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無意的一瞥,竟然沒有看到小白狗。
顧玲玉再也睡不着了,她看向旁邊牀上睡得深沉的樑妍。
樑妍睡得很是安穩,顧玲玉有些猶豫的咬了咬下嘴脣,最後鼓起勇氣下了牀。
與花園小區不同,張默他們住的房子在住宅小區的深處,不挨着夜市或道路,到了夜裡,房間裡非常的安靜。
靜到悄然行走在房間裡的顧玲玉甚至能聽到屋裡人清淺的呼吸聲。
牆壁上的掛鐘成了房間裡最最吵鬧的東西。
就連自己的腳步落在地上都聽得清清楚楚,顧玲玉緊走幾步趕緊開了房間的大燈。
替代夜燈,屋頂燈亮起,房間裡立刻變得亮堂通透。
即便更明亮,即便顧玲玉找遍了所有房間,她還是沒能找到小白狗。
她甚至連張默和文二的牀底下和衣櫃都看了一遍,明明傍晚還在的小白狗,現在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顧玲玉慌亂中想起了張默的提示,努力平復了幾次呼吸。
她想去確認另一種可能,張默是個仔細而小心的人,他的房子裡到處都安置着溫度計。
顧玲玉看了幾個客廳的溫度計,然後走向玄關。
玄關的溫度分明比屋裡低了3度,顧玲玉的心瞬間都涼了,這樣說來,原來是自己看不到了?
可是門口本身就可能比室內溫度低,這樣一想,顧玲玉又不能確定起來。
怎麼辦?總不能此時此刻跑出去滿大街找那些東西來確認吧。
不,爲什麼不能?
想起上次讓樑妍面對生死的時,自己暗下的決心。
保護而不是依賴,顧玲玉攥緊拳頭,至少自己的問題自己來解決。
再也不要如此軟弱無力,明天就是週一了,大家都要上班,顧玲玉盯着屋裡的扁擔打定主意。
她覺得自己一定可以的,所以明明很畏懼,明明很害怕,顧玲玉還是拿起了扁擔悄然走出房子。
這是第一次,她在後半夜裡獨自出門。
門外的冷空氣比她想象中更冷,這幾天大風降溫又是半夜,剛開了屋門,樓道里的冷空氣就撲面而來。
顧玲玉緊了緊外套,抓緊扁擔毅然決然的走進了冷風之中。
輕掩上的房門裡,屋裡再次回覆了寧靜和溫暖。
顧玲玉出門的聲音很輕很輕,誰也沒有驚醒,只是樑妍嘴脣輕啓仿若說了什麼又好像只是呼吸的幅度略大。
凌晨兩點左右,外邊的街道異常清冷。
連行駛的車輛都很少見,城市彷彿都在沉睡。
從小區走出來的路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照亮那一方小小的區域。
顧玲玉拿着扁擔,穿着羽絨服,即使扣着帽子,寒冷的風還是能吹進衣服裡。
她不斷換着手拿扁擔,一邊走一邊不住的觀察路燈照射下有沒有那些東西。
然後直到走上車行的主幹線還是沒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
路上沒有,路口也沒有,居民區還沒有。
顧玲玉就像遊蕩的幽靈一般,滿大街的尋找着那些詭異的東西。
就在走到腿腳都要麻木的時候,她
發現自己走到了白天跟樑妍看到車禍的路口。
十字路口正中間茫然站着一個人,一個渾身鮮血軀幹扭曲的人。
那人的樣子慘烈極了,顧玲玉看到他的時候卻只想開心的笑。
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找到的不是一個死去靈魂,更是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已死之人那雙空洞無神的眼對上了她的,死人的那雙眸子越顯空洞漆黑。
顧玲玉臉上卻只有滿滿的笑意。
曾經看到就會惶恐,而今天看到方纔安心……
看得到就好,依舊看得到。顧玲玉再心裡反覆安慰自己。
恐怕她自己都不太懂,曾經無比懼怕的特殊能力伴隨自己成長了這樣久,它早就成爲構成自己的一部分,若是徹底的失去,好像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即使這種能力是種缺陷或者麻煩,一直以來所依賴的生存方式被徹底摧毀,這種改變何嘗不是可怕的?
顧玲玉又待了許久,直到看夠了那個可憐的靈魂,這才掉頭往回走。
心裡的石頭落地,整個人也失了氣勢,開始覺出累來。
竟然走了許久許久了,顧玲玉的扁擔變更成了柺杖。
幫着她一瘸一拐的往家走。
在她身後,路口的靈魂面無表情的悄然目送着她離開。
顧玲玉忘記帶錢,回來的路也只能徒步走回來,等她到家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
她悄悄進了門,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然躺到被窩裡休息了不到1個小時就到了上班起牀的時候。
樑妍叫起顧玲玉的時候發現小玉的精神狀態很疲憊:“你咋了?好像很不舒服?”
