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將目光放在虛無的一點,既沒有看蘇如是,也沒有看我,彷彿提線木偶一般。
此刻的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蘇如是肯定以爲,即使是第一名,也逃不過塗鴉的評論,畢竟第二名就是被他貶低的一文不值,甚至還哭了出來的同學。
然而,我明確地發現,當蘇如是將自己的目光看向蘇薇的畫作時,瞳孔一縮,整個人的腰背陡然挺得筆直,臉色變得無比認真。
蘇如是看了良久後,才擡頭對着蘇薇道:“這,這真的是你畫的?”
蘇薇點了點頭,表情不悲不喜。
譚帆署敏銳地注意到蘇如是臉色的變化,也朝着蘇薇的畫,探了一眼,當然,以他的水準自然是無法看出蘇薇畫裡的奇妙之處。
然而,他可是知道蘇薇就是蘇憐螢女兒的人,所以立馬笑道:“蘇大師,不知道蘇薇同學的畫作怎麼樣呢?說起來,蘇薇同學在我們龍潭可是了不起的天才呢!在小學的時候,蘇薇同學就曾創造了一個記錄,那便是小學六年,每次的年級考試,都是她的第一,且分數遠遠高於第二名。”
“天才?”蘇如是挑了一下眉毛。
譚帆署繼續說道:“還真是巧呢,蘇薇同學竟然和蘇大師您一個姓,難道說姓蘇的都這麼聰明嗎?哈哈,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雖然譚帆署嘴上說是開玩笑,可是熟知內情的我,又怎會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他這是在裝作並不知道蘇薇的身份呢!
不過,蘇如是根本就不是這麼好糊弄的,只是看了蘇薇畫作一眼,他的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變了,上下打量着蘇薇的樣子,嘴上還說着;“初一……已經十年過去了……難道?”
尤雲量有些不解地說道:“蘇大師在說什麼?”
蘇如是陡然一掌拍在桌面上,問道:“是誰教你的畫畫?”
即使是學生們,也察覺到了蘇如是表情的不對勁,而尤雲量和譚帆署這兩人,少見的對視了一眼,想來蘇如是第一次見到蘇薇的表現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吧。
我淡淡地提醒道:“蘇大師,你不點評一下,我們龍潭中學美術比賽的第一名嗎?”
只聽蘇如是滿臉認真地說道:“這幅畫的水平……我在其他學校也曾見過……”
譚帆署的臉色有些失望,估計他沒想到,即使是蘇薇也沒能得到蘇如是的贊同,只得說道:“對不起蘇大師,蘇薇確實是少有的天才,只能說,咱們龍潭中學太普通了,無法更好的教導她……”
譚帆署還待再說什麼時,蘇如是卻又補充道:“不過,那些學校恐怕在你們看來各個都是赫赫有名,譬如清華北大之類。”
譚帆署要說的話一下子給噎在了喉嚨裡。
尤雲量急忙問道:“你是說,蘇薇同學的畫,已經達到了清華北大等高材生的地步?”
蘇如是緩緩點了一下頭,但他的目光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移開過蘇薇的臉。
而蘇薇,則是對周遭發生的事情都不感興趣一樣,無動於衷。
“告訴我,教你畫畫的人是誰?”蘇如是再次問道。
雖然剛纔蘇如是的語氣很平常,但譚帆署卻已經聽出了蘇如是在認同蘇薇,搶先一步回道:“蘇大師,蘇薇同學便是本校教工藝課的老師,蘇憐螢的女兒!”
我感覺得到,蘇如是有那麼一瞬間頓住了呼吸,隨後胸口慢慢起伏,儘管臉上表現的波瀾不驚,但恐怕這個消息也夠震驚他的了吧?否則也不至於這樣調整自己的情緒。
“沒想到你就是……不,看見這幅畫時我就應該知道了,只有她才能教出畫成這樣的學生。”
尤雲量有些試探地問道:“蘇大師……難道你認識本校的蘇憐螢老師嗎?”
蘇如是慢慢說道:“蘇憐螢,是我的女兒。”
操場上的所有師生一陣譁然。
“什麼?蘇憐螢老師竟是蘇大師的女兒?”
有學生感到不可置信:“就在前兩天我還才上過蘇老師的課,實在沒想到她原來是蘇大師的女兒!”
“唉!蘇老師教我們畫畫的時候,我總是開小差,這下損失大了!”
米老頭也在感嘆的人羣中,可是他和別的老師不一樣,別的老師因爲很少見到蘇憐螢,所以對她的印象不深。然而像米老頭這樣認真負責的年級主任,自然是清楚學校裡有一位疏離所有人的工藝課老師,甚至每個月的工資都還是他負責打的。
此刻的米老頭也在喃喃說道:“她居然是蘇大師的女兒……可是,我依稀記得,蘇憐螢大約在十年前就已經成爲本校的老師了啊?身爲蘇大師的女兒,爲什麼會在這個偏僻的小鄉鎮教書呢?而且一教便是十年之久。”
相比起大家的震撼,譚帆署和尤雲量,乃至於我,都沒有這麼大的反應,甚至譚帆署還笑着開口:“原來是蘇憐螢老師就是您的女兒啊!怪不得我看蘇老師生的如此鍾靈毓秀,才華不凡!”
不過,譚帆署誇的興起,似乎想將所有的美好的詞彙都堆砌在蘇憐螢身上,嘴上喋喋不休的說着。可是,他並沒有注意到蘇如是的臉色並沒有那麼好看。
“哼!她怎麼不親自來見我!”蘇如是重重地對着蘇薇說道。
譚帆署的話戛然而止,不由自主地看向蘇薇。
“那個……蘇薇同學,你媽媽最近知道了蘇大師蒞臨咱們學校嗎?哈哈,蘇憐螢老師超凡脫俗的一個靈妙人物,喜歡安靜,也許是並不知道蘇大師您到來的消息……”
“媽媽知道。”蘇薇淡淡的話語,一下子讓譚帆署編的話語,在尷尬的空氣中慢慢消散。
蘇如是仍然沒有一副好臉色:“哦,知道?”
“但她不想來見你。”蘇薇直白地道。
譚帆署和尤雲量的臉上都寫着糟糕,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轉變氣氛。
蘇如是冷冷地說道:“這麼說來,她是不準備認我這個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