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所謂福禍相依,對於周通來說,眼下所遭遇的事情既是危機,也是福緣。
他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最差最後的臨門一腳,就能借助對天道的領悟,將腦海中不斷翻涌轉變的無數仙功、丹道、陣法、煉器篇章徹底提煉,領悟本質!
如果天道化身就這麼被他耗盡力量,磨滅於天地間,他將錯失這次難得的機緣。
而現在,第二波雷劫降臨,極大地補充了人形雷劫的力量,使得他能夠有更長的時間來領悟天道!
轟轟轟……
越來越多的天雷轟在了周通的身上,然而,一部分是因爲僞神體的強大,另一部分是因爲如來禁袈的抵禦,周通居然沒受什麼傷勢,他視天雷如無物,所有的心神都鎖定在人形雷劫身上。
接下來的兩分鐘,所有人都迅速變得瞠目結舌,就連廣寒宮宮主也不例外。
因爲,這兩分鐘時間裡,從劫雲之中冒出的天雷連綿不絕,根本沒有停止過,而且每次竄出的天雷至少是有數十道之多,使得周通所處的那片天地,時刻都被雷光所淹沒,如暴雨傾盆,像是一方雷獄。
以衆人的修爲,皆是看出來,那方天地的空間早已經是徹底粉碎了,空間亂流席捲,那樣的毀滅之域,就算是動天四境強者都不敢說自己能夠全身而退,看着一陣心驚肉跳。
“快看,天雷的顏色變了!”突然,大長老驚呼起來。
衆人看去,果然,此時出現的天雷,雪亮之中,竟是帶上了一抹若有若無的不祥血光。
這血光,和最初凝聚成人形雷劫的血色極爲形似,不過相比之下要更加淺淡一些。
這些帶上了血光的天雷,散發的威勢比起之前至少是強大了一倍,使得那片雷獄都蒙上了一層血色。
然而,十幾秒鐘過去,劫雲之中仍有天雷不斷涌出,明白這意味着什麼的樊輕衣等人都是心中凜然,眼中盡是不可思議。
雖然看不清那片雷獄中的詳情,可是,此情此景,至少說明周通還活着!
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的周通,已經主動收起了如來禁袈,任由道道天雷轟入他的體內,轟得他全身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他在以天雷洗身,雖然無法讓身軀朝着神體更進一步,卻也是一種另類的洗練,使得他的肉身在不斷毀滅和重生中變得更加強大。
這個過程的痛苦是旁人無法想象的,彷彿每一個細胞都在被反覆撕裂,時間一久,哪怕是動天境強者都要意志崩潰。
此時,周通的識海中,也是充斥了天雷之力,而在周通的精神池周遭,此時是無數符文交織,化爲結界,所有天雷之力碰觸到這層結界,立刻如同打在傘面上的雨滴,滑散開去。
精神池中,感受到外界恐怖的泉龍炎紫皇蜷縮身子,瑟瑟發抖,而那不知小沙彌則是雙手合十,神情肅穆,口中不斷送唸經文,從他身體各處不斷有符文涌出,融入結界。
與此同時,那連接第一識海和第二識海的通道,居然在天雷之力的撕扯下,以超出尋常的速度緩緩擴張。
不斷誦唸經文的不知小沙彌緊閉的雙眼突然撐開了一條縫隙,目光透過結界,落在那一處通道之上,眼底深處閃過一抹詭色,瞬間消失無形。
轟!
全身心浸入心悟境界的周通絲毫不管自己的傷勢有多重,承受着人形雷劫的一擊又一擊,好在僞神體奧妙非常,所受到的攻擊力量均勻分散到身體每一個角落,使得他的抗打擊能力遠超想象。
而對於周通來說,每一次遭遇人形雷劫的攻擊,就相當於和天道做了一次零距離接觸,使得他越發能夠清晰感受到天道奧妙。
終於……在某一刻某一秒,周通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裂開了,有光芒乍現。
丹田之中,沉寂許久的酒壺微微一震,鑲嵌在酒壺上的時空天珠大放光芒。
腦海記憶中,所有翻滾不已的篇章,剎那間如煙散滅。
腦中放空,卻又不是空,因爲有陌生的畫面在周通腦海中瞬間涌現出來。
羣山崩塌、滄海乾涸、星球停轉、太陽熄滅、宇宙崩塌、萬物歸虛,所有的有形無形,時間空間,都歸爲了最原始的形態。
這樣的畫面,不斷重複再重複,看似相同,卻又有所不同。
因爲每一次崩毀的畫面,都是屬於不同的世界,或者說……不同的時間線!
