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初霽.
一排排鬱鬱蔥蔥的松樹上垂掛着一條條冰凌.陽光暖洋洋地折射過來.冰靈剔透.
錢小沫微微上揚着粉嫩的脣角.在溫暖的被窩裡舒舒服服地翻了個身.整個人宛如倒在雲朵上似的.身下軟綿綿的.被子也是軟綿綿的.溫暖極了.像是牀邊有一個爐火似的.錢小沫吧唧着紅脣.肉嘟嘟的.像是一朵搖曳在晨風中的不畏嚴寒的小花.
這一切對錢小沫來說.美好得像是一場夢.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這麼好的覺了.她睡得如此深沉香甜.像無憂無慮的嬰孩.
自從錢小沫每天都爲了雷銘提心吊膽後.哪怕是夜晚她睡着了.都睡得極淺.
今晨的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睡得好舒服都不想起來.
可是總有什麼聲音窸窸窣窣的響.也許是雷銘的腳步聲吧.
錢小沫翻了個身.陽光襯着雪光落在她的眼瞼上.明晃晃的.她這才微微輕蹙眉尖睜開了眼睛.睫毛顫抖了兩下.嘴裡呢喃着舒舒服服的哼哼聲.雙手伸出被窩伸了個懶腰.雙眼望着窗戶.漸漸適應了屋內的光線.
片刻.
錢小沫猛地鯉魚打挺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後背僵硬着.瞪圓了眼珠子看着四周.
乳白色的窗簾在暖風中曼妙地扭着輕盈的腰肢.牀頭的薰香燭臺裡徐徐飄出怡人的玫瑰花香.北歐簡約風格的衣櫥立在鑲着藍白色牆紙的牆角.鑲金邊的獨立穿衣鏡安靜地折射着窗外的陽光.時光靜謐得彷彿在這裡停止了.安詳又寧靜的氛圍讓錢小沫有種說不出的難以置信.
這不是公安小區的臥室.
錢小沫驚目乍舌的不知所措.難道她還在做夢.
她掀開被子翻身下牀.腳尖觸地便是柔軟的地毯.毛茸茸的.錢小沫胡亂穿着拖鞋.朝臥室的門小跑過去.她睡夢中聽見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一時間.錢小沫不敢開門.一顆心砰砰砰的七上八下.
她記得.自己明明和雷銘在頂樓餐廳吃飯來着.雷銘還包了場.
錢小沫皺了皺眉.腦袋漲疼的厲害.零零散散能想起一些記憶的片段.
浪漫的燭光晚餐、悠揚的小提琴曲……唯美獨特的世紀煙花……最後……
最後還有雷銘的那一個吻.
錢小沫的身子一顫.右手冰涼的手指輕輕撫過自己的脣瓣.
那樣柔軟又真實的感覺.肯定不是夢.
可……可後來發生了什麼.錢小沫真的是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喝了紅酒.雷銘送給她一大束玫瑰花.可是這些記憶都不真實.更像是夢.錢小沫咬着脣角思忖了良久.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並沒有停.好像有很多人拿着什麼東西走來走去的樣子.
錢小沫深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按捺不住.輕輕轉動門把手.打開了門.
她將門小心地開了一條縫子.看着外面走來走去的人.她們都穿着制服.看樣子是傭人.正忙碌着什麼.都沒有人注意到錢小沫.錢小沫深吸了一口氣.漸漸大着膽子開了門.來往的傭人看着她.都停下來微微頷首.然後又一句話都不說的走遠了.
錢小沫更是納悶了.抓着一個剛剛向她行禮的傭人問道:“這是哪裡啊.”
傭人擺了擺頭.什麼話都不說.低垂着頭抱着一個箱子匆忙的走開了.
錢小沫又攔住了幾個人.不管她問什麼.她們都不回答.甚至都低垂着眼瞼不敢看她.
錢小沫很無奈也很困惑.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啊.
她沿着樓梯朝下走去.蜿蜿蜒蜒的一段路.再沒有遇見任何人.錢小沫猶豫着朝着眼前的路望了望.又回頭看了看來時的路.她是不是應該老老實實地待在房間裡.錢小沫咬了咬雙脣.看着眼前一望不到底的路.還是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走了下去.
底樓.寬敞明亮.裝潢簡約大氣.淺駝色的皮質大沙發和造型獨特的案几.很有現代時尚的設計感.雖然沒有豪華奢侈的金碧輝煌.但細枝末節間卻透露出一股別樣的都市潮流感.彷彿這裡的主人是燈紅酒綠場所中的佼佼者.卻又是隱居在都市喧囂中的世外高人.
錢小沫的手指輕撫過沙發的靠背.眼眸深處是濃濃的疑惑.
“你醒了.”
清脆幹練的聲音從錢小沫的面前傳來.她一怔.擡眸望去看見一個人朝自己走來.
一個女人.中年女人.簡單利落的短髮.銳利強勢的目光.和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
不知道爲什麼.錢小沫腦海裡第一個想到的詞語.竟然是“軍人”.
