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照片

池青套了件外套, 出門前又仔仔細細從玄關處那一排黑色手套裡抽出來一雙戴上,然後扶着解臨一路從電梯走到小區門口,在等車的過程裡, 察覺到兩個人捱得實在太近, 解臨身上的溫度彷彿都通過布料傳到了他身上, 池青別過頭儘量和他拉開距離說:“離遠點。”

“不靠着你容易摔, ”解臨說, “你這個要求我實在很難做到。”

路邊車流不息,氣溫回暖,正午的太陽曬得人發熱。

解臨看了眼池青, 覺得他就像被迫走在陽光下的吸血鬼,陽光勾勒之下皮膚白得詭異, 嘴脣又紅得很。

解臨想起來之前在任琴家吃完飯, 他鬼使神差去碰池青的嘴脣, 還問他是不是擦了口紅。

當時的觸覺現在回想起來仍然清晰……很軟。

然而那張嘴說出來的話和觸覺總是截然相反,池青一邊注意着面前的行人, 以免有那種走路不長眼的撞上來,一邊忍無可忍地說:“你買個輪椅吧。”

“買什麼?”

“輪椅,”池青說,“你下次要是還想散步,坐輪椅上自己就能從這條路散到隔壁街區。”

“……”

說話間, 約的車停靠在路邊。

“手機尾號6xx9, 是去警察局嗎?”司機看了眼訂單上的目的地, 問。

“不好意思師傅, 改一下地址, ”解臨坐進車裡之後說,“先去另一個地方。”

-

“殷宛茹?”一小時後, 審訊室裡,武志斌坐在一名女人斜對面問,“昨天一整天都聯繫不上你,工作挺忙的吧。”

女人即使坐在狹小的單間裡,也仍戴着一副大墨鏡,身爲藝人,她對自己的身材把控極爲嚴格,大冬天的、身上那件貂毛外套裡只穿着一件酒紅色吊帶裙,頭髮卷着大波浪,往那一坐像在拍雜誌封面,纖細的腿交疊坐着,腳上穿着一雙滿是銀色閃片的高跟鞋。

“忙啊,當然忙了,通告那麼多,”她塗着紅色指甲油的手擡起,手指勾住墨鏡邊緣,把墨鏡從臉上摘下來,露出那張精緻漂亮的臉,“最近都在山裡拍戲,沒有信號,接不到電話。”

她這番說辭讓人挑不出毛病。

女人常年在演藝圈裡混,聰明得很,她注意到武志斌身側還有兩個空位置,其中一個位置還是主位,心知今天審她的人不止這一個。

她剛看了那兩個空位置幾眼,審訊室那扇玻璃門就被人一把推開,一把拖着尾調的聲音響起,那聲音說話時帶着幾分笑意,無縫對接上她剛纔說的那句話:“在山裡拍戲是挺辛苦,你應該剛下飛機吧?”

緊接着,一張即便是扔在娛樂圈裡也絲毫不遜色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男人眉眼微挑,身上那件襯衫領口也沒怎麼好好系,通過衣領往裡看還能窺見一點紅色印記,無論是從長相還是從穿着來看,無疑和一路上遇到的警察相差甚遠,就是手裡杵着根東西,似乎受了傷。

解臨像是誤入這裡一樣。

“我今天一大早接到消息就趕來了。”女人別開眼說。

“今天上午華南市的航班有三個,這三個航班裡經過大山的只有兩個,其中大明山因爲出現山體滑坡所以嚴令禁止繼續在山裡從事任何活動,那麼你只有可能從北面的秦山回來,”解臨微笑着說,“秦山有一個很明顯的特點就是缺水,殷小姐,你在山裡拍戲,出來還是這麼光彩照人。”

殷宛茹面上的表情僵住了。

找的藉口被人一下戳破,難免覺得尷尬,但她怎麼說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想在這個圈子裡混,什麼場面沒見過。

她把手擱在交疊的腿上,也笑了,從善如流道:“是的呀,我經紀人想辦法買了很多桶水,條件是艱苦些,但是不管在什麼環境裡,我都希望保持最好的狀態。”

她的態度很明顯了。

隨你說,反正老孃就是不缺水,沒人規定不能用礦泉水洗澡。

她說着,注意到解臨身側還跟着一個人,這兩個人都沒穿警服。

……另一個看起來就更像圈裡人了,雖然她印象裡查無此人。

她一個女人,看他第一眼浮上來的第一個詞居然是“漂亮”,但是這份漂亮讓人不敢多看第二眼,漂亮裡透着幾分黑霧似的陰沉,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只覺得心驚。

