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睡覺反而讓顧玲玉更覺安心。
當顧玲玉安靜下來的時候,整個老宅也徹底寧靜下來,周圍連一聲鳥鳴都沒有。
初春悄無聲息的到來,幾許斑駁的綠夾雜在枯草中,盛放出頑強盎然的生機。
近百年未變的老宅,靜靜的矗立在此,它又將迎來新一個春天。
就像它迎來那無數多個季節變幻。
顧玲玉的夢又悄然而至,白天的夢與夜裡又有許多不同。
夢境再一次將這個可憐的姑娘帶回到童年。
對別人來說,童年是無憂無慮的,但是顧玲玉的童年不是……
夢裡,她追着姐姐跑,那是她整個童年裡最依賴的人,最喜歡的人,最親近的人。
“姐姐,我喜歡你。”顧玲玉每天都要無數次的重複這句話。
姐姐也經常開心的回覆她:“我也喜歡你。”
即使她的年齡比顧玲玉稍長3歲,但也是愛玩愛動的年紀。
在這古老陳舊的房子裡,兩個孩子儼然彼此成了對方的依賴。
顧玲玉一廂情願的覺得這種關係絕不會改變,可這世上最難琢磨的就是人心……
慢慢這一切都開始悄然改變,繼母帶來的姐姐是一個討喜的女孩。
有着她媽媽一樣的美麗,還有着她媽媽沒有的純真。
隨着年齡長大,她開始具有玲瓏的心思,學會活用自己的這份“純真”。
她的討喜讓顧玲玉的爸爸也有幾分疼愛,顧敦侖那時經常出差,回家的時候經常會準備小禮物,兩個孩子的禮物是一樣的。
即使顧玲玉與父親從不親近,也從來沒有落下過她的那份。
無論小姐姐如何討好,她的那份也從來沒有多過。
每次,姐姐都會開心的接過來道謝,顧玲玉則從不湊前。
時間長了,顧敦侖就會直接把東西都交給姐姐,讓她轉交給顧玲玉。
姐姐百般討好,可是帥氣冷臉的父親從不會多看一眼,她把這種努力不能得償所願的失落遷怒到顧玲玉身上,果然親生的就會不同,小小的嫉妒心在孩子的心中播下了幼細的種子。
隨着時間的推移,姐姐上了學,有了更多朋友。
她對顧玲玉越發小尾巴似的作風,開始不耐煩起來。
此前播下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根扎進心裡,枝葉蔓延瘋漲……
她有意識的拒絕顧玲玉靠近爸爸;然而背地裡對顧玲玉舉起拳頭和皮帶的,也不再只是繼母……
“不能怪我!誰叫你不聽話?”下樓的時候,走在後邊的姐姐狠狠的推了顧玲玉。
顧玲玉幾個大步踉蹌的摔了下去,她的手及時抓到了樓梯木質把手,所以人沒有摔得如何。
可是當時的震驚和害怕不是那麼簡單能表達出來的:“姐姐?”
年幼的顧玲玉不懂爲什麼姐姐發了脾氣,可是她真的怕了。
最心愛姐姐的厭惡,纔是她最爲惶恐的……
顧玲玉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窩心的心疼中,她才恍惚明白剛剛那一切是夢境。
此前早已經模糊的記憶逐漸通過這樣的方式完整。
爲什麼會忘記了?顧玲玉躺在牀上開着天花板沉思。
窗外起了風,呼呼的帶着響聲。
天色漸暗,夕陽只餘下最後幾許
微光。
顧玲玉翻身下牀,將窗簾拉得緊密。
老宅裡驚人的安靜,顧玲玉出了房間將樓道里的燈點亮。
昏黃的燈光並不能將明亮帶到樓道里,隨着夜幕降臨老房子更顯幽暗和寂寥。
一樓的大門仍舊鎖着,跟早上父親走時一樣,客廳的餐桌上擺着早已放涼的兩份午飯。
父親顯然並沒有回家過,顧玲玉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並沒有胃口,但是午餐裡的水果看起來很漂亮,她捏起一個紅彤彤的小西紅柿。
吱呀……碰……
樓道里傳出一聲沉悶的門響,顧玲玉驚得小西紅柿都掉在桌子上。
有人?
吱呀……吱呀……
腳步聲並不是從大門而來,從樓道更深處一聲疊一聲的靠近。
顧玲玉攥住水果刀,緊張到手心全是汗。
餐廳的門終於被推開,走進來一個人,那是一個年長的男人。
他有枯瘦的身材和憂鬱的黑眼圈。
見到餐廳裡有人,他也略有些驚訝,稍稍打量顧玲玉後,他點頭致意。
顧玲玉也趕緊頷首,並略覺尷尬的放下了水果刀。
早飯,中午飯總不會自己長腿跑到餐桌上,來的人就是父親說的收拾房子的人。
這人向顧玲玉點頭致意後,就脫下外套開始準備起晚飯來。
他並不說話,甚至多一眼也不會去看顧玲玉。
是個怪人,顧玲玉這樣感覺。
不過好歹這老房子裡不是自己一個人了,即使他不說話,顧玲玉也不想走開。
她找了個不礙事的角落坐好,靜靜看這個人忙碌。
那個枯瘦的人手腳很是快速的準備好了晚餐,用白瓷盤承裝完畢還不忘做上精緻的點綴。
真看不出來,一個這樣的男人做起飯來那麼精緻漂亮。
顧玲玉靜靜的看着,蒸鍋裡的水汽和鍋碗瓢勺的碰撞讓她稍稍覺得舒適。
一天裡,就這個時間才讓顧玲玉稍微覺得有些熟悉的溫暖,她又想起了樑妍。
很多時候就是樑妍做飯,她在一旁打下手,開着玩笑哼着歌。
煮菜的時候,男人利用空隙的時間洗刷碟碗,動作很是利落。
待到晚飯準備好的時候,男人終於正視顧玲玉和她說了第一句話:“你就是小玉?”
