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努斯,永別了!

奧羅王的死讓海底王國無法再執迷於仇恨,因爲他們的王死了,而精靈的王也同樣。

鮫人們不再要求邏各斯人們接受水神安吉莉兒的信仰,宛如忘了兩個種族彼此的爭端一般從此以後不再提及。

而努斯王國在奧羅王的離世而陷入到哀傷之中。

西米爾王迎回了奧羅王的遺體,將其安葬在遙遠的聖地之上,努米爾達的被放逐讓仇視鮫人們的精靈們已經無力再掀起一場怒火,他們唯有將其潛藏於心,在悲慟中目睹奧羅王的下葬。

兩族的裂痕彌合了嗎?

或許有吧,又或許沒有。

那些仇視鮫人的、鄙夷海底王國的邏各斯人們將跟隨着努米爾達離去,無數人將對未來的希望,信仰的期許寄託在了努米爾達身上。

他們呼喚着一個新王國的到來,呼喚着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在那重重呼聲之下,成千上萬的人去往聖地獻上了祭品,做着虔誠祭司,他們跪地祈禱,祈求平安的到來,那無限的期待齊聚着,等候着啓程的那一日。

努米爾達自高處眺望遙遠的聖地,他的父親被安葬在那裡,短短的時間裡已經物是人非,海風的呼嘯之下,他回想起了與父親的最後一面。

“努米爾達,離去吧,離開這裡。

爲你的過錯承擔後果,而我也同樣。”

過錯…

人總要承擔過錯。

神賦予了人語言,祂的愛讓人脫離了走獸的範疇,人不再茹毛飲血,而是學會了爲萬物命名,有着屬於自己的自由意志,在歷史中留下痕跡。

有着自由意志的人,可以攀升,也可以墮落,他們會向神乞求憐憫,也會親手摧毀神蹟。

而面對過錯,即便人已經無法挽回,他可以承擔,也可以逃避。

努米爾達回過頭來,不知何時,他的背後已經聚集起一大羣人,邏各斯人們共同仰望着這位立在高處的王子,在那齊聚的人心之中,已經將他加冕爲王。

承擔、還是逃避…

除了神,沒有誰能說清哪條路是對的,而無論哪條路,都會讓人痛苦。

努米爾達環視着衆人,這些邏各斯人追隨於自己,如同曾經追隨於戴爾圖良。

祭司們率先單膝下跪,緊接着,一排又一排的邏各斯人隨之跪下,齊刷刷的聲響,昭示着他們至死不渝的信念。

那信念是多麼龐大…

齊聚在一起,似乎足以開拓一個新天地。

或許他們真的是對的。

或許…努斯王國已經不再是世外桃源,而是又一個即將崩塌的舊王國。

努米爾達低下頭,看着自己雙手,曾經他用這雙手親手殺死了獨角鯨王,而如今他要用這雙手建立一個新的王國。

這是過錯,還是使命?

“我是努米爾達,是你們的新王。”

“我的父親與我們永別,他的靈魂去到了神那裡,願神垂憐他的靈魂。”

“我們將離開這裡,建立起一個新的王國。我們將追尋歷史的偉業,前人是如何建立努斯王國,我們便如何開拓屬於自己的新世界!”

那莊重的話音落下。

邏各斯人們齊齊地昂起頭,他們高呼着努米爾達的名字,讚美着神的恩典,成千上萬的聲音齊聚着,宛如浩浩蕩蕩的洪流。

在那些高呼之中,夾雜着若有若無的哀嘆。

努斯,永別了!

衆人腳下的大地,那是一個美好的地方,是一個世外桃源,是屹立神聖經典之地,這裡是他們的家園,不久之後將成爲他們的故鄉。

或許將來終有一日,這些離鄉的邏各斯人終會迴歸於此地,就好像曾有一羣邏各斯人歷經千辛萬苦,最後迴歸到久別的聖地。

但現在…他們該離去了。

………………………………………

努米爾達及其追隨者們的船隊自港口上啓航,他們將離開這裡。

黑暗的陰影裡,鮫人泊翰緊緊盯着送別的邏各斯人們。

“還沒結束…還沒結束。”

泊翰有些失魂落魄地呢喃着。

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身爲殺人兇手的努米爾達沒有死,反而是他的父親奧羅王遇刺身亡。

撕裂兩個種族的裂痕,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迎來了和解。

鮫人使者恍然產生了失去了目標的迷茫,

“神啊…公義的神,你難道在以這種方式庇佑兩個種族嗎?”

