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名看上去二十左右的女子,身上是一身紋飾簡單的衣袍,表面有一種銀質感,風格恍若異域。
這女子,容顏之美世間罕見,卻如高山之雪,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而她此時髮絲微亂,面色中透着幾分蒼白和疲倦,柳眉中含着橫冷,目光落在周通的臉上,頓時更加冰冷了三分,使得周遭天地都彷彿被冰凍。
“周!通!”如同是從齒縫中蹦出的聲音,寒冷如天山上涌下的雪水,憤怒和恨意交織。
周通擡起頭來,目光平靜。
隨即,以他爲中心,一股肉眼可見的氣圈向外爆炸開去,所過之處,草屑翻飛,泥土四濺,氣象駭人。
同時,空間中出現無數如同螢火的光點,不過,這些光點能夠在大白天都清晰可見,自然不會是真的螢火。
這些光點迅速在周通的身後凝聚,化爲兩顆光球,驀地有什麼東西向外展開,熒光點點,呈現在所有旁觀者視野中的,是一對十米左右長的光翼!
這對光翼向下輕輕一震,便是狂風呼嘯,一股無形無量之力作用在操場的中央,地面猛一沉陷,以周通爲中心,一個直徑超過二十米深近半米的大坑出現了。
而周通卻是雙腳離地,腳尖微垂,飄浮在了空中。
旋即光影一閃,他的身形已經是出現在和銀衣女子平齊的位置,平靜的目光和女子的憤怒目光對視着,嘴脣動了下,語氣溫和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而在此時,教學樓。
“這、這到底是……什麼啊……拍電影嗎?”
“拜託,就算拍電影,這些光影特效也該是後期纔有的吧!”
“咕嚕……所以,這、這這是真的?”
“我眼睛沒花吧,周通他……是在飛嗎?”
“周通他是天使?”
“天哪!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走廊上,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是世界觀遭遇了毀滅性的顛覆,一個個神情都僵硬起來。
一開始還有人覺得是不是在拍電影,可是這亮瞎眼的特效,不該是在拍攝的時候就一起出現的嗎?
當即有不少人都本能地掏出了手機開始錄像,微博的微博,微信的微信。
有人覺得振奮,但更多的人看着浮空對峙的周通和神秘女子,心中生出了恐慌,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們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
而未知,總是會帶來恐懼。
“我、我覺得咱們還是快點最比較好……”
“看上去像是要打起來的樣子啊!”
“別看了,走走走!”
有人開始推擠,在擁擠的人羣中掙扎着想要往樓梯口移動,叫罵和尖叫聲開始出現。
而在這樣的混亂初始中,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留在教學樓並不是個好主意,早走反正沒錯,對死亡的恐懼戰勝了興奮和好奇,原本拿手機拍攝的人紛紛收起了手機,混亂因此迅速放大。
本該在這種時候穩住局面的老師們,這時候反而是沒有緩過神來,當他們反應過來想要制止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
“同學們都不要亂!一個一個來——讓領導先走!”
有人大聲疾呼着,向兩旁推搡學生。
木初柔被夾在人羣中,身爲班長的她聲音嘶啞地呼喊着,竭力想讓班上的同學不要那麼恐慌,不要推搡,小心踩踏,但……效果不大。
平日裡對她擁護有加的同學們,這時候眼中都只有恐懼,連帶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看她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頭怪物——這種時候有力氣喊這些,還不如早點離開教學樓。
以至於,原本可以早點擠進樓梯通道的木初柔,在旁人的不斷推搡中,反而是身不由己地向後退去。
人羣中,已經接近了樓梯口的賀承天回頭看向身單體薄、像是海嘯中的小船一樣身不由己的木初柔,臉色微變之後突然逆着人羣向她伸手,吼道:“木初柔,抓我的手!”
然而木初柔看了賀承天一眼,倔強地搖搖頭,然後用嘶啞的聲音呼喊大家冷靜些,順手將身旁一個快要在推搡中摔倒的女生扶住。
賀承天眼中掙扎,大約一秒之後果斷收回了手,扭頭順着人流進入樓道中。
木初柔見自己的呼喊根本發揮不了任何效果,一陣氣餒之餘,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其他人那麼恐懼。
她乾脆讓別人先走,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那半空飄浮的兩人。
不知爲何,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想到了周通拿走的那根頭髮……對於這個世界,對於周通,她真的一點都看不清楚了。
周通,你到底是什麼人?
