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莫婭看着這一幕,看得有點出神。
在一衆學生中,維爾辛能成爲肯黛最欣賞、最喜愛的那一個肯定有其原因。過去西莫婭一直很想親眼見見這個人,近距離觀察她的習慣、性格,觀察這個人在工作和生活中的樣子
只是往後已經沒有機會了。
西莫婭跟在所有人後面進了屋,誰也沒有再提赫斯塔退出子彈時間的事。所有人躺在一起歇息。熄了燈,房間又暗下來。
……
次日一早,西莫婭睜眼的時候赫斯塔已經和維克多利婭一起動身離開了,餘下所有人都在工作站裡等,據說赫斯塔她們已經講好會在十一點前回來。
西莫婭走到洗手檯邊打算洗漱,剛朝着水龍頭伸手,一旁特里莎喊住了她,她愣了一會兒,纔想起來這邊的水不能用。
“她可以用啊。”維爾辛道,“不要說這東西不她並不是水銀針吧,就算是,只要不進入子彈時間,那也不影響——喝完慢慢等代謝就行了。”
特里莎沒有接話,不過西莫婭還是選擇去走廊上取水,在漱口洗臉之後,她返回屋子,看見維爾辛正站在臨近門口的那本留言簿前面,一頁一頁地翻看上面的留言。
西莫婭走過去,用極輕的聲音問:“您在看什麼?”
“你。”維爾辛糾正道。
西莫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維爾辛的意思是不要跟她用敬稱。
“留言簿。”維爾辛的視線又回到手上,她的聲音也很輕,“都是些……很熟悉的名字。”
西莫婭站在維爾辛身旁,靜靜看着這本留言簿。起初的幾頁是救援記錄,上面用非常規整的格式記錄着每一天救援隊的行動總結,還附有地圖。
西莫婭的閱讀速度極快,儘管在某幾個地方維爾辛翻頁翻得很快,但她還是看出那幾頁有缺漏,左側頁面下方的書寫內容和右側上方的對不上——很顯然,有人撕掉了其中幾頁的內容。
往後再翻,從某個節點起,總結記錄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祈禱和哀悼。
在某一頁,維爾辛停了下來,緊接着幾滴眼淚落在了地上。西莫婭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見一行潦草但熟悉的字跡:
「從今往後,我絕不再和上帝講話了」
……
“我懂了,”赫斯塔道,“你擔心如果提出不合作,她們會直接將你處決,但假意合作又面臨着隨時被拆穿的風險,所以你就想出了拿虔信青年陣線當幌子,跟她們說你可以從中牽線搭橋。”
“你放的那兩個人到那邊的時候,”維克多利婭道,“我就在旁邊,我感覺維爾辛對她們倆能活着回來有點驚訝。”
“我猜她本來就是想讓那幾個預備役送死的,”赫斯塔輕聲道,“人都死我手裡,然後她轉個頭就可以對別的成員發出威脅:‘看看,這就是求合作的下場’。”
“這人挺有主意,”維克多利婭道,“她說話別的人基本都當命令在聽,不管是年齡比較小的預備役,還是現役的水銀針。”
“她也是預備役嗎?”赫斯塔問。
“這我不確定,”維克多利婭道,“雖然看起來確實比較小,但這人做事的手段比較老練……”
一路上,維克多利婭終於有機會向赫斯塔講述自己昨夜的見聞,當談到可能存在一批不受制約時間限制的水銀針能力者時,赫斯塔的表情閃過些許驚訝,但並沒有持續太久,彷彿立刻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你早知道了?”維克多利婭問道。
“有過疑心,”赫斯塔回答,“一方面是伯衡,我遇到他的那個晚上,他的眼睛沒有銀邊反應……”
“維爾辛跟我說南部有一支這樣的隊伍時我就想到他了,”維克多利婭道,“她們抓的那個小男孩搞不好也是那邊的人,我們到時候可以留心。”
“另一方面,”赫斯塔停下腳步,“去年我在十四區曾經遇到過一隻眼睛帶有銀邊反應的螯合物,在一個叫梅郡的地方——那是貨真價實的螯合物,它的兩隻手有非常明顯的鉗化症狀……”
“你報告了嗎?”
“沒有,”赫斯塔道,“事情太荒謬了,過後我都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把一些怪異的反光誤人成了銀邊。但那個時候我確實有過一些懷疑,不知道十四區是不是有人在做一些違規實驗——”
“比如把螯合物的鉗臂替換成仿生臂這種嗎。”
赫斯塔與維克多利婭兩人看了彼此一眼,兩人幾乎同時想起了不久前發生在大劇場的可怖景象。不過很快,兩人腦海中又不約而同地浮現了同一個問題:AHgAs爲什麼會允許十四區政府接管所有當地的工作站?
在過去,這種程度的退讓是不可想象的。沒有任何人能向AHgAs發出成功的威脅,因爲這個組織對外總是非常友善,非常平和,幾近與世無爭。這固然讓許多水銀針感到有些不公,但也各個大區不願主動去找她們的麻煩——畢竟善待AHgAs就能夠得到諸多庇護,而激怒她們,又有什麼益處可得呢。
因此,儘管水銀針個體在各項權利上都受到了非常嚴苛的鉗制,但與此同時,AHgAs作爲一支鋒利、高效且自我約束力極強的作戰隊伍,卻受到了廣泛的優待,在各個大區內均享有相當驚人的區域自治權。
在許多水銀針看來,組織內部的絕對自治,不受來自十四個大區的行政影響是一條自然而然的行事底線。
然而在十四區,這一原則卻直接遭到了顛覆。這件事從正式發佈的那一刻起就激起了巨大的討論,沒有人相信官樣說辭,但外部的陰謀論又着實太過離譜,沒有水銀針願意相信。
但此刻,赫斯塔與維克多利婭都想到了同一種可能。
“……如果昨晚我不那麼着急去和維爾辛交涉就好了,”維克多利婭道,“我不知道你這邊在用放人的方式示好,否則我會盡量再撐久一點。”
“都一樣,”赫斯塔道,“你回來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