解臨指指殷宛茹:“說起來你們也算半個同行,以前見過麼。”

池青:“不認識。”

因爲解臨太吵,池青一路都沒怎麼理他。

進審訊室之後,解臨收柺杖之前總算找到機會,他用柺杖隔空點了點武志斌邊上那把椅子:“我坐下來不方便,扶一下我。”

“……”

池青沉默不到兩秒,解臨又開始了:“我這腿也不知道是因爲誰才……”

池青拉開椅子,不想大庭廣衆丟人,面無表情地把他摁了下去。

這會兒到了審訊室裡也不消停。

“幫我拿一下紙筆。”解臨坐下去之後說。

池青提醒:“你傷的是腿不是手。”

解臨擡了擡手腕,低聲說:“本來傷的只是腿,但是昨晚洗澡被某個沒良心地扔在浴室裡……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扭到手了,你對我負責的具體內容範圍恐怕得擴大。”

池青低聲回敬:“我看你腦子也傷的不輕。”

武志斌聽着這兩個人話題走向越來越不對,重重地“咳”了一下。

解臨和池青這兩名“誤入成員”的才消停。

“今天找你來是希望你能夠配合調查,既然你是個大忙人,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就直接開門見山了。”

武志斌拿出那張照片,抵在桌上問:“上週夜裡2點多,你去醫院做什麼?”

殷宛茹瞟了那張照片一眼,滿不在意地說:“我想想啊,記不得太清了,每□□程安排太多,你問我這麼一件小事我得想想。”半晌,她忽然“啊”了一聲,拍了拍腦袋說:“想起來了,瞧我這記性,那天我去探病,我經紀人生病了。”

他們提前調查過,殷宛茹在這傢俬人醫院沒有就診記錄。

像殷宛茹說的那樣,她經紀人在那天晚上確實住了院,住院表上寫的是急性闌尾炎。

但是張峰顯然不會爲了這樣一個無聊的事件摁下相機快門鍵,而且還丟了性命。

殷宛茹凌晨去醫院的原因肯定不像她自己說的那麼簡單。

“你和經紀人關係很好?好到她生病你還刻意半夜喬裝打扮去醫院探望她?”

“你要知道像我們這種藝人是沒有私生活的,也沒有朋友,圈裡這些人、今天是朋友明天就能撕破臉,身邊只有經紀人長期陪着,所以比起經紀人和藝人的關係,我們更像並肩作戰的戰友吧,”殷宛茹說,“我們感情一直都很不錯。”

殷宛茹常年面對媒體採訪,真的能說成假的,假的也能說成真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專業程度恐怕連測謊儀都測不出來。從她身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緊張和失措。

哪怕面前這張照片裡的內容很可能藏着一個和她本人有關的秘密。

殷宛茹又說:“你難道就爲了這張照片找我?對了,我倒要問問,這照片是誰拍的,爲什麼我們身爲藝人,肖像權卻總是得不到保護?”

她說到這裡聲音微微上揚,彷彿真想爲藝人羣體討個公道。

但是話題沒有像她想的那樣如願被引開。

解臨看着她說:“殷小姐,你的謊話編得很精彩,表演情緒也很到位,但是你經紀人那天應該沒有得闌尾炎吧。”

解臨說着,調出手機,手機裡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那是一段錄音:

——“她來醫院是來做手術的,但是醫院有醫院的規章制度,我不可能憑空變出一臺手術出來,所以借用她經紀人的名義,實際上幫她做手術。”

——“你是主刀醫生?”

——“對,那天我值班,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她給我五十萬,我最近要結婚,首付一直湊不上,眼看房價又要漲,我對象那因爲遲遲不買房對我也有點意見,我實在是沒辦法——”

“……”

殷宛茹聽到這段錄音,臉色才終於唰地一下變了。

她來之前有十足的把握,因爲那位醫生收了她的錢,因爲他們安排好了一切、沒有留下證據、也不可能有問題,更因爲這件事情醫生不可能承認,他如果承認,等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會失去工作,甚至以後不會有醫院錄用他。

然而她沒料到,解臨一小時前臨時改變目的地,去了一趟醫院。

殷宛茹張着嘴:“你怎麼會……”

錄音還在繼續播放。

——“你給她做的是什麼手術?”