錢小沫抿着嘴脣看着杜建萍走近.踟躕着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坐.”杜建萍言簡意賅.已經端坐在了錢小沫的對面.
軍人的坐姿.
錢小沫將杜建萍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
這時.錢小沫才大着膽子問道:“請問……你是……”
“我是杜建萍.雷銘的乾媽.”
乾媽.錢小沫蹙了蹙眉.真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杜建萍似乎也並不着急一定要證明自己的身份.只繼續說下去.“這裡是月間別墅.兩天前.我剛回國.雷銘送你來的.”
月間別墅.錢小沫在斷片的記憶裡搜索着.她記得雷銘是說過這個地方.讓商場的員工把他買的東西全部送到這裡來.原來.這裡就是月間別墅.錢小沫恍然大悟.瞬時又臉色鐵青.難以置信地瞪着杜建萍.脫口而出.“兩天前.你的意思.我……我已經在這裡睡了兩天.”
“嗯.”
可是.錢小沫怎麼能睡上兩天呢.她和雷銘共進晚餐.感覺還是昨夜的事情啊.
杜建萍看出了錢小沫的疑惑.“雷銘在酒里加了安眠藥.”
“……安眠藥.可是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今天是簡念舉辦婚禮的日子.”杜建萍說得簡單.只是點到即止.
錢小沫先是沒有反應過來.隨後整個人的大腦都嗡的一下開始震盪.
今天是簡念舉辦婚禮的日子.所以雷銘和連榮麟的行動是安排在了今天.
雷銘帶自己用燭光晚餐.又是鮮花又是美酒.是因爲他害怕他自己回不來了.
他下藥.就是不想讓錢小沫擔驚受怕.不想讓錢小沫提心吊膽.
送她來月間別墅.是爲了保護她.
“天啊……”錢小沫一聲呢喃.整個人都痠軟無力地倒在了沙發上.
杜建萍淡漠地看着她.什麼話都沒說.鐵板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錢小沫猛地坐直了身子.向前探着身子.急不可耐地追問道:“那現在雷銘的情況怎麼樣.他還好嗎.他們……他們的行動具體到底是什麼.很危險.是不是.我……我能做什麼.你能幫他嗎.”
錢小沫的目光炯炯有神.清澈透亮的眼眸裡像是燃燒着兩團洶洶的烈火.
她十分渴望又十分急迫.更巴不得自己現在就能衝到雷銘的身邊.
杜建萍有點詫異.眼前這個女人看起來玲瓏嬌小.眉清目秀.卻沒想到她的體內竟然能爆發出讓人刮目相看的力量.看着她的眼睛.錢小沫比杜建萍想象中的.還要堅韌不屈.難怪.自己的乾兒子會爲了這個女人神魂顛倒.也難怪雷銘會愛她超乎自己的生命.
“我並不能幫他.”杜建萍的聲音依舊淡漠.就好像此刻靜靜地漂浮在空中的塵埃.
她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躍過錢小沫的肩頭.落在了對面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上.照片上是幸福美滿的一家四口.一對夫妻懷裡抱着一個小女孩.旁邊則筆直地站着一個少年.夫妻二人相視而笑.小女孩笑得天真爛漫.手裡還把玩着一個大卷發大眼睛的人偶.而少年穿着合體的西裝.雙手背在身後.高昂着頭.目光桀驁不馴.立挺的鼻樑和棱角分明的臉頰越發顯得他尖銳不屈.
這是雷銘一家人的全家福.也是雷銘留下的唯一一張關於父母的照片.
錢小沫尋着杜建萍的眼神望過去.整個人都被這幅照片所吸引.尤其是小雷銘的眼神.
他的眼神.如刀子似的鑽進錢小沫的心裡.疼.
“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幫他.”
杜建萍的聲音虛無的就好像一片羽毛從錢小沫的耳邊飛過.
如果她不能幫他.那麼就讓錢小沫爲他祈禱吧.這或許是她力所能及的最後一件事了.
“這幾天你就住在這裡……”
杜建萍的聲音打斷了錢小沫遊蕩的思緒.
“我必須確保你的安全.”
錢小沫的目光重新落在杜建萍的身上.話音落地.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突然響起.浩浩蕩蕩的一羣人從大門走來.錢小沫驚愕地看着他們.統一的軍裝讓每個男子漢的臉上都寫滿了鐵骨錚錚的俠肝義膽.
“立正.向右..轉.”
咚咚咚..啪.
鏗鏘有力的腳步聲震得錢小沫的心狂顫.就像演唱會現場那狂響的音響喇叭就在錢小沫身邊似的.她下意識的站了起來.看着軍人向杜建萍彙報着什麼.錢小沫的心不由得又涼了半截.
雷銘竟然出動了軍人來保護自己.他今天究竟會遇到怎樣的危險.
錢小沫握緊了雙拳.手心裡滿滿的都是冷汗.扭頭看去.窗外都是巡邏站崗的軍人.
氣氛.驟然緊張又壓抑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