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痛如刀絞。
徐玉欽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從自己心上人口中聽到這麼殘忍的話。
她一絲一毫的尊嚴都沒給他。生生地打他的臉,告訴他她已經不稀罕他的幫助和庇護了。
她說不願做小。難道她以爲,她還能當他的正妻麼?
“你……”他目光凌厲地盯着她看,“你難道還想我停妻再娶?還是希望我爲你跟她和離?你可有想過,我身上揹負着些什麼?可知我爲你付出過什麼?衛雁……”
望着她如花的容顏,他終是軟了心腸,語氣變得無比悲切纏綿,“孩子生下後,如果是男孩……我便,我便冷了她,只守着你,你雖沒有正妻的名分,可你會是我心中的唯一……”
他的手緩緩伸出去,想將她抱在懷裡。
“啪”地一聲,她重重地拍掉他的大手,“徐公子,請你放尊重些!”
望着他又驚詫又受傷的模樣,她憤怒地斥責道,“你當我是什麼?你心中的唯一?我憑着你的心意,就能支撐着自己不顧世俗眼光,不顧尊嚴臉面,與你偷偷摸摸地往來一輩子?我的孩子也跟着我見不得光,靠你的心意和憐惜活着?徐公子,你真是可笑!你怎知衛雁要的是什麼?你心中的唯一,那是什麼?很了不起嗎?我要堂堂正正的活着,我要誰也不敢欺辱我!我要重新掛起衛家的牌匾,我還要風風光光的立足世間!你能給我嗎?你的肩膀扛得起我的夢想嗎?你問過我稀不稀罕你的憐惜嗎?你待我是好,我沒資格怨你。可你娶了鄭紫歆,你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親,你便已註定了是我的敵人!徐公子,跟你說話真的讓人覺得很累。我會自己想辦法去霍家的。放心,以我的手段,也有辦法悄悄的去霍家而不被發現。”
她不等他回答,就高聲喝道“停車”,作勢就要跳下車去。
徐玉欽伸臂扯住她的手,“衛雁,你別逼我……”
她冷冷一笑:“是你別逼我。徐公子!”
她甩開他的手,掀開簾子跳了下去!
到達霍家時,已是午後了,在城外兜了一圈,在不起眼處換了裝扮才悄悄進了霍府後門。
踏上丹樨,侍女悄聲挑了簾子放她進去,就看見霍琳琳抱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坐在窗下,面上一派祥和溫柔。
衛雁只無聲望着她柔和的眉眼,就幾乎要落下淚來。昔日霍琳琳面無血色毫無生氣的樣子還在腦海中徘徊不去,她天天惦念着她,真怕她想不開又再尋死。
霍琳琳擡起頭來,見她來了,連忙站了起來。
“衛雁!”
聲音還是往日般輕快,她抱着孩子,拿起孩子的小手搖了搖,“喆喆,快看,這是救了咱們性命的那個衛姨娘。”
衛姨娘?
陌生的稱呼令衛雁一愣,反應過來後,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琳琳,你……”
面前的霍琳琳面色白皙,胖了不少,哪裡還是那天那一心求死的頹廢模樣?
“我沒事。”霍琳琳知道她想說什麼,朝她笑了笑。“這是喆喆,你要不要抱抱?”
霍琳琳生了個兒子。這是慶王的親孫,宇文家的血脈……
想到如今稱病不出、據說傷心得一病不起的慶王和他那幾個跟他一樣無聲無息從沒出過慶王府的兒子,衛雁眼中閃過一抹忐忑之色。若是慶王知道自己有血脈留了下來,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但這件事霍家人一直瞞着霍琳琳,一點風聲都沒讓她聽到。霍志強跟霍將軍信任她,堅信她不會陷霍家於絕境,她不能對霍琳琳說!
她接過霍琳琳手中的孩子,輕輕地抱在懷裡。她想到衛貞,想到衛進,她的身邊,也多了兩個需要照顧的孩子呢!
“那天的事……我都記得。”霍琳琳遲疑地開了口,“一直想找你來問問,聽你說說你的事,心裡牽掛得很。不過前些日子喆喆不大好,我一心撲在他身上,沒能空出時間來見你。讓你替我擔心了。”
她眼圈一紅,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爲了孩子,我不會尋死了!你放心!”
衛雁重重地點了點頭,“孩子這樣可愛,我也相信你捨不得丟下他!”
霍琳琳給一旁的侍女使個眼色,侍女上前接過喆喆,悄聲退了出去。
霍琳琳一步衝上前來,握住衛雁的手,“衛雁,那天你說的事,都是真的嗎?你現在,跟徐公子怎麼樣了?他知不知道這件事?”
衛雁搖了搖頭,當天爲了喚起霍琳琳的求生意志,她是沒辦法了才說起自己的遭遇。現在面對清醒的霍琳琳,她無法將那些屈辱的往事宣之於口。
霍琳琳卻很爲她擔心:“我出嫁後,一直寫信問起你的事,哥哥們說你住在徐家,徐公子去了陽城,他們不好打探你的事。我以爲徐公子可以護着你……”
衛雁回握住她的手,淡淡地道:“你纔好些,別爲我擔心。都過去了。他娶妻了,我不想纏着他不放。現在我幼妹跟繼母都回來了,我就想好好的守着家人,以前的事不去想了……”
她不願霍琳琳爲她費心,因此只將話說了一半。
她故作輕鬆地一笑:“以後我能常常來探望你嗎?”也沒有提霍家封鎖了所以有關霍琳琳的消息。
霍琳琳聞言嘆了一口氣,“怕是不能了……”
衛雁緊張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父親勸我嫁人……”
“你答應了?”爲了追隨丈夫而去,她一心求死,這樣貞烈的女子會甘心改嫁?
“嗯。”霍琳琳點點頭,“我答應了。爲了孩子,我必須得嫁。只有我走了,他才能名正言順的活着。這些日子我一直隱居在此,家裡不准我知道外面的事,也不準外面知道我的事。但我不是傻子,只要好生想一想,就知道爲什麼了。王爺被押送回京,性命該是無礙的,更何況朝中還有太后,還有孟閣老,他們不會眼睜睜瞧着王爺有事而不管的。我套那小丫頭的話,她不經意透露,現在的皇上是從前的蜀王。蜀王我是知道的,宅心仁厚,不是那種嗜殺殘酷之人。王爺會安然活着,最壞的下場便是幽禁。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留在京城頤養天年。按說,王爺還在,我該帶着孩子去投奔王爺纔是。可是父兄小心翼翼地藏着我,……我想着,說不定送我回來這事,是父兄安排的,王爺出事,多半也與父兄有些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