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木初柔終於接受了周通的說法，看後者的目光變得有些古怪起來，道：“也就是說，你不斷追蹤着我的靈魂，一直反覆潛伏在我身邊二十多年，看我死了十幾次，最後來到了這個時間線？”
“是這樣沒錯。”周通老實地點頭。
見周通沒有絲毫髮怒的意思，木初柔膽子也是大了不少，擰着眉頭邊思索邊道：“所以，一開始你就偷偷喜歡我，卻又從來沒有表露過，讓我有任何思想準備就突然表白，就算是我——不對，是現在這個時間線的我，肯定也會拒絕啊。之後呢，我死了對吧，結果你繼續默默追着我，跟到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周通，不是我說你啊，你尾行的功力有些突破天際啊，一想到有十幾個我曾經被你這樣默默關注了一輩子，就有點毛骨悚然啊。”
周通嘴角抽搐，除了苦笑，只能苦笑。
木初柔興致不減地繼續點評道：“如果說，我和你是夫妻，有過一場驚天動地的生死絕戀，你這麼做還無可厚非，可是我們應該是沒發生什麼吧？我拒絕了你對吧——”
在木初柔的目光盯視下，周通抵擋不住，沒敢撒謊，很是羞恥地點了下頭。
木初柔看周通的目光越發古怪起來：“所以，你是以什麼立場一次又一次地尾行我呢？如果我真的是註定要在二十七歲橫死，那就順應命運好了，我自己倒是沒那麼強求——話說回來，在過去的十幾次穿越裡，你沒對另外時間線的我做出一些禽獸不如的事情來吧？畢竟，就算把另外時間線的我玩得鬼畜崩壞了，等我死後你還可以在下一個時間線讀檔重來——”
周通整個人都不太好了，如果說，不久前他是對這個時間線的很多人的世界觀造成了毀滅性衝擊，那麼現在，木初柔所展現出來的不同於他以往認知的另一面，也是讓他的三觀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衝擊。
周通做夢都沒想過，尾行、鬼畜、崩壞……這些詞語，會從學霸女班長木初柔嘴裡冒出來。
仔細想起來，他才發現，從最初的時間線開始，自己就沒真正和木初柔正兒八經地交過朋友，哪怕是在之後的十幾次穿越中，他也只是默默地關注她直至災劫臨頭，從未蠻橫地干涉過她的生活，他想做的只是守護。
事實上，在周通所經歷的其他時間線中，即便時代背景的不同，木初柔的經歷雖然各有差別，但無一例外，木初柔最終都是成爲了一個女強人，哪怕是在女性沒有人權的封建時代都是如此。
然而，現在看起來，自己所看到的木初柔，只是最表面的那個木初柔，真正的木初柔是什麼樣子，無論是十幾個時間線之前，還是眼下，他其實都從未認識。
如果不是因爲某些原因，周通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跟木初柔坦陳一切，也就沒有機會，接觸到最接近真實的木初柔。
心中感慨着有得必有失，然後忍不住心有遺憾的同時，周通連忙否認，道：“沒有沒有，我從沒幹涉過你的生活，更不用說是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木初柔眯起眼睛，眸光明亮，像是暗夜中盯視獵物的某種貓科動物，打量着周通的神色表情。
哪怕周通現在是擁有讓世界各國都是忌憚不已的力量，此時也是忍不住有些頭皮發麻，不敢露出一絲心虛。
而他的確是有些心虛的，因爲在過去的十幾次時間線中，他是將那些他認爲居心不良以及配不上木初柔的傢伙想方設法地排除，使得那些時間線中木初柔都是終生未嫁。
其中最讓周通覺得惱火的就是賀承天，每次時間線都要毆打此人，已經是讓他煩不勝煩。
某種程度上說，那些時間線中木初柔能夠成爲女強人，周通有一半功勞。
而這樣的事實，他無論如何都是不敢跟木初柔坦白的。
看着周通面龐緊繃目光深處透着一絲慌張的樣子，木初柔饒有興致，突然一聲輕笑，道：“算了，就算你真的對我做了什麼，也無所謂了。”
周通暗自大鬆口氣，不過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強調清白道：“我是真沒做什麼啊……”
被誤會成跟蹤狂就已經很傷了，要是後面再加上**兩字，那就太冤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真的就太老實了。”木初柔幽幽一聲輕嘆，眸子卻似乎更加明亮了些許，不自覺地舔了下嘴脣，道：“要是我，肯定各種花樣玩個遍，不玩白不玩……”
“呃……”周通感覺自己的額頭有點兒冒汗，不過被木初柔這麼一說，他心中突然也是有種後悔的感覺。
是的啊，不玩白不玩呢。
“說起來，在過去的十幾個時間線中，我們有這樣聊過天嗎？”木初柔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
周通搖了搖頭，道：“我們這樣說話，是第一次……”
“包括最初的那條時間線？”木初柔表情不經意似的說道，目光深處卻有一絲喜悅出現。
“嗯。”周通老實地點頭。
木初柔側過頭去，看向懸崖外的雲海，脣角揚起了一瞬，說道：“最初的時間線中，我爲什麼始終沒有答應你呢？難道那個時候的我，一點機會都沒有給過你嗎？”
“啊……那個時候，你在飛來石這拒絕得很堅決啊，是沒給我一點機會啊。”周通怔了怔，說道。
木初柔明白了什麼，扭頭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周通，語氣古怪道：“你的意思是，在那條時間線中，你就在這裡向我告白了一次，被我拒絕之後，就再也沒有告白過？”
周通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當時被你拒絕得那麼堅決，我就知道我一輩子都沒希望了。”
“……”
木初柔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雖然不知道在那個時間線中的自己到底是怎麼說的，但是追女孩子這種事情，本就是要膽大心細臉皮厚，被拒絕一次之後就徹底放棄……只能說，周通太不懂女孩子了。
不過，在慘被拒絕的情況下，在彼此連男女朋友都不是的情況下，周通仍然可以爲了改變她遭遇橫死的命運，一次次穿越時間線，一次次守護在她身邊，頓時讓木初柔感受到了莫名強烈的心靈震撼。
這個人太傻，也太癡。
這個癡，是癡情的癡，也是癡漢的癡……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像，這個擁有讓全世界都爲之戰慄的強大力量的少年，會是這樣簡單純粹卻又執着得可怕的一個人。
一時間，木初柔看着周通平平無奇的側臉，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複雜心緒。
感動、愧疚、遺憾……或者還有淡淡的喜歡。
無論哪個女孩子，在知道有這麼一個男孩默默爲自己做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事情後，都必然無法再對其視而不見。
但這還不是愛，愛不是這麼容易就能達到的層次。
只能說，這一刻的木初柔終於開始認識到，在自己眼中一直似乎是有一層迷霧籠罩着的周通，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你喜歡我，是嗎？”木初柔輕聲說道。
周通的神色有些羞赧和緊張，微有僵硬地點了下頭。
“可是同學這些年，我真的一點都沒看出來……只是偶爾會覺得，你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東西。”木初柔呢喃似的輕聲說道：“你先前說，從未跟其他時間線的我說過這些話，那爲什麼這一次會跟我說呢？”
周通的神色平靜下來，他移開目光，以坦然的語氣說道：“因爲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