想起上次生病那次,樑妍探手去摸顧玲玉的額頭,溫度非但不高反而入手還有些微涼。
顧玲玉強撐起精神:”我沒事,就是沒睡好而已。”
樑妍一聽這個立刻心慌起來,很是愧疚的問:”咋?是我又鬧騰了麼?又汪汪叫了?”
顧玲玉下意識的看向門口,搖頭:”沒有……”
她又小聲嘟囔了一句:”你若是真的叫了,那就好了呢。”
可惜這句樑妍沒聽清。
白天上班,出門的時候張默也注意到顧玲玉的疲態。
顧玲玉一再解釋真的沒事,這才安然去上班。
走在上班的必經路口,遇到了邊燈。
顧玲玉看了看時間,還很充裕,於是她沒急着跑出去,而是安靜的站在路口等紅燈。
紅燈時間還很長,她睏意來襲,一陣陣的點頭快要站着睡過去了。
旁邊有人過來一起等紅燈,顧玲玉幾次差點倒在旁人身上。
又強打精神站好,即使這樣還是太勉強了些,有些站不穩了。
變燈的時候,身邊的人衝了出去,顧玲玉也搖搖晃晃的跟着過馬路。
猛地一股力氣將顧玲玉拽了回來,一位天津大叔很是擔憂的看着顧玲玉:”多好的女娃娃有嘛想不開的,真想不開也不能大街上找不自在啊。”
顧玲玉經這一拉才晃神,她愣怔的看看大叔又看了看路燈計時器。
明明還有最後幾秒菜變燈!顧玲玉
看向馬路正中間,馬路是雙向四車道,車來車往正是最忙碌的樣子,哪裡有人過馬路?
顧玲玉一陣心驚,那剛剛餘光裡看到衝過去的人怎麼說。
大叔看這丫頭傻愣愣的,忍不住又教訓了幾句:”姐姐,有嘛想不開的聽聽相聲去,保管嘛毛病沒有,別來這鬧介個……”
顧玲玉這才轉臉看向”救命恩人”
看顧玲玉傻愣愣,大叔對着周圍的人嘆了口氣:”嗨,挺好個大閨女,不成想是個傻的。合着算我倒黴,自己小心着點吧。”
大叔又叮囑了幾句這才離開。
顧玲玉這纔想起來誠懇的對人家說聲謝謝,可惜大叔怕麻煩早早就走了。
再過馬路走路,顧玲玉一點都不敢放鬆精神,很是謹慎。
終於還是平安到了公司,到公司後顧玲玉掏出手機幾次撥打張默的電話,電話剛撥出去又馬上掛斷。
顧玲玉還是沒能確認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麼。
上午在茶水間衝了杯咖啡,顧玲玉熬過了上午,快中午的時候,她真的要挺不住了。
連分開上下眼瞼的力量都沒有了,顧玲玉只想低頭睡覺,但又怕老闆知道,也很是害怕。
中午老闆請客聚餐,辦公室裡的人去了七七八八。
顧玲玉一聽說要唱歌立刻打了退堂鼓,主動申請留下看家。
老總欣然批准。
等人都走了的時候辦公室裡只剩下顧玲玉和巴望着回家跟老公親熱的小薇。
反正沒人,顧玲玉跟小薇打了聲招呼,痛痛快快的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小薇老公聽說小薇下午休息,巴巴的跑來接人。
與顧玲玉道別的時候,顧玲玉仍在沉睡之中。
小薇又試着叫了幾回,顧玲玉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小薇覺得她也許根本沒聽見,不過小薇可沒時間等她清醒過來了。
等到別人一走,辦公室裡只剩下顧玲玉一個人了。顧玲玉電腦屏幕上的告事貼上歪歪曲曲的寫着請顧玲玉辛苦看家。
睡夢中的顧玲玉又一次夢到了姐姐,即使是白天這些回憶仍舊不肯放過自己。
怪物……怪物麼……
無人的辦公室裡,顧玲玉裸露在外的臉上手上又出現了細碎的疤痕,極其淺淡。
有些傷口更明顯一些,甚至能透過皮膚結茄的位置看到粉紅色的細肉。
輕輕淺淺的出現又悄然恢復,然後再次重複。
昨晚壓馬路實在是太累了,顧玲玉即使覺察到疼也實在沒有體力醒過來,乾脆忍着疼痛感繼續睡下去。
集中辦公室的工位都是空的,人們走得匆忙,桌面並沒有收拾,還能看到許多亂扔的紙筆。
顧玲玉旁邊的工位上,一隻塑料的圓珠筆悄然滾動起來,幾次搖晃後掉下了桌子,落在地上發出極輕的啪的一聲。
茶水間的熱水又開始了自動重燒,無人的辦公室裡發出熱水器工作的嗡鳴聲。睡夢中的顧玲玉有些忍耐不住的探手摸向自己的臉。
她的臉在明暗交替的辦公室中呈現出白紙一般無血色的樣子,皮膚上是宛若龜裂一般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