這樣的畫面,周通本不該看見,因爲理論上,這些畫面剛剛發生之初,他便已經死去,怎麼可能看到後來發生的一切?
無論什麼原因,看到了便是看到了。
似永恆,似彈指,腦中翻涌而出的一切畫面突兀歸於沉寂,周通的心靈進入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狀態,平和到了極致。
一股微淡卻玄之又玄的氣息,散發出來。
“褻瀆者……”
似乎是感受到了這股氣息,人形雷劫暗紅雙眼之中陡然紅光大盛,竟有若有若無的意志擴散,同時全身天雷之力瘋狂往拳頭上涌聚,居然豁全力於一擊,轟向周通!
與此同時,劫雲之中轟隆,一道又一道的身形從漆黑劫雲之中掠出,足有五尊之多,一個個皆是雷光閃耀,眼中暗紅!
全是人形雷劫!
哪怕是廣寒宮宮主,這一刻都是忍不住倒抽涼氣。
至於其餘人,更是目瞪口呆,腦中空白。
這一幕,已經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一尊人形雷劫已是要讓動天三境強者豁出全力都未必能夠戰勝,眼下再多出五尊,如若同時出手,哪怕是真正動天四境強者恐怕也都九死一生!
也就是在這一刻,周通睜開雙眼,露出一條縫隙,他的雙眸無比清澈,彷彿成了天地間最純淨之物,在這樣一雙眼睛注視下,天地間的一切秘密都無所遁形。
“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元嬰之路……”周通喃喃了一聲,眼眸徹底睜開。
下一瞬!
六尊人形雷劫的拳掌幾乎同時落在了他的身上。
“啊!”夕月忍不住捂嘴驚叫。
初柔眉頭輕蹙,似遇到了什麼不解之事。
固知秋眼中流露出放鬆和解脫之色。
時間彷彿定格。
之所以說彷彿,是因爲時間沒有真正定格,但是,有些該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
六尊人形雷劫的拳掌擊中周通之後,就沒有任何後續發生,沒有絲毫的能量驚爆,周通也沒有粉身碎骨,甚至沒有吐血。
六尊人形雷劫因爲損耗力量過多而幾乎無法維持人形,微微明滅閃動的暗紅色雙眼盯視着眉眼低垂的周通,似在表達某種情緒。
天道無情,這種情緒,本不該出現在素以冷酷面目爲人所知的天道身上。
也許是因爲,就在剛纔的一瞬間,發生了足以令至高無上的天道都不能再維持平靜的事情?
“散!”
周通輕輕地吐出這個字,響徹這片虛空。
無聲無息,六尊人形雷劫崩散成無數比髮絲還要細碎許多的雷芒,如無數飛絮般飄散開去,顯露出了隱藏在最深處的六根髮絲般的紅光。
周通突然張口一吸,就將這六根紅光吞入肚中,引入丹田。
剎那間,金丹爆發出無比強大的吞噬之力,將這六根紅光吞噬。
周通的身上,那微淡卻玄之又玄的氣息濃郁了些許。
輕描淡寫隕滅了六尊人形雷劫,周通臉上的表情依然淡弱輕雪,伸手一抓,將如來禁袈從虛空中抓出,重新穿在了身上。
直到這時,被方纔驚人一幕所震驚的衆人,這才紛紛回過神來。
“這……怎麼可能……”灰衣女子長老失魂落魄,眼瞳顫抖。
“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樊輕衣也是喃喃。
哪怕她已經是動天四境強者,也根本看不清方纔那一瞬間的任何變化。
所以根本不明白,六尊人形雷劫聯手的足以令天地化混沌的一擊,爲何像是消失,爲何它們會因爲周通的一個字,突然崩解爲虛無?
