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跌跌撞撞的往幽居走着,雙眼迷離,不時會撞到什麼人而被推倒,卻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回想着雲可心對她說過的話,心裡彷如被凌遲。
小小年紀便揹負瞭如此多的仇恨,便一個人承受了莫大的悲痛,他的心,她怎麼了解?她該如何去了解!
帶兵親手殺死了羅芳家族,只是因爲他們是第一染上鼠疫的人,或許他的想法有些偏激,他的仇恨太深,但又有誰能真正的與他感同身受!
“默兒自知罪孽深重,他的雙手因爲我沾染了太多無辜人的鮮血,可他從來沒有後悔後,直到前幾日,他臉色蒼白的來這裡傾訴,他說他後悔遇到了你,因爲他無可自拔的愛上了你。”
玲瓏呆住了,原來阮璟默也會來這裡傾訴,原來他也有自己的心事。
“他受傷了,是爲了救你被燒傷的,直到來找我的時候,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淚水傾涌而下,原來那日在大火中看見的人影,是阮璟默……
他爲什麼不說?爲什麼不義正言辭的告訴她,是他救了她?
爲什麼不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爲什麼不一直等着她醒來?又爲什麼要和顏玲雪扯在一起!
她不知道,他什麼都不告訴她了,什麼都不說了……
“玲瓏!”
看着噗通一下跌倒在地的玲瓏,正要出門的花千夜忙着去扶,眸間滿是擔憂,“你這樣子,叫我怎麼安心回去!”
玲瓏有些驚詫,在看看花千夜身後拿着包袱的寧一,眉目見染上一抹憂愁,“你們要走了。”
“大漢急召殿下,同默顏開戰。”
玲瓏先是詫異,隨後只是淡淡一笑,這戰還真是快啊,才拉起眉目,就要開始了。
“萬事小心。”
“……恩。”
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未說出口,看着臉色蒼白的玲瓏,他心中一痛,一把將她攬進懷裡,緊緊的,不帶一絲空隙。
花千夜離開了,帶着父皇的召喚離開了,從此將揹負着西域的命運,父皇的命令同默顏開戰,從此,他們是否還能相見?
以知己的身份……
轉眼已過一月,玲瓏的氣色一日不如一日,漸漸的便窩在了榻上,連走路都要被鶯兒與銘攙扶着。
雲可心還會時不時的前來探望她,卻是阮璟默,自從半月前與西域開戰後,便再也沒見過他了,就連消息,都消失了。
她只是聽雲可心說,花千夜與雲流交戰,兩方不相上下,傷亡無數,着實是場持久戰,阮璟默便封了李虎爲大將軍,去前線助雲流一臂之力,叫了顏璟玉爲軍師,同他一起主持戰局。
後來,雲可心也不來幽居了,偶然聽說她是被阮璟默派出去執行任務去了,自此後,玲瓏便徹底與外面隔絕,不明事事了。
再後來,便是七日之後,完顏頌的突然造訪。
玲瓏正窩在榻上小憩,外面天氣很悶,多半是要下雨,鶯兒便與銘一起去了膳堂,幫玲瓏熬些增強體質的湯藥,免得着了風寒。
玲瓏是直接被一杯涼茶給澆醒的,她看着來者不善的完顏頌,微微皺眉,起身想要去喚鶯兒給自己換身衣服,卻又直接被完顏頌給推倒在了榻上。
“你活的倒是悠哉!”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說的玲瓏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玲瓏靠着牀柱,只得就這麼穿着被水浸着的衣服,盼着鶯兒兩人早些回來。
“你的意思是叫我違抗旨意走出幽居?”
玲瓏雖用力的說着話,但聲音還是很小,不免感慨一番自己的身體,果真是越來越不行了。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不是經常偷着跑出去麼,哥哥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了,我可不會心慈手軟,縱容你這個害人的賤人!”
“從小就賤人賤人的叫,你的禮數果然沒有什麼長進。”
完全忽略了完顏頌話的重點,玲瓏瞥了一眼外面,心裡有些焦急。
而這場景卻全被完顏頌看在眼裡,全當是玲瓏蔑視她的存在一般,頓時怒火中燒,拽着玲瓏的髮絲,便將她拉到了外面。
示意帶來的士兵將她帶走,玲瓏便就這麼無奈的任由這些人扛走了。
“花夕悅?”
天旋地轉一陣後,玲瓏惹着狂吐的感覺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人,竟是那多日未見的花夕悅。
看着她臉色不怎麼好看,想必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吧,不過,既然把她帶來了,想必肯定和阮璟默有關了。
“花夕悅,這女人我給你帶來了,你不是說有辦法叫哥哥殺了她麼,快說,什麼辦法!”
