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想到，宮鈴再度眼睛睜大：“萬古皆空古恆天？”
“萬古……皆空？”周通表情古怪。
“嗯嗯！古恆天也是屬於黃金一代，原本默默無聞，直到千年之前，突然間挑戰同屬於黃金一代的問古仙尊，僅僅三招，將其擊殺——”
“等等！”周通連忙打斷：“你剛纔說的問古仙尊，以前是不是叫問古丹皇？”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宮鈴搖頭。
然而周通卻覺得，這問古仙尊十有八九就是當年在廣寒宮被他嚇得落荒而逃的問古丹皇。
看來奇遇這種事情是不分年齡老幼的，誰都有可能在當年仙凡之堤決堤中獲得逆天機緣，一躍成龍。
略一沉吟，周通繼續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師穎秀這個人？”
“你是說，丹帝大人？”宮鈴壓低了聲音，似乎怕被人聽到一樣，同時驚訝地看了周通一眼，有些不解周通爲何總是要問早已名動宇內的人物，低聲說道：“我也只是聽說，始帝大人請丹帝爲其煉製丹藥，雙反卻鬧得有些不愉快，後來丹帝大人便失蹤了，有傳聞說，她被始帝大人拘禁在了天庭深處……”
周通的眉頭瞬間一跳，眉頭微皺。
帝這個稱呼，不是一般人可以自稱的，師穎秀既然被成爲丹帝，可見其很可能已經擁有了仙帝級的修爲，又或者，她在丹道方面的造詣已經是冠絕天下，方可稱帝。
周通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比較大。
如果賀承天真的將師穎秀拘禁在天庭之中，或許是爲了煉丹，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賀承天已經知道了師穎秀和他周通之間的關係，所以將其控制起來，做爲將來某個時候可以發揮作用的底牌！
這中做事手段，很賀承天。
壓下心頭的震怒，周通輕吸口氣，問道：“那你還有沒有聽過木初柔這個人？”
“木初柔……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宮鈴思索回憶了幾秒，突然啊的一聲輕呼，道：“我想起來了，始帝大人的帝后，不就是叫木初柔嗎？”隨即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周通，“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啊，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喂，周通，你沒事吧？”
她突然發現周通的表情有些不對。
“我……沒事。”
周通笑了起來，卻似乎比哭還難看。
周通臉上的笑容最終隱沒下去，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一剎那的心神失守之後，他的心靈再度堅如磐石。
帝后？
下一刻，周通的腦海中想起的，是當初他被“紀元放逐”之時，賀承天最後說的“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這句話。
不過，所謂帝后……真的是木初柔？
周通雖然沒有見過天海仙庭的那位初柔仙尊，但是廣寒宮的初柔，卻極可能是和真正的木初柔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然而，不管這位帝后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木初柔，周通都必然是要去那天庭走上一遭的。
仙凡之堤，從一開始就是賀承天算計其他四尊仙帝的陰謀，不惜以天地衆生爲棋子，哪怕犧牲無數人，也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樣的人，怎能不死？
而且，義兄刀飛揚之死，也是和賀承天脫不開干係。
“如果說，這是一樁陽謀，那麼賀承天你成功了，你我之間，終會有一場了結。”周通在心中默默地道。
收攝心神，周通再次問道：“你聽說過白露這個人嗎？”
宮鈴想了想，道：“白露的話……我知道的，就只有尊武殿的白露聖女了。”
周通頓時神情微振的同時，覺得這尊武殿三個字聽着有點耳熟。
這次，沒等周通發問，宮鈴就主動說道：“尊武殿在三千五百年前就已經是萬法仙庭中頂級宗門，而經過了仙凡之堤事件之後，實力再次大增，直至今日，光是化域境強者便有八尊之多，其中奈落仙尊龍插秧，已經是半隻腳踏入仙帝領域的絕世人物，被稱呼爲半帝……”
聽到龍插秧這三個字，周通猛地悟了，終於想起來爲什麼會覺得尊武殿三個字很熟悉。
奈落仙尊龍插秧，被周通稱之爲“仙界廣場舞”的五十三式的創造者！
