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卻不敢上去。
說了要給她安靜的空間,說了不打擾她,他又怎麼能失信呢?可是,僅僅是因爲這點關係嗎?
爲什麼心底會有隱隱的懼怕?怕再一次,聽到她殘忍的話。
那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正在一刀一刀切割着他的心臟。不,他不能讓她離開,他不要她離開。
一直坐在車裡,一直到太陽漸漸隱沒,他始終沒有出去,始終沒有上去。
只是望着那個公寓樓的窗口,一點一點,沉寂在黑暗之中,融合成一片。
座位上的電話驟然響起,他一下子回過神志,拿過手機,看到屏幕上跳動着的名字,眼裡露出一片失望。
“喂藍獅,出來吧,在暗夜……”電話那端是遲御的聲音,近在耳畔,而他卻一下子感覺遙遠。
頓了好久,聽到那端傳來呼喊聲,才怔怔說道:“不了,你們玩吧……”說完即掛了電話。也找開車門,從容走向樓梯。
他已經給她夠多的時間安靜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打開門的剎那,他幾乎屏息,幾乎要停止心跳。而房門卻在那時候打開,她站在黑暗中凝視着他,他望不清她的臉,望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可是,他卻能清晰地看到,她臉上滿布的淚痕,當下,心便狠狠扯痛起來。
她自黑暗中輕輕向他走來,他也只是凝望着她,並沒有開燈,也沒有打破這寧靜卻波濤暗涌的氣氛。
白汐琰走到他的面前,在距離一米的地方停下。
這個距離,曖昧而生疏,他即可以一伸手就夠到她,她也可以向前一步撲入他的懷抱,僅僅只是一步而已。
只是,她站在那裡,眼神平靜地望着他,久久之後,她開口,平靜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漠然,語言流暢,像是這句話已經 在她的腦海中徘徊了千百次一樣,而他,卻止不住的顫慄。
“浩恩,有些事, 我們明知道是錯的,卻還是要去堅持,因爲不甘心,有些人,我們明知道是愛的,也要去放棄,因爲沒結局;有時候,我們明知道沒路了,卻還在前行,因爲習慣了。愛上你,我從來沒有認爲它是錯的,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放棄,那是因爲,我還不知道這個結局,我還不知道這條路,到底還有沒有路,我只是一味地在前行着,前行着,可是誰能想到,忽然有一天,就走到了斷崖之上,我害怕了,才知道,這不是習慣,而是不知道……”
“不要說了……”他不想聽,他也聽不懂,曾經那麼單純的白汐琰,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深沉起來,讓他捉摸不透起來?
“什麼是斷崖,斷崖是什麼?什麼是結局,結局還沒有到,結局就是,你白汐琰,是我容浩恩的妻子……所以,不要再說了,不管有什麼理由,你曾經說過,你愛我,那麼就請留下來,即使你現在不愛我了,那麼也請留下來,嘗試着再去愛我……不好嗎?”
他清澈的聲音不斷在寧靜的空
間內流淌,不斷迴繞在她的耳邊,心臟猛然的收縮,心底急速涌起的酸楚,又多又迅速,一下子迷糊了她的神志和雙眼,急劇而洶涌的淚,在他的話語間,瞬間決堤而出……
“不好不好不好……這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好……容浩恩,你怎麼可以勉強人,這不是你的性格……”她大聲說着,大聲拒絕着,彷彿只有這麼大的聲音,才能讓自己完全不軟弱下來。
“對,這不是我的性格,我從來不會勉強人,但如果可以,我能勉強你,我只想勉強你……”他也說得又急又快,生怕找不到自己心底的聲音,而面前她晶瑩的臉,在他的眼裡也一點點模糊起來,他只剩絕望的悲哀,“一次也不行嗎?”
她幾乎就要答應,不用一次,即使以後,每一次,好多次,她都會答應,不管他勉強她什麼,她都會答應,可是,答應了,還能解決事情嗎?