躺在地上的玲瓏眸子微微一動,殺了她?也好……
“找個理由去將陛下帶到御花園。”
“好。”
玲瓏就這麼任由幾個士兵來回來去的擡着,東奔西跑,終於到了御花園。
天上悶雷滾滾,大雨馬上要下了吧。
很快,玲瓏便聽到了完顏頌咯咯的笑聲,隨即便是闊別已久的阮璟默的笑聲,看起來,他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整日爲戰事操勞的眉頭緊皺啊。
手中被塞了什麼東西,玲瓏卻是連眼都懶得睜開,罷了,隨花夕悅好了,只要結局是她想要的。
便聽花夕悅驚呼一聲,“不要動我的孩子,我什麼都聽你的,即便是你叫我殺了陛下!”
玲瓏一怔,她的這裡理由也太……
隨即便聽一陣騷動,玲瓏小腹一痛便被丟到了水裡,這才猛的睜開了雙眼。
不爲別的,只爲那壓着自己,一同下墜的花夕悅,她好端端的跟着自己下水乾什麼!就不怕她在水裡來個反撲,把她弄死?
但接下來,她便明白了……
隱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朝自己游過來,就在這時,花夕悅竟抓着自己撕扯起來,玲瓏本就沒有多少力氣,被她這麼一拉一扯,沉不下湖底,卻又上不去湖面……
當然她的目的不是這個,而是將戲做足而已,這當然要從玲瓏兩人都被救上來之後說了。
被阮璟默緊緊護在懷中的花夕悅輕輕抽噎着,小臉蒼白,顯然是受了驚嚇,將外袍披在了花夕悅身上,阮璟默鳳眸中滿是危險的瞪着玲瓏。
“朕不是說叫你永世不得踏出幽居半步麼!現在的你是在藐視聖旨嗎!”
玲瓏就像是那被帶上案的池水,軟綿綿的癱在地上,哪裡還有什麼力氣在說什麼。
小腹依舊在不住的痙攣,胸口疼的彷彿裂開一般,玲瓏不知道現在應該說什麼,應該做什麼。
血,順着水漬蔓延開來,深深刺痛了阮璟默的雙眸,他才發現玲瓏小腹的傷口,正在不斷的涌血。
一旁的將士忙着下跪,“求皇上恕罪,當時顏玲瓏想要傷害夕妃,末將一時心急,便傷了她。”
“你剛剛說孩子?”
根本沒有在意那士兵說的話,阮璟默鳳眸一轉,看着懷中瑟瑟發抖的花夕悅,低聲詢問着。
花夕悅愣了一下,這才嬌羞的點了點頭,並說孩子已經兩週了。
阮璟默一喜,忙着攔腰抱起了花夕悅,“宣太醫,這水涼,不要給夕妃落下什麼病根!”
衆人歡歡喜喜忙做一團,唯有玲瓏,獨自躺在這孤寂的鵝卵石路上,任由血液滴滴流出,感覺這自己生命一點點的流逝。
或許阮璟默終於放開了她吧,如今花夕悅也終於懷上了他的骨肉,他們兩個應該能好好的相處的,她也該放心了。
磅礴大雨傾灑而下,瞬間洗刷了滿是血漬的小路,玲瓏身體微微顫抖,若不是她體內的熱毒,怕是這雨着實會將自己直接凍死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像是一個世紀,雨小了,玲瓏吃力的睜開雙眼,竟看到了阮璟默撐着傘站在自己面前。
心微微一動,想開口,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玲瓏,你若要的是愛,朕給不了。”
一句冰冷無情的話,硬生生的刺穿了玲瓏的心臟,她以爲他對她會有絲絲不捨,哪怕是片刻,她也會知足的,可是,他卻只與她說了這麼一句,還如此陌生。
“皇上,若有來世,我定斬斷情絲,叫你俯首稱臣。”
阮璟默冷笑,看着同樣微笑的玲瓏,竟一時呼吸困難,淚水就這麼涌了出來,猛的轉身,聲音依舊冰冷,“若有來世,你我還是不要遇見的好。”
阮璟默走了,不帶一絲留戀的離開了,任由這越發大的磅礴大雨沖刷着玲瓏虛弱的身體,任憑她在這冰冷的環境中瑟瑟發抖,孤立無援。
鶯兒來了,銘也來了,看着躺在雨中一動不動的玲瓏,哭的悲慘。
那天晚上,玲瓏便開始高燒不退,不知是因爲傷口感染,還是熱毒發作,銘束手無策,只得在一旁一邊拼命鑽研着各種藥材,一邊偷偷的抹淚。
鶯兒沒了蹤影,不知去了何處,外面大雨依舊滂沱,夜,黑的嚇人。
阮璟熙正在書房獨自鑽研着兵書,燈光搖曳,他眉頭輕皺,輕聲道,“進來。”
鶯兒出乎意料的走了進來,阮璟熙看着那樣狼狽的鶯兒心中一陣擔憂,忙着給她披上了一件外袍,又倒了杯熱茶,這才細細打聽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