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很山很偏遠的地方。
地球大戰時,核打擊沒興趣到這地方,甚至連炮彈也沒興趣來,甚至的甚至子彈也沒有飛來一顆!
然而它卻是地球的一點,就象人身上的一顆蒼蠅屎,也就是很小的黑痣,不管怎樣,也是身體的一部分 。身體發生了事情 ,它也必定受到牽連。
核戰給這裡引來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地震 ,將我的故鄉翻了個遍。
原來的地層給壓在下面,埋葬了給我和我們詩人大頭雄帶來感傷的村莊,也埋葬了大頭雄。
地底的底層翻身騎在了原來的地層上面,原來的醜陋被遮掩的嚴嚴實實但卻沒有被清除。就象人犯了錯,犯了就犯了,不可能通過糾正錯誤來抹去。任何事情發生了就有痕跡,就有記憶,不是在人腦、蚊腦中儲存,就是在別的什麼地方儲存。
我沒能見到我的母親。
我知道,自從我離開後,我們蚊類已經經歷了千萬代。我母親該是太太太太祖,應該是遠祖級的蚊物了。
可母親的形象在我還很清晰。她送我上路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還是那麼的可親,還是那麼的有感染力和穿透力。
我明白,我漫遊多年的力量源泉在此, 我每每逢凶化吉的天機在此,我能不竭地努力不停的奮鬥的原動力也在此。
現在我總算遊歷完了,也功成名就了,可是母親她不在了,她不知道所有這些。
她送我上路的時候不知道,她現在也不知道。
我知道,她別無它求,她只求自己的子女平安健康幸福。 她的幸福就在於此, 而我沒能給她這種幸福 ! 她也無福亨受這種幸福!有的只是企盼和思念,是牽掛和焦慮,是祈禱和祝福。
而這正是我心中的痛!
她短短的一生一晃而過,而我卻在她的祈禱中活過千年,當然,是蚊類的千年。
我站在村頭,癡癡地望着眼前的美景,任憑清涼的風吹亂着我的思緒,任憑如畫的景色塗抹着我的眼睛,任憑清溪沖刷着我心中的塊壘,任憑榮譽奇幻着我麻木的神經。
我不知道,我該歡樂還是悲傷!
母親不在了,一切的一切對我又有何用?
我本無心於功利,也就無從爲功利而快樂。
雖然我還是功成名就了,卻無法獲得心靈深處的歡欣。
我原本想去周遊世界,覽盡山山水水,閱風土人情、蚊情、生靈情,把個美好世界,抱攬入懷,珍藏心中,回去與母親分享,卻沒想到,閱盡世間污濁,山河破碎,地球興亡。
我寧願,沒有這番功成名就,返回普通,一直平凡,換來世間安寧,生靈安享自然。
但是,世界破了,人類煩了;人類煩了,世界更破了。
人類畢竟是這個世界最聰明的物種,最強大的主宰,除此別無強者,即使是神靈,也難左右他們的興旺,他們的自殘!
假如,他們能用自己的聰明,用在發展人類的文明,用來認知未知的世界,他們或許早就達到了異域世界和籃雲王國的超高度文明,甚至到達更遠的地方。
可惜,他們鼠目寸光,或許不能說鼠目,老鼠畢竟沒怎麼了我們,還是說他們人類自己吧,對,人目寸光,只顧眼前利益,固步自封,爭來奪去眼前的一點點物質。其實,宇宙之大,無所不有,無有不所。
宇宙的東西多着呢,宇宙的能源多着呢,宇宙的物質多着呢,宇宙的奧秘多着呢。
只要人類用他們那聰明的小腦瓜加點心思多想想,就應該明白他們的力量該往何處使。
地球上有有形的能源,地球上還有很多無形的能源。有形的能源可以變成無形的動力;無形的能源可以變成有形的動力!
對於未知的事物不要一概以蔽之曰“迷信”,對於“迷信”應該理解爲“未知之信”。人類現在的許多東西,在古人看來就是十足萬的“迷信”!