在這個時間線復活後的起始階段，周通便是憑藉着五十三式大大提升了自己的修爲，後來更是以五十三式爲基礎，自己創出了一百零八式。
此刻回頭看去，那一百零八式在周通看來完全就是莊家把式，粗淺無比，然而正因爲所站的高度不同，這時的周通已經發現，自己創出的一百零八式看似演變出了許多變化，煅體通脈的效果比起原版更加強大，其實在深度挖掘方面有了侷限——如果在五十三式和一百零八式的基礎上繼續深挖下去，最終會是五十三式所能達到的深度更爲驚人。
沒想到，三千五百年過去，這位創出了五十三式的奈落仙尊，居然是更進一步，成爲半帝級的存在。
宮鈴不知道周通心中的起伏，繼續說道：“尊武殿中設有聖女之位，兩千年之前，在外遊歷的前任聖女不知從何處帶回了白露，不久之後就將其指定爲下任聖女的人選，而在千年前，白露成功通過尊武殿的內部考覈，正式成爲聖女……這位白露聖女有些奇怪的是，她拒絕了尊武殿高層給她擬定好的封號，堅決以自己的名字做爲聖女封號的前綴。”
她沒有看到，周通的身子在這個時候微微一震。
如果說，之前的他只是有些期待這個白露聖女和白露有關聯的話，現在他已經有七成的把握，這位白露聖女就是白露。
之所以堅持要用自己的名字做爲封號，極可能是白露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讓不知身處何地的自己能夠找到她。
想到這裡，周通心裡不禁一疼。
難以想象白露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衆多異樣的目光中堅持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三千五百年在時間長河中只是彈指一瞬間，但是對於芸芸衆生來說，已然是一段極爲漫長的歲月。
白露繼承聖女大位是在千年前，這就說明至少是在千年之前的兩千年間，白露一直是在等着他的。
而在過去千年間，白露很可能是一直懷着某種期待而等待着。
她呆在那裡，相信如果某個人還在這個世間，總有一天會因爲白露這兩個字而找上尊武殿。
事實上，此時的周通的確時恨不能馬上飛到尊武殿去見見那位白露聖女。
而在這時，宮鈴似想到了什麼，補充道：“對了，白露聖女的話，我聽宗門的師姐提起過，好像就是最近這段時間，尊武殿要爲白露聖女甄選道侶，內外宇宙各大勢力的天驕以及黃金一代都聞風而動，不知道開始了沒有？”
周通瞬間眼神微寒，說道：“甄選道侶？這是怎麼一回事？”
宮鈴歪着頭想了想，道：“我聽那位師姐提到說，這場甄選似乎不是表面上的那麼簡單，涉及到了更高層次的博弈，尊武殿的立場什麼的，我聽着也不太懂……”
周通眼中不由更加多了些許陰霾，淡淡道：“你可以告訴我，尊武殿該怎麼走嗎？”
“知是知道啦，畢竟尊武殿那麼出名，隨便一份星盤之中就有標註，不過你問這個……難道你也想去競爭道侶資格？”宮鈴不由瞪大了眼睛。
周通沒有回答，轉而淺淡說道：“宮鈴，你有什麼願望嗎？”頓了頓，他又補充，“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實現的願望，而是那種很可能努力一生都未必能夠達成的願望……你有嗎？”
宮鈴搞不明白周通爲什麼突然把話題轉移到這個方向，不過這個男人從甦醒之後就顯得有些古里古怪，一向不喜歡多想事的她一如往常地沒有多想，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周通的問題上面，很努力地想了想，道：“我這個人沒什麼野心和抱負的，你說的那種願望的話，大概就只有讓弟弟復活這件事了吧……”隨即自己就略帶憂傷地笑了笑，“不過這肯定是不可能的吧，哪怕是仙帝，都無法讓一個已經徹底死去的人復活過來呢。”
周通動了動眉頭：“讓死者復活這種事情的確是很麻煩，現在的我還無法實現你的這個願望……不如你換一個願望吧，比如成爲絕世強者什麼的？”
“撲哧——”宮鈴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道：“不要說大話哦，說得好像你以後就能復活我弟弟一樣。”隨即歪了歪頭，“絕世強者的話，對我來說太遙遠了，別說是用盡一生時光，哪怕我再活上幾世，都不可能變成絕世強者的……對我來說，明天之後能不能繼續留在七曜宗，是我的人生進行到現在爲止，最關鍵的一次轉折了吧。”
“宗門內比？”周通從未真正拜入任何宗門，所以對於這種宗門內的事情不太瞭解。
宮鈴淺淺一笑，現出兩個小梨渦，簡單將宗門內比的情形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周通顯得很平靜，道：“也就是說，只要你能夠在明天之前擁有動天境的修爲，又或者在內比之中大放異彩，讓宗門看到值得繼續栽培的潛力，你就能繼續留在宗門之中了吧。”
