儀及論資排輩的國度。
但競技體育勝者爲王,作爲現在沒有半點爭議的世界第一,柳世賢有充分的資格傲慢一點。
不過……自從他三年前一舉崛起之後,至今言行卻一如往常,謙遜恭敬,在圈內前輩面前沒有半點逾矩。
明明哪怕他沒有什麼作爲,只憑柳家小少爺的身份都足夠囂張跋扈了……
“……李大哥?”
“啊啊……什麼事小柳!”
突然被對方叫的李廷延趕忙從自己的思考中回過神來。
當世第一人露出一個非常溫柔的笑:
“沒什麼……就看您在盯着我,我以爲您是不是在想下個讓我出場……”
“怎麼可能!你只能是主將啊!”
對於柳世賢的話,李廷延只當是玩笑。
以現在的南韓隊來說,柳少爺是絕對不能動的鐵主將!
之前兩屆農心杯,面對華夏的頂尖棋手厚度,南韓其餘棋手均早早出局,全靠小柳一人力挽狂瀾。
再往前一屆柳世賢副將出戰——但那一屆李廷延自認如果沒有小柳,自己肯定頂不住一條拓哉、諸元均、進藤博明和林睿昕四個人。
所以,現在的南韓隊說是全憑柳少爺一己之力在壓制華夏,並不過分。
而有這麼一尊“沙皇”在隊中,他們隊中其餘的四個“沙兵”的任務自然就是打好輔助,儘可能讓自家大腿多保存體力精力。
所以說,任何將小柳少爺往前排的行爲,肯定都會被國內棋迷拉出去彈JJ彈到死!
“是嗎……那真可惜。”
聽到李廷延的話,柳世賢語氣稍稍有些失落。
“說實話,我還挺想提前會會華夏的先鋒呢。”
4月又是全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