泊翰無法知悉其中屈折,但他知道,奧羅王的遇刺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

“一位無辜者爲一位罪人而死!等於那位罪人親手殺了無辜者。”

泊翰努力說服着自己。

那船隊緩緩離港,泊翰深吸一口氣,他必須追上去,他必須親眼見證努米爾達得到應有的懲罰。

如今的結果並非是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結果,而是讓所有人都爲之沉默,放下紛爭的結果。

鮫人之中,不知多少人並未因奧羅王的死而放下仇恨,他們只是選擇了沉默,而身爲鮫人使者,無比擁戴獨角鯨王的泊翰也是其中之一。

泊翰深吸一口氣,他去到一處無人發現的角落,沉浸在送別的邏各斯人們沒有發現,有位鮫人縱身跳入水中,如同追獵的鯊魚般緊緊跟在龐大的船隊之後。

甲板之上,日光下的努米爾達是如此意氣風發,他親自吹響了啓航的號角,宛如神真的將使命安置在他的肩上,而天使冥冥中指引了他的方向。

這些邏各斯人與努斯王國訣別,也與海底王國訣別,他們清楚自己將不再被海底王國視爲手足,他們是被放逐者,無論他們做什麼,都將與努斯王國毫無干系。

可這些邏各斯人依然願意承擔這種結果,凡事都要有所犧牲,這便是他們的選擇,他們的意願。

成千上萬人在順着一條已經開拓的航線朝着大海的彼岸而去,祈禱聲響徹在船隊之間,人們低頭吟誦着經文,希望從神的言語中尋到力量,水波一層疊着一層,將航船在大海上越推越遠,岸上與海上的祈禱聲不再交匯,漸漸分離,不久之後,努米爾達船隊的旗幟緩緩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再也不見蹤影。

…………………………………

…………………………………

雲海之上。

席勒思注目着自己的試煉者,也將精靈的分裂覽盡於眼中。

努米爾達將去建立一個新王國,努斯王國就此分裂。

麥思亞陪伴着席勒思。

“他們是如此富有雄心壯志。”

席勒思緩緩道。

麥思亞有些困惑地問道:

“他們…真的能順利建成一個新王國嗎,如同戴爾圖良那般。”

席勒思回答道:

“我不知道,也無法知道。

當年戴爾圖良歷經千難萬險離開舊王國,而努米爾達也就此離開,邏各斯人將他視爲又一位戴爾圖良。”

麥思亞點了點頭,他也如席勒思般,將精靈們自獨角鯨王之死後的種種景象都覽入眼內。

“奧羅王爲了兩族的友誼而死,要不了多久,他的靈魂就要到天國上來了。

席勒思,自由意志之下,人會選擇攀升,而不是總是墮落。”

麥思亞如此說道,他的口吻彷彿爲之前的討論做出一個總結。

席勒思吐着蛇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

“不,只要還在地上,人就總會墮落。

只不過是奧羅王及時在攀升中死亡了而已。”

麥思亞困惑地看着席勒思,想說些什麼。

席勒思主動問道:

“怎麼了?”

“席勒思…你現在,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麥思亞小心翼翼地說道。

席勒思愣了下,但很快回過神來,自語般說道:

“我從來沒有變過。”

接着,這位大天使很快便轉移了話題,

“看看那些離開努斯的邏各斯人們,他們已經將努斯王國視爲一個即將崩塌之地,而他們將代表着邏各斯一族新的未來,在一片未知的世界中開拓。

正如曾經的戴爾圖良般,神…彷彿賦予了他們的使命,而努米爾達也昭告自己得到了天使的指引。

在他們眼中,自己是在追求更美好的國度,自己將建立一個新的世外桃源,自己是走在天路之上不斷攀升。”

麥思亞靜靜聽着席勒思的敘述,身爲大天使中最小的一位,他最擅長的便是傾聽。

“不過…”

席勒思話鋒一轉,吐着蛇信子,留下一句讓麥思亞爲之一顫的話語,

“不過…神真的將使命賦予了他們麼?”

麥思亞轉過頭來,瞪大眼睛。

他猛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禁不住地質問道:

“席勒思,你做了什麼?!

在這之中,你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光輝的天國中,席勒思身上的蛇鱗,泛着幽冷的寒光。

他的羽翼微張着,將整個身軀籠罩在陰影裡。

席勒思緩緩道:

“不要着急麥思亞,不要着急。

誰也說不準,神是否有賦予使命不是嗎?

萬一神真的賦予了使命呢?”

麥思亞此刻大汗淋漓,在席勒思面前,此刻這位最爲純善的天使感受到無形的重壓。

席勒思繼續道:

“麥思亞,

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什麼,

我想說的是…即使人心要攀升,也終會墮落,

正如同,人愈是信仰,便愈是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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