“是呢。”宮鈴點頭。
周通微笑道：“你自己也說了，七曜宗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宗門，繼續留在這裡又有什麼意義呢，只要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去你嚮往過的任何一個大宗門，大勢力。”
宮鈴卻不做他想地搖頭，道：“弟弟和村子裡的其他人都在一場瘟疫中死去了，如果不是師尊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我，將我帶回宗門，我早就死了，師尊壽終歸寂之後，七曜宗就是我唯一能夠呆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一直呆在七曜宗。”
周通點點頭，並不覺得宮鈴的想法有什麼不好或者不對。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有人喜歡權傾天下，有人喜歡富貴榮華，有人喜歡做一隻閒雲野鶴，只要沒有傷害到其他人，就無所謂對和錯。
“那麼……加油。”周通迎着宮鈴略含期待的目光，一本正經地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宮鈴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剛纔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像書裡寫的那樣，是一尊落難不死的老前輩……”
周通只是笑笑，旋即從牀上下來。
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宮鈴臉上浮現一絲黯然，道：“你要走了麼？”
“是啊，七曜宗是你的故土，但卻不是我該停留之地。”周通深深看着宮鈴，道：“這些年多謝你的照拂。”
說着他手掌一翻，掌中出現了一口很是小巧的古鐘，道：“一個小玩意，留個紀念吧。”
宮鈴的神情因爲震驚而顯得有些呆愣，她怔怔地接過這口古鐘，目中浮現驚疑之色。
事實上，當初將周通帶回宗門的時候，包括竹墨峰峰主以及戒法堂在內的好幾人就已經對周通做過全面的檢查，確認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法寶，體內也是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修爲，從各方面看都是一個凡人。
不然的話，七曜宗雖不是什麼大宗，也不可能容忍一個身份來歷不明的修士長久蟄伏在宗門之內。
這些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周通身上那件看上去髒且破爛的衣袍，會是莽荒時代的佛宗至寶，當這件至寶沉寂的時候，哪怕是仙尊強者都無法發現端倪。
“你到底……是什麼人？”宮鈴忍不住問道。
她可不想因爲自己當初的一時仁慈，爲宗門招來大禍。
相比之下，她反而希望周通就是一個毫無修爲的凡人，而不是一尊落難的巨擘強者。
見宮鈴緊張兮兮的模樣，周通不禁笑了，隨即正色說道：“我是一個好人。”
如果換做其他人，聽到這個答案，多半會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然而對於宮鈴來說，周通的這個答案，恰恰就是她最想要聽到的某個答案，令她放下了心頭大石的同時，臉上綻放出了欣喜的笑容。
她低頭看了看手掌中的小鐘，雙手緊緊地將它握住，道：“我一定會好好保管它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這口小鐘遠遠不是周通口中所稱的“小玩意”，而是放在莽荒時代都是赫赫有名的佛宗至寶，鎮魂鍾。
周通一眼看透了宮鈴的性子，是不喜殺伐之人，所以纔給她留了這件保命之器，與鎮魂鍾配套的降魔天咒他已經是留存在了鎮魂鍾當中，只等時機一到，便會融入宮鈴的神魂。
而對於現在的周通來說，鎮魂鍾也好，四大天咒也罷，都近乎於隨時可棄的外物了。
“能給我一件你弟弟的遺留之物麼？”周通突然說道。
對於周通的這個古怪要求，宮鈴很是有些疑惑不解，不過她最終還是從自己的空間戒指中取出半塊質地很普通的玉佩：“這是我小時候送給弟弟的玉佩，另外半邊在我這裡，如果有朝一日我們失散，就能借這兩半玉佩相認，沒想到還沒等玉佩派上用場，他就已經……”說到最後，她眼眶微紅。
周通心中暗歎，接過這半塊玉佩的同時，卻是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忍不住問道：“宮鈴，你聽說過周漁這個人麼？漁是漁船的漁。”
