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飛鳥集還在這裡嗎?”
熱牛奶喝到一半,隨後她猛地擡起頭來,看着一旁一直都盯着自己的趙老問道。
“有!”
趙老本來就在一旁琢磨着新月集的詩句,聽到謝瀅的聲音之後,頭也沒有回,直接伸手到書架的某一處拿出了飛鳥集的樣板書。
動作十分的熟練,沒有經常性的翻閱是無法在不轉身的情況下,準確的摸到那本書的位置。
他拿出來的是樣板書,不是原稿。
飛鳥集的原稿,被他藏起來了。
等到新月集的樣板書出來之後,現在在他手裡的那一本原稿也要被他珍藏起來。
這種好東西,他可是當做寶貝一樣藏着的,沒準,以後還能成爲傳家寶,一代一代的傳下去。
只是,現在有一件事情他不是很清楚。
爲什麼,突然之間要開始翻葉懷瑾的詩集了,這和紙張上面寫着的那個繁星兩字有什麼聯繫嗎?
只是,看着謝瀅一臉認真的神情,他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
呼吸聲都盡力的降到最低點,試圖不影響到謝瀅。
窗外的陽光,本來就被陰沉沉的天空所遮擋,這下子,隨着徹底的西沉,空氣當中真的只有黑了。
趙老躡手躡腳的走出書房,把屋子當中所有的燈光全部打開,隨後他打開手機,準備把趙衿叫回來。
開玩笑。
老婆要寫詩。
他又不會做飯。
老兩口難不成點外賣吃?
太油膩,那不適合他以及她的口味。
再說了,這生孩子是幹嘛的?
用來觀賞的?
當然不是,用來伺候他們的。
不然廢了那麼多的力氣,讓打樁機一上一下,讓煙火在坑道當中噴射出,讓小蝌蚪終於找到了那個粉色的大圓球幹嘛?
趙老看了一眼時間,正好是趙衿下班的時間點。
隨後,重重的摁下了撥號鍵。
嘟......
“爸?怎麼了?”
“閨女啊,今天回家吃飯,你媽和我準備好了碗筷,現在就差一個廚師,不要買太油膩的,清淡點,就按照平常你媽做的口味。”
趙衿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應該叫自己去吃飯嗎?
這是怎麼了?
老兩口又吵架了?
“喂,閨女,聽見了?”
趙老看着那一頭一直都沒有聲音,又出聲問了一下。
“聽,聽見了。不是,爸,你和媽又吵架了?”
“別瞎說,什麼事情都沒有,就是想嚐嚐你的手藝,路上注意安全啊!”
趙老把電話掐斷,然後又漫步走到書房當中,也不做聲,就靜靜的站在書桌旁,細細打量他的愛人。
書桌的上方,有一盞小燈,此刻,書房當中只有這盞小燈亮着。
燈光當中沉浮着一些平常看不太見的細小顆粒,這些小顆粒把燈光變成了一道道的光束。
隨後,這些光束毫不客氣的直接一頭撞到謝瀅的臉上。
破碎一地的碎屑,最後灑落在白色的紙張上面。
藉着房間當中的安靜,趙老湊近了一點,似乎自從年紀大了之後,從來都沒有這麼細細打量着自己的愛人。
那些光束,把她臉上歲月的痕跡:那些像是峽谷一般盤踞在臉上的溝壑,那些被歲月炙烤出來的斑點,還有些垂落下來在燈光下散發着晶瑩光澤的白髮,照的十分清晰。
同時,又十分深刻的烙印在他,趙正誠,的心裡。
真的老了啊。
趙老感慨着,他恍惚之間似乎意識到,之前謝瀅就喜歡在他工作的時候,站在一旁,就着這一盞小燈光來打量着他。
也許,當時在她的眼裡,自己臉上的歲月痕跡也是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中了吧。
有些時候,換一下位置,真的能夠發現很多平常自己發現不了的。
聽到門鎖旋轉的聲音後,趙老輕輕的退出了書房。
“爸?”
“噓!聲音小點!”
趙老剛剛走出書房,就看見手裡拎着一大堆菜的趙衿,看見她想大聲說話,立馬衝上前制止。
“你媽在寫詩,不要打擾她,記得,做飯的時候,動作小點。”
趙老朝着趙衿吩咐了幾聲,隨後轉身自己坐到沙發上面,開始研究新月集。
他爭取要在樣板書出來之前,把那篇序章給寫出來。
畢竟,這樣的一本詩集,出來之後,將會徹徹底底的帶動詩歌界一些變動。
在趙老的觀點當中,其實飛鳥集的成就應該比新月集要來得高。
但是,在談及這個流派的時候,葉懷瑾選擇用新月來命名,而不是用飛鳥二字。
在很大的程度上面,也許就是葉懷瑾心中缺失的那一塊,趙老想起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那種陰翳孤寂的眼神,還有據老劉說院子當中那一棵老樹。
越是缺少什麼,越是會想要得到什麼。
人啊,往往總是在自己失去的時候,纔開始瘋狂的懺悔。
趙老深深嘆了一口氣,隨後,望着手上的這本詩集,他想,過幾天,是時候去見一面了。
也不知道那個小子目前身體狀態怎麼樣。
思緒飄飛之間,趙衿的飯已經做好並且擺在了桌子上面。
她也是學着趙老一樣,躡手躡腳的走到沙發旁邊:“爸,吃飯了,要喊媽?”
“我去叫。”
趙老起身,走到書桌前,湊到謝瀅的耳邊:“吃飯了。”
聽到這一聲的叫喚,謝瀅纔是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把飛鳥集翻了大半,紙張上面也是落下了一些文字。
她,恍惚之間,照着葉懷瑾的路子,有點摸到了那個門派的門檻了。
所以,除了激動以外,更多的是對葉懷瑾的欽佩。
“他的流派,叫什麼?”
謝瀅擡頭,看着揹着燈光的趙老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