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沫轉動門把手.將門緩緩推開.樓梯上的壁燈不住的狂閃着.頗有幾分鬧鬼的感覺.
她抿了抿雙脣.嚥了咽喉頭的硬物.攥緊了手裡的杯子.一手擋着眼前閃爍不定的光線.朝樓下的那扇門走去.
潛入屋子的那人已經將門推開了一絲縫隙.黑色皮鞋的鞋尖微微露了出來.他確定臥室內一片漆黑.沒有驚醒任何人之後.才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反手合上了門.
這是連榮麟爲錢小沫原來安排的房間.那人並不知道錢小沫現在已經換住在閣樓上.
他一步一步朝臥室中央的大牀走去.藉着窗外朦朧的月色.勉強還能看清牀上躺着的一個人的輪廓.他斂氣屏聲.幾乎沒有怎麼呼吸.步履輕盈又穩健.看得出來是訓練有素的.
他站在牀邊.稍微擡了擡自己的鴨舌帽.猛地揚起右手的刀狠狠地朝牀上那人刺去.
誰料此時.牀上的人突然轉身用刺眼的手電筒直射殺手的眼睛.習慣了黑暗一時無法適應這麼強烈的光線.殺手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用右手擋在了眼前.
牀上的人趁機掀開被子.飛腿一腳踹在殺手的小腹上.殺手被踹了一個意料之外.連連後退着還未站穩.黑暗中突然衝出兩個人.強行抓過殺手的雙臂將他摁倒在一旁的圓桌上.奪下了他手裡的匕首.
這時.臥室的燈.啪的一聲.打開了.
燈火通明.連榮麟坐在殺手對面的一張高背沙發椅裡.交疊着雙腿.右手手裡是威士忌.左手手裡玩着一枚定製打火機.啪嗒.火燃起了.啪嗒.火又熄滅了.他一對明朗透亮的眸子裡.滿是操控全局.胸有成竹的得意和自喜.
“放手.”殺手嘶啞的聲音掙扎着.面罩裡面藏着變聲器.
他背後的那兩人和牀上剛纔暗算他的人.都不是吃素的.是連榮麟精挑細選的特級保鏢.哪怕保護總統都是綽綽有餘的.任憑這個殺手如何掙扎.如何反抗.都無濟於事.
“連總.”
牀上那人接過同伴遞來的匕首.雙手奉給了連榮麟.
連榮麟放下手裡的打火機.把玩着這把匕首.觸手冰涼.
難以相信.如果不是他事前早有安排.現在的錢小沫會不會像這把匕首一般冰冷.
“我等你很久了.你怎麼不早點來.”連榮麟冷笑着咧了咧嘴角.“我差點都要睡着了.”
“連榮麟……是我低估了你.你是怎麼知道.我今晚一定會來.”
連榮麟揚了揚眉梢.“我當初租房子的時候.那層樓只住了一戶人家.結果在寵物店火災後三天.那層樓的出租屋全部都租了出去.而且平時不見有人出入.好像根本不存在.連吃飯運動.生活垃圾什麼的.全部都沒有.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想不到.你那個時候就開始懷疑我們在監視.”
“不不不.我懷疑你們.遠遠在那個時候之前.”
“這不可能.我們組織嚴明.計劃周全.你不可能一早就懷疑我們.”
“哦.”連榮麟背靠着沙發.笑得詭異.琢磨咀嚼着殺手的話.“組織.所以說.你們是一個組織.”
殺手掙扎着動了動肩頭.“不錯.我們是一個組織.遠比你想象中的強大.就憑你一個人.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就算今天我栽在了這裡.我們的行動也不會失敗.”
連榮麟皺起了眉頭.“我很好奇.你們爲什麼要對付手無縛雞之力.再普通不過的小沫.”
殺手冷哼了一聲.“連榮麟.你要殺要報警.給個痛快.”
“你想太多了.”
連榮麟淡淡一笑.雙目間是冰冷肅殺的殺氣.
他一飲而盡杯中的威士忌.放下酒杯站了起來.一手插在褲兜裡.一手握着匕首.步步逼近被控制的殺手.連榮麟揚了揚眉.兩個保鏢抓着殺手強迫他站了起來.
“你想做什麼.”
“你死都不怕.還害怕我做什麼嗎.”
連榮麟筆直地站在那人的面前.詭譎一笑.他比殺手高出整整一個肩頭.鄙視着俯看那人.無形中有股強大的壓迫力和氣場.令臥室裡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慄.好像.連榮麟纔是殺手中的殺手.
殺手侷促得沒有再開口.他嚥了咽喉結.眼睜睜的看着連榮麟向他舉起了匕首.
他瞪圓了眼睛.哪怕帶着面罩.連榮麟也能看出他眼眸裡對死亡的畏懼和驚恐.
一個殺手.會對死亡產生恐懼.還真是不稱職.
連榮麟恥笑着微眯雙眼.手中的匕首閃爍着吊燈冰冷的白光.這將是這個殺手死前看見的最後一樣東西.而對這個殺手而言.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充滿恨意的笑容.將來也不會再見到了.