就是遠古的人也沒有現在的人那麼笨,至少他們敢於幻想。他們可以說出順風耳,就是現在的手機,他們可以說出“千里眼”就是現在的望遠鏡、射天望遠鏡,他們說說的“飛人”就是現在的飛機、飛船和飛碟,當然還有異域和籃光雲王國的微細小蛇和各種飛行器;他們所說的“鑽地鼠”就是現在異域的“巨獸運輸車”!
他們有時有所開竅。英國人把迷信中的掌紋算命研究出診病救人的“掌紋學”,中國人把迷信中的風水研究成非官方民間化的“風水學”,有些地區還把它放在電視裡直播。
對於敵對的物種不要一味地牴觸,應該去研究他們存在的道理。就想我蚊俠,在他們不知不覺中已爲他們作出了那麼大的貢獻!
……..
我就這麼泥雕銅塑般地立在那裡,形似死而浮想聯翩,也不知女俠叫了我多少遍。後來得知她叫了千萬遍!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了,狠狠地踢了我一腳,我才反應過來。
“你癡線啦?現實點!”女俠怒吼了一聲,接着便柔下聲來。“還是別胡思亂想那麼多啦。唉,你是蚊老了,就愛胡思亂想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向來是只做不想。”
“媽其實還是幸福的。她克服了自己的情感,滿足了你的一個要求。她已心甘,她已滿足。”女俠隨着年齡的增大,變得文靜多了,也很善解人意了。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這樣勸我,使我感受到了安慰。
“她老人家精神不滅!因愛不滅早已進入了你的靈魂,變成了你的力量。”你看女俠爲什麼好,她每每能看透你的心思,並給予適當的安慰。
可是抱歉,她的話並不能給我寬慰,我非常非常想見到我的母親。我喊着她,飛遍全村,找遍每個角落。可是,我沒見到她。
“看啊,媽!“女俠跟着我漫天老跑,突然失聲大喊。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那!在那幾個字的上面,有個通體透亮的蚊形,閃着幽幽的藍光。
是媽媽?是媽媽!我飛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媽媽。
媽媽笑了,笑得很慈祥,很開心。她說:“兒子,媽媽爲你感到自豪!“
“媽媽,您知道啦!您知道啦?”我激動地哭號。
“知道了!知道了! 好兒子,媽媽知道了!媽媽很高興,很開心!”媽媽也淚花四濺。
“媽媽,我要帶您走。帶您去異域,帶您去享福。“我急切地說。
“好兒子,有心啦!不過我不能跟您去。“
“爲什麼?我是神,難道不能帶走您的魂靈?”
“各界有別,自然有律,我們不能越軌。只要你心裡有媽媽,媽媽就等於永遠和你在一起啦。”媽媽撫摸着我的頭,慈愛地說。忽然注意到什麼,急切地說,“那位就是我的俊媳婦吧?叫女俠?太好了,比我想象的還要漂亮,比我想象的還要可愛!”
“來,過來,讓媽媽抱抱你好嗎?我的好媳婦。”媽媽微笑着向女俠招手。
“媽媽,我的好媽媽!”女俠撲向我媽媽,緊緊地抱着她。
媽媽撫摸着她,欣慰極了。歡喜的眼淚如音符般飛翔。
突然,媽媽的眼神開始變樣,有些哀傷,但依然坦然。
“媽媽該走了。媽媽此心已了。”她說,“兒子,我的好媳婦,媽媽爲你們感到自豪。珍重!”
說着,媽媽的身影開始飄離。
“媽媽,您去哪?我不要您走!”我試圖追過去,女俠拉住我,將我抱在懷中。
“可是, 我們失卻了自由,我們被軟禁在異域了。”我喃喃地說,眼淚擺脫了我的控制,撲簌簌地掉下來 。
“不不, 兒子,心自由了,則始終自由。”我聽見母親話悠悠地傳來,她的影子則悠悠地消失了。
我的心一下子釋然了。媽媽是對的。
我背起我的夢,牽着女俠的手,悠然飛向異域。
耳畔迴響着女俠不知在哪裡學來的歌,悠揚、動聽:“再見了,媽媽,別難過,別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