“不行!”她冷然殘酷的拒絕,然後,動作迅速的繞過他,衝往門邊,而他動作更快地在她手碰到門把的時候,一把按住門。
“白汐琰,不要……”他不想再找不到她,哪怕她不見他,也讓他知道,她始終是呆在他的屋子裡,那他也會安慰,“我不勉強你,你也不要再前行,你只需留在原地,我走得太快,或是走得太慢,讓我來找尋你,讓我將結局帶給你……”他的聲音帶着一絲暗啞,甚至有着的一絲哽咽,他的大手慢慢覆上她緊握着門把的手,然後將她的手指一點點分開。
“你呆在這兒,這兒是屬於你的,我不打擾你,可是,請你不要離開……”
他將她的手攥 入掌心,緊緊包圍着,然後,身子貼上她冰冷的軀體,將她緊緊摟入懷裡。
她在他的懷抱中,止不住的渾身發顫起來,對不起浩恩,對不起……
“請不要離開……”他抱緊她,輕輕貼在她耳邊說着,然後,深吸了口氣,開門,出去……
離開了他的懷抱,她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般,輕緩地墜落在地上。
暗夜
舞池內到處可見妖嬈的如蛇般的女子,扭動着自己細小的腰肢,尋找着可以攀附的大樹。
容浩恩踏入舞廳內時,臺上立即有人吹口哨,還有楊柳腰的姑娘緩緩晃過來,試圖牽住他的手。
而他總是能夠不着痕跡地躲開,然後走向那個隱蔽的角落。
“喲喲,藍獅你終於出現了,可把我們急死了……”坐在那裡的遲御一看到過來的人,忙不迭地調侃道。
容浩恩一聲不吭,徑直走向沙發深處,然後窩入,拿起面前的杯子,倒了滿滿一杯酒,仰頭飲下。
面前坐着的三人,看到他的樣子,均面面相覷。一會,還是遲御忍不住:“餵你怎麼了?這樣悶悶不樂的樣子?”
而他卻只是一個勁喝着酒,沒有絲毫要回答他的樣子。
“好了好了,快別喝了,還從沒見到藍獅喝酒喝成這樣的?你可別
忘了,明天可是司任的婚禮,到時候隨你怎樣喝,隨你怎麼唱了……”遲御一把奪掉他手中的杯子,不無擔憂地說着。
“藍獅?碰到事情了?”蒼穆妖媚的眼若有似無的掃過他,然後拿起酒杯,輕輕啜了一口。
“我怕……我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她,如果她一旦離開……”良久之後,他才幽幽說出那樣一句,然後自嘲似的笑笑。
“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份,怎麼可能找不到?”遲御明白他的話,不禁再次對於他這副樣子而感到嗤之以鼻起來。
容浩恩沒再說話,只是又拿過遲御手中的酒壺,沉默着開始倒起來酒來……
沒喝多少酒,因爲一直遲御一直在身邊,控制着他的飲酒量,從暗夜出來,卻一下子迷茫起來,他該去哪?
說了將家裡讓給她,自己還是不要去罷了,掉轉車頭,朝着中心局方向駛去。
一整夜,窩在辦公室的椅子內,了無睡意,他知道她的用意,雖然她不說,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那麼深刻地愛意,怎麼可能不明白?
她知道,他是不會放棄母親的,所以她想讓他不要太爲難,可是她是否又知道,他同樣不能失去她,失去了她,他做再多,又有何意義?
她想讓他退卻,想讓他放手,那是不可能的事。即使她再做出讓人憤怒的事,他想,他也仍然不會放手。
他不知道他能給她帶來的結局是什麼,但是,他願意嘗試,爲了她,爲了他們所期待的結局。
司任和思綺的婚禮,隆重而浩大,經歷了那麼多苦難的兩人,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是在遲御連續炮轟的情況下,才急匆匆趕過去,要不然,還真的忘了個一乾二淨。
幸好,在新人宣誓之前趕到。
望着臺前牧師鏗鏘有力的宣讀愛的誓言,心中一下子漲滿惆悵。他和她,什麼時候纔有出路?
心裡忽地漏跳了兩拍,彷彿有着不詳的預感,伸手按在手機上,卻始終沒有掏出電話。
宣誓完畢,祝福這一對新人,合影留念。
教堂外的空地上,聚集了滿滿的人,大家都在爲這對新人做出最誠摯的祝福。
思綺捧着大束的花朵,站在熱烈的陽光底下,青春明豔的臉龐上,映着滿滿的幸福,背過身,數着一二三,然後將手中的花束徐徐拋向身後的一大羣人。
尖叫着,嘻笑着,鬧轟着,看着花兒慢慢降落。
然後,衆人均望向了接到花束的人,也自動地分開了一條路。
站在衆人身後,手中捧着花兒的人,卻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樣子。
白汐琰也是一夜沒有睡着,而他卻一夜沒有回來。
其實,他可能早已知道她這麼做是爲了什麼,只是卻還是沒有坦白地說出來。因爲他們知道,一旦坦白,就要明確的答案,可是誰都不知道結果,誰都不能給予肯定的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