連榮麟收斂了笑意.說時遲那時快.眨眼的功夫他忽然向殺手刺出了一刀.
冰冷的刀尖擦過殺手的下頜.端直地停在了他的咽喉前.只要再一寸.殺手必死無疑.
連榮麟心滿意足地欣賞着殺手緊張的反應.看着他頻頻聳動的喉結.連榮麟忽然放聲大笑.殺手反而被他笑得愣住了.什麼話都不敢說.連榮麟用手裡的匕首拍打着殺手的側臉.殺手想躲.他以爲連榮麟是想要解開他的面罩.可是沒有.連榮麟沒有.
甚至.連榮麟還命人鬆開了這個被逼入死角的死老鼠.
殺手活動着胳膊.猶豫着.“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需要你帶一句話給你的組織.”
“什麼話.”
連榮麟勾嘴壞壞一笑.深邃的眼窩裡撲閃着令人不解的目光.眨眼間.他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我要加入你們.”
“什麼.”
“你只是負責帶話的.你們的組織具體有問題.可以和我聯繫.反正你們.陰魂不散.”
“你憑什麼要組織相信你的話.”
“沒有揭開你的面罩.沒有嚴刑逼供.還放了你.難道不是證明.”
殺手冷笑道:“你以爲我們的組織會這麼輕易地相信你.錢小沫.可是你最愛的女人.你捨得.殺了她嗎.”
連榮麟聳了聳肩.“捨不得的女人.我也很想知道.我連榮麟會不會有一天也有捨不得的女人……我想你們要殺錢小沫.應該不是爲了讓我傷心.而是想要雷銘傷心吧.這一次錢小沫和雷銘鬧離婚.雷銘這麼頹廢不堪.完全證明了錢小沫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相信你們也心知肚明.想要對付雷銘.最容易的方法是從錢小沫下手.不是嗎.”
殺手沉默不言.
連榮麟揮着手裡的匕首.“別當我是傻子.這樣的人.地球上還不存在.”
“我會轉達你的話.但是組織的決定.未必是你想要的.”
“這個自然和你無關.”連榮麟將匕首還給了那人.“拿去.雷銘是我的宿敵.你們想要對付他.瓦解凱盛.沒有我和錦麟地產.你們以爲你們能很輕易地達到這個目的嗎.”
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自己的匕首.目光中任然是懷疑和戒備.
“我的人會送你出山.確保你.不會再回來.”
連榮麟輕蔑的一笑.示意殺手身後的那兩人將他帶了出去.
殺手走了沒幾步.突然停了下來.意味深長地說道:“世間事之所以神奇.是因爲有很多出人意料的地方.今夜對我而言是.對你.也是.”
連榮麟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殺手沒有解釋.揚長而去.
明亮的臥室裡.很快只剩下了連榮麟和另外一個保鏢.
更深露重.連榮麟站在臥室的中央.長嘆了口氣.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落地了.
從慈善晚會那夜開始.連榮麟已經在爲今天着手準備了.
他之所以沒有告訴錢小沫那夜的真相.讓她以爲自己佔了她的便宜.拋卻私心.就是爲了引蛇出洞.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只有一開始順從了敵人的意願.敵人才會有第二步的行動.連榮麟才能順藤摸瓜揪出這個幕後主使.
只不過一開始.連榮麟單純地想要找到在他酒中下藥的人而已.沒想到竟然會牽扯出一個神秘組織.慈善晚會夜也好.趙黑的事情也好.全部都爲連榮麟敲響了警鐘.所以這一次.從發現出租屋被人監視.連榮麟已經在策劃帶錢小沫來山裡休養.
他知道.一旦那些人發現錢小沫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肯定會按捺不住想要對錢小沫下毒手.果然.全部都被連榮麟料中了.
“連總.我們這樣放走了那人.會不會是放虎歸山.”
“放虎歸山.”連榮麟冷冷一笑.“他頂多是隻蚱蜢.真正的老虎從未出山.”
保鏢頷首不再開口.連榮麟看了他一眼.道:“今晚辛苦了.沒你們的事了.去休息吧.”
“是.連總.”
保鏢離開後.連榮麟放不下閣樓裡的錢小沫.今晚不確定她的安好.他是無法安眠的.
於是連榮麟朝閣樓走去.輕手輕腳推開閣樓的房門後.發現房間裡亮着燈.卻沒有人.
“小沫.”
連榮麟輕喚了一聲.無人應答.他的一顆心驟然涼了大半截.滿頭汗涔涔.
不不不.小沫……
連榮麟立刻掉頭就朝一樓跑去.打開了所有的燈.一眼望去.錢小沫也根本不在這裡.
他驚目乍舌.餘光忽然瞥見廚房的地板上有一個碎掉的玻璃杯子.他的心騰地一下停止了跳動..“世間事之所以神奇.是因爲有很多出人意料的地方.今夜對我而言是.對你.也是.”
連榮麟趔趄着險些沒有站穩.他終於.明白殺手的最後這句話了.
出乎他的意料.錢小沫被人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