——“是……”

男人的話說到這裡有些遲疑。

——“是墮胎手術。”

錄音到這裡終止。

如果是墮胎手術的話一切就都很合理了,經紀人和藝人是一體的,當紅女星爆出懷孕墮胎的消息對誰都不好,經紀人辛辛苦苦打造出一位流量藝人,自然不會希望她在這個時候出岔子。

解臨這纔回答她剛纔那句話:“錢能辦到的事情,自然也能用錢來解決,利益的天平傾斜向哪一邊的時候,哪一邊就是朋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解臨繼續道,“但凡做了點什麼事,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殷宛茹再沒有像剛進來時那種傲人的氣焰,那雙明豔的大眼睛一點點黯下去,她緊緊攥着墨鏡,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是,我是懷孕了。”

殷宛茹擡起手,將手指插進瀑布般的髮絲裡,承認道:“我現在正在事業上升期,我不可能生孩子,一旦生育,耗費大半年的時間不說,我復出之後很難再接到那麼多女主戲,本來這就是一碗青春飯,生孩子這不是砸自己飯碗嗎。”

“我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受過苦吃過虧上過當,我剛畢業那會兒在地下室裡住了一年多,跑龍套,當羣演……這孩子是個意外,我不可能讓它毀了我的人生。”

於是上週凌晨2點,她換上衣服,趁着晚上沒什麼人,偷偷駕車前往醫院。

她不能被任何人發現,也不能留下任何醫療記錄,買通了醫生,以經紀人的名義躺上手術檯。

“孩子的父親是誰?”

“我們公司的一個練習生。”殷宛茹回答。

“你們是男女朋友?”

“談不上,”殷宛茹笑了一下,“玩玩而已。”

“他叫什麼名字。”

“羅煜。”

“你知道張峰拍到了你的照片。”

“是,他聯繫過我,開價五千萬,我沒有那麼多錢。”

“所以你就想買兇殺他。”

問答到這句話之前殷宛茹態度都還算配合,事已至此,沒什麼好隱瞞的,但是聽到“買兇”這兩個字出現,殷宛茹忽然坐直了,她說:“我是希望把東西拿回來,但是我怎麼可能買兇殺他?!”

從審訊室裡退出來之後,武志斌看向池青和解臨兩人:

“你們怎麼看?”

解臨說話時手搭在池青肩上,藉此穩定住自己:“殷宛茹學過多年表演,說話是真還是假一時間不容易辨別,目前沒有確切的證據指認她,但也沒辦法排除嫌疑,她有充分的殺人動機。”

武志斌:“和我想的基本一樣,那你呢?”

武志斌說完轉向正不動聲色試圖把解臨搭在他肩膀上那條手臂拿下來的池姓顧問。

池青卻說:“我覺得可能不是她。”

“你覺得不是她?”

因爲他聽到過蒙麪人死前說的話,那句話乍一聽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甚至讓他一度後悔費這勁兒割手套幹什麼。

但是剛纔坐在殷宛茹邊上,看着對面女人精緻的妝發,他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殷宛茹三個字,大街小巷隨處可見,她那麼出名,爲什麼蒙面人會說他忘記了僱主的名字?

——【找我的那個人是個明星。】

——【忘了叫什麼了,媽的……】

半晌,池青只道:“直覺。”

池青說完又看向解臨:“……你能不能靠着牆站。”

32.偷窺131.驚夢132.座機99.老師63.女明星116.失蹤139.回憶114.影院54.過馬路127.秘密142.見面68.鏡框158.敲門聲31.鄰居132.座機33.租客130.十三98.班級70.養小鬼140.在逃147.已故161.終章120.復仇160.春70.養小鬼126.會客160.春2.身份63.女明星15.舊案104.視頻120.復仇122.履約29.顧問123.夜色26.建議6.刀具137.暴雨69.佛牌136.前夕96.心情125.教堂67.胎兒149.校車37.恢復36.聲音110.賬號139.回憶114.影院4.空白76.同行者158.敲門聲126.會客65.照片154.孤兒院130.十三113.特別4.空白119.認罪54.過馬路88.密室134.卷宗104.視頻133.異樣33.租客152.倖存者19.失控154.孤兒院133.異樣22.捂耳100.通話52.夜話107.關聯65.照片52.夜話18.酒杯21.對門96.心情135.故人93.風箏120.復仇145.碰面8.交鋒156.直播65.照片112.範圍16.過去87.約會46.中介96.心情61.涉險119.認罪2.身份122.履約51.再失控96.心情37.恢復143.識破147.已故161.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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