說出這話的時候，周通有些慚愧，因爲他先前問起了這麼多人，卻是直到此刻，觸景生情，纔想起了這一時間線唯一的血脈至親，有些枉爲人兄。
讓周通有些失望的是，宮鈴並沒有聽說過周漁這個人。
“我要走了。”周通最後說道。
“我們，還會再見面麼……”宮鈴眼中流露出濃濃不捨，過去五年這個男人雖然一直昏迷，卻也正因如此，使得他成爲她平日裡唯一能夠毫無顧忌述說內心真實想法的對象。
她雖然視七曜宗爲故土，但是放眼宗門之大，卻找不到一個真正可以傾訴心事之人。
現在，這個甦醒過來的男人要走了，從此以後自己又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這頓時讓宮鈴生出難捨之意。
“有緣的話，還會再見的。”
周通說着，伸出手去，手指輕輕在比自己矮了半頭的宮鈴的腦門處一點。
旋即，就在宮鈴目瞪口呆中，身形迅速變淡，最終如同幻影消散一樣，消失在她的面前。
忍不住狠狠揉了揉眼睛，看着已經變得空空蕩蕩的房間，醒悟過來的宮鈴連忙衝出去，放眼看去，卻是空空蕩蕩，再也看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有竹墨峰的幾名女修注意到宮鈴神情有異，不由出聲詢問。
“他離開了。”宮鈴如是回答道。
“他？”一名女修反應過來，驚疑道：“那個凡人醒了？離開了七曜宗？”
宮鈴有些悵然若失地點了點頭。
那幾名女修對視一眼，都是表情古怪，隨即都沒有多說什麼，紛紛走遠了，之後相互傳音交流。
“真看不出來，宮鈴也有這種狠厲。”
“是啊，說什麼走了，區區一個凡人，如果離開竹墨峰，怎麼可能不引起注意？”
“這毀屍滅跡，倒也做得乾淨。”
“也沒什麼，不過像是養了一隻貓狗，最後厭倦罷了。”
“我倒覺得，她是知道自己明天之後就無法再在宗門呆下去，所以纔給了那人一個痛快吧……”
宮鈴自然是不會知道這幾位同門師姐妹在笑臉之後，對自己做了怎樣的惡意揣測，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輕輕一嘆，最終轉回屋內。
取出小鐘看了看，宮鈴最終收攝了紛亂的心神，開始修煉，準備第二天的宗門內比。
雖然她自知自己修爲淺薄，不可能在一日之間晉入動天境，更不可能在明天的內比中什麼亮眼的表現，但是，想到方纔周通說的那聲“加油”，她就充滿了動力，不到最後，決不放棄。
……
進入遁虛狀態的周通，在七曜宗上下誰也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悄然離開了七曜宗山門。
“果然，仙凡之堤潰堤之後，內宇宙的天地靈氣雖然仍是當初外宇宙的十數倍，但卻遠遠達不到堪稱仙界的程度了……”
周通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所處的星球叫什麼名字，也沒興趣知道，片刻之後，他出現在這顆星球最大的城市之中。
旋即，他徑直走進了一家販賣法寶的店鋪，購買了一塊星盤。
這星盤看上去就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碟狀玉石，不過將精神力注入其中的話，便會有浩瀚的星圖影像在腦海中顯現出來。
而且，說白了星盤就是撞裝載了星圖的虛腦，甚至可以通過名詞檢索來查找任何一個星域的任何一處地方。
周通通過星盤，很快就確定了尊武殿的位置。
尊武殿位於荒域之中，距離眼下他所在洪玄域相隔十來個界域。
如來禁袈之中雖然有界域艦，不過周通現在施展遁虛的速度比起界域艦隻快不慢，頃刻間他的身形已經遠離了七曜宗所在的星球。
身處於空間夾縫，在枯燥的空間穿梭中穿越數個界域之後，周通突然是心頭一動。
“沒想到，居然還活着……”
周通臉上浮現出了驚喜交加之色。
賀承天不知道的是，他當初用最後的那句自稱是會好好照顧木初柔的話語深深刺激到了周通的同時，竟使得周通有那麼一瞬間掙脫了“紀元放逐”的力量束縛。
在那一瞬間，處於震撼和驚疑之中的賀承天沒有注意到，周通其實抓住了那一瞬的機會，將第一識海中的紫皇以及收於如來禁袈小世界中的虛空獸放了出去。
而在這一刻，進入到了途徑某個界域的周通，居然突然感應到了虛空獸的氣息。
這對周通來說，絕對是意外之喜。
周通更是感知到，身處無比遙遠距離之外的虛空獸，也是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哪怕是相隔遙遠，仍有一股歡愉的情緒打破了時空限制，傳遞到了周通這裡。
這也是因爲虛空獸當初受到過丹田酒壺中暗色能量的洗禮，才和周通建立起了這種超越了本命法寶級別的感應。
周通微微一笑，突然方向一變，迎着虛空獸所在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