“這氣息……”廣寒宮宮主眼中無法平靜,她感受到了周通身上那種無可言說的氣息上的變化。
這種氣息,給她一種既陌生又不是完全陌生的感覺,似天道,卻又不是天道,同時還帶給她一種發自靈魂的戰慄感,感受到了某種近乎本能的危險。
危險?自從晉入動天五境以來,她就沒有再因爲感受到某個人身上的氣息而生出這種感覺。
更何況,她現在的修爲,已經是動天五境巔峰,如果不是強行壓制,這時候早已經是踏上升仙路進入更爲浩瀚的世界。
所以,在這外宇宙之中,能夠給自己帶來危險感覺的人,理論上說,根本不存在。
而現在,這個散發出微淡異樣氣息的年輕人,給了她這種無從解釋的感覺。
她不知道的是,她所感受到的這種氣息,已經有百萬年之久沒有在塵世中出現過。
這是……神之氣息!
固知秋身軀微微顫慄着,臉色如喪考妣,他瞪直了雙眼,看着靜靜像是感受着什麼的周通,腦海中全是方纔六尊人形雷劫瞬間崩解的一幕,哪怕不想直面,但是名爲恐懼的情緒已經是從心靈的最深處,一口幽暗之處,源源不絕地冒了出來,讓他窒息。
“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歷,他怎麼可以這麼的——強?”
喀嚓!
牙牀因爲用力而裂開,一縷鮮血從固知秋的脣角溢了出來,此時此刻,他的雙眼之中,剩下的只有彷彿壓上一切的賭徒等待開盅的瘋狂。
問古丹皇深深吸氣,他的臉色亦不知何時浮現了一抹蒼白。
哪怕是以他的見多識廣,閱人無數,窮盡一生的閱歷,也完全無法找出任何道理,來解釋剛纔所發生的一切。
一切太都太不合常理了,彷彿有什麼被打破了一樣。
唯有夕月,這時候長吐口氣,少女般的臉龐上,露出由衷喜悅的笑容,看向周通的眸子中閃爍着光亮。
初柔則是怔怔看着周通,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在這時,周通伸出手來,掌心之中躺着一顆丹藥。
旋即,從上方未曾散去的劫雲之中,一道微小光柱投下,精準地落在了丹藥之上。
許多的星星點點光芒像是熒塵一般滲入了丹藥之中,消失不見。
見到這一幕,大長老緊張的臉色爲之一鬆,她知道這一幕意味着,丹劫已經過去,天道對丹藥做出反哺,使得丹藥發生奇妙變化,成爲一顆真正的逆天之丹!
數秒之後,光柱收斂,劫雲卻沒有散去,依然是黑雲翻涌,像是在醞釀着什麼。
見這一幕,周通擡頭笑了。
這一笑,說不出的慵懶和隨性。
“怎麼,還準備來一波嗎?”周通語氣淡淡地笑着說道。
劫雲翻涌着,突然,劫雲的中央處如浪翻涌開來,轟隆聲中,一股氣息流淌出來。
晦暗、森然、浩瀚、森然……
伴隨着這氣息出現的是一座可容十餘人一起通過的石橋古路,處處可見熒光流轉的血跡斑駁,如晶玉般的殘骨滿地,遠處被化不開的黑霧所籠罩,看不清晰這條路的盡頭有多遠,盡頭又有什麼。
僅僅是這些血跡和殘骨,便是時刻有不世的威壓散發,顯示出它們不凡的來歷。
這一刻,天地寂了。
廣寒宮宮主的心臟,都在這一刻有了停滯。
其餘人更不用說,所有人都像化做了石像,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這、這難道是……”夕月聲音顫抖着,語不成調。
昇仙路!
誰也沒有說出這三個字,但誰都在心裡說了這三個字。
無數修士夢寐一生而不得見的昇仙路,就在這麼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出現在衆人面前。
昇仙路,是外宇宙通往內宇宙或者說仙界的唯一通道。
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動天五境的強者踏上了這條路,也不知有多少強者在這條路上化爲了枯骨。
昇仙路不是位於任何一個地方,有傳聞說,昇仙路平時是隱匿在次元當中,唯有動天五境強者主動衝擊境界,或者再也壓抑不住自己修爲的時候,纔會從次元中顯現出來,直接降臨在強者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