而在此時,周通似乎也察覺到了教學樓這邊的混亂,微微側頭,眼角餘光向這邊掃了一眼。
莫名的,木初柔覺得,這個教學樓中這麼多人,在這麼混亂的環境當中,周通的目光中……卻只有她。
那目光,包含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但卻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甚至是心頭爲之一震。
就彷彿……前世今生。
僅僅是一剎那的回眸,確認木初柔暫時安全,周通便轉過頭去,看向了對面的銀衣女子。
銀衣女子的眼神如壓抑着卻隨時會爆發的火山,她聲音清冷道:“周通,你知不知道,你繼續這麼破壞時間線,會造成什麼後果?你知不知道,因爲你,時殿已經崩潰?你知不知道,你所造成的時間線扭曲幅度已經超過了百分之十九?也許這一次,也許下一次,所有的時間線都會因爲你而混亂,最終所有時間線都會崩潰?爲了一個女人,你要讓無數的世界因你而毀滅嗎?”
“對我來說,她就是全部。”周通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如同陳述,而非辯解,他認真地看着銀衣女子,道:“對於時殿的遭遇,我很遺憾,但我只能說聲抱歉,該做的事情,我還是會去做,誰阻止我,誰就是我的敵人!”
銀衣女子的聲音中飽含壓抑的憤怒,已經深深的疲倦和無奈:“你明知道這一切都是無用功!爲了木初柔,你穿越了十八次,抵達十八個不同的時間線,從蠻荒到封建,從封建到工業革命,再從工業革命到大宇宙時代,雖然時代不同,但木初柔的命運不可改變,無論你怎麼幹涉,她終究是會橫死!”
“我始終不相信,這個世上真的有命運這種東西。”周通眼中平靜,但在平靜中,卻有瘋狂的火焰開始燃燒:“洛聽雪,事到如今,你也不用瞞我了,我知道時間線傾斜度達到一定程度會發生什麼,無數的時間線將會毀滅,但世界並不會因此終結,分散於時間線中的時空之力也好,宇宙能量也罷,將會徹底交融成一體,匯聚成‘唯一時間線’,從今往後,將不再有時間線這種東西,而在那樣的世界中,將會孕育出見所未見之神奇,哪怕是扭轉命運這種事情,也未必不能做到……”
名爲洛聽雪的女子聞言,臉色瞬間蒼白,怔怔地看着周通看似平靜的面龐,道:“你真的瘋了……”
“也許我真的瘋了吧……”周通嘴角閃過一絲淡淡的自嘲,目光卻始終堅定,他淡淡道:“不過,天下大勢,原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們時殿強行讓無數時間線維持分散狀態,卻讓自己得以存在於時間夾縫之中,從而變相得到永生,未必就不是一種逆天而行,一種極度的自私。”
洛聽雪沒有辯解什麼,她臉色蒼白着,目光迅速冰冷得像是剝離了人類情感:“既然我們誰都說服不了誰,那就只好以生死論對錯了……當年我一時心軟,放了你一次,不想釀成了大禍,這一次,我不會再心軟。”
周通沉默。
當年,確切地說,是他第一次穿越時間線的時候,就遭遇到了洛聽雪,那個時候的洛聽雪對他而言是不可戰勝的強大,但最終,洛聽雪選擇放了他一馬。
而當年的洛聽雪不會想到,那時自己的一時心軟,會成爲此生最爲後悔的一件事。
時間線的嚴重扭曲,使得時殿無法再存在於時間夾縫之中,在“時間斥力”作用下寸寸崩潰,時殿中許多強大的存在也在猝不及防之下紛紛身隕。
最終就只剩下她洛聽雪,循着自己和周通之間的因果牽連,找到了周通所在的這個時間線。
“那就……戰吧。”周通將心中的愧疚壓下,聲音變得冷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