原來他會說話,顧玲玉從想象中回神,她差點以爲這個男人是個啞巴。
“你可以叫我東叔。”對方這樣介紹自己。
“東叔好。”顧玲玉乖巧的應下。
他將準備好的一份晚餐推到顧玲玉面前:“我要走了,你爸爸今天不回來,讓我轉告你。”
顧玲玉伸手接過晚餐,東叔極快的撤回了自己的手。
撤回的有些快,讓顧玲玉有些疑惑,她還是禮貌的回覆東叔:“好的,謝謝。”
東叔洗手後,去拿外套準備離開,外套就在顧玲玉身側。
顧玲玉想拿起遞給他,還沒碰到外套,東叔突然出聲:“別碰。”
與此同時,他自己將外套極快的扯了過來,好像避着瘟疫一般。
小玉很是疑惑的看向東叔,東叔毫不介意的將外套穿好:“你爸爸讓我叮囑你,晚上休息的時候把房門關好。”
平淡的轉述完顧敦侖的吩咐,東
叔就頭也不回的離開。
門外的吱呀聲一聲聲遠去,顧玲玉的手僵在空中,有些尷尬。
也許他有潔癖,最後顧玲玉這樣安慰自己。
中午飯已經被倒掉裝兜帶走,看着熱乎乎的晚飯。
顧玲玉還是耐着性子坐到餐桌旁吃了起來。
雖然東叔性格很惡劣,但是手藝真是相當不錯。
食材的料理方式非常地道並不敷衍,不過顧玲玉還是不喜歡被當成病毒一樣隔離的感覺。
用完晚飯,窗外已經全黑了。
關了房間裡的燈退出餐廳,顧玲玉發現樓道里越發陰暗了。
這麼大的房子只有自己一個人,顧玲玉感覺有些心慌。
她想起東叔轉述的話,今晚就自己一個人在這裡。
窗外夜風呼號,屋裡偶爾會響起奇怪的聲響。
顧玲玉往一樓的書房走去,她想找一本書再回房間,白天睡太多,現在沒事做,拿本書來消磨下時間。
這是顧玲玉回來後第一次在這個時間點在老宅裡行走。
空寂的房子裡,只聽聞自己的腳步聲,燈光越發昏黃壓抑。
推開書房的門,與白天來的時候感覺又很是不同,一層層高高的書架讓顧玲玉不得不仰視。
入了夜,初春的老房子裡有些陰冷,顧玲玉打了個哆嗦。
現在大概快7點了,她不敢多耽擱,隨手拽了兩本書就推了出來。
將兩本書緊緊抱在懷裡,顧玲玉就回到了一樓的廳裡,打算從旋轉樓梯上去。
昏黃的燈光裡,猛然看到樓梯下晃過一個人影。
嚇得顧玲玉一聲短促的尖叫,書也應聲砸落在地上。
定睛細看,樓梯下邊的牆壁上只是有些反光的裝修而已。
顧玲玉強自鎮定,重新撿起了書。
白天的時候就不會注意這些,夜晚就會特別的害怕。
她抱着書一溜煙的跑回樓上,慌亂的腳步聲仿似帶着迴音一般在老房子裡迴盪。
她連樓道里的燈都沒關,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間,關好了門才稍微冷靜些。
冷汗滲透了衣服,顧玲玉並不想在晚上去看這棟老宅。
如果真看到什麼,是避無可避的,連個求救的人都沒有。
父親說的對,回到自己的房間,關好門不要出去……
打定主意,顧玲玉長出了一口氣,精神也穩定許多。
過於緊張的跑步回來讓顧玲玉出了一身冷汗,她將外套脫下,掛在門口的衣架上,帶着書進了房間。
這個時候她纔有空看看自己拿了什麼書過來,是兩本推理小說。
並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不過總不可能冒着風險去換。
顧玲玉苦笑一聲,就這樣吧,一切熬到明晚再說。
可惜要等到明晚,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樓道里又一次響起了連續的吱呀聲,和昨晚一樣,時斷時續,時近時遠……
顧玲玉驚悚的看向門口,門好好的關着,可是顧玲玉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驚的卻不是外邊的異響,她驚悚不已的看着剛掛外套的衣掛……
午睡前明明將衣掛移動到窗戶那邊了,爲什麼現在衣掛還在門邊……?
誰動了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