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四話音剛落,林傑就看到丁釧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他跑到林傑身邊,一隻手伸出去擋住豺四,對林傑說:“小林哥,不好意思。”
林傑皺起眉頭,這丁釧跟着少當家的也有十年了,還是藍老大親自選的,怎麼辦這麼點事兒都冒冒失失的?剛剛纔吩咐了讓他偷偷去拿鄰幫的資料,這麼會兒時間就被人知道了?
“怎麼回事兒?”林傑帶着丁釧往後退了幾步,小聲問。
“您不是特意提到豺四,讓我去打聽他究竟爲什麼到環線那邊的工地上去麼?我纔跟身邊的人說了兩句話,這個人就把我攔住了……”丁釧急忙解釋。他看豺四來勢洶洶,生怕事情出亂子。林傑剛來的時候他們問林傑是不是少當家要來,林傑不是,結果林傑前腳才進門,藍如也後腳就來了,弄得丁釧也是一頭霧水。藍如也陪着一個客人,從VIP通道直接上的二樓,並沒有驚動任何人。
丁釧剛接到吩咐,就去辦事。在自家的場子說話,他並沒有特意壓低聲音。只是不知道爲何這豺四也在場,偏偏就被他聽了去。
“派人跟蹤也就算了,我當你是例行公事。現在明目張膽地叫人打聽我們幫派自家接的生意,是何用意?懷疑人也要有個限度!”豺四眼帶幾分狠意,說話的時候不時把牙齒咬起來,一副忍無可忍的樣子。
如果豺四像當初在警局,或者從警局回去之後那樣淡定自若滿不在乎,林傑會認爲他是真的無從參與,只是湊巧在那工地上做事。怎麼如今這麼咄咄逼人起來?
林傑也算是道上人。若是以警察的身份,他就不得不考慮很多人的感受,而用林家公子這個身份,他無需考慮太多,只需要考慮林家的面子即可,於是林傑把手上的酒杯一扔,頂上豺四的目光。
“豺四,之前見面的時候,我是個警察,不好亂髮脾氣。我也是看着你跟龍哥混,我給你個面子。如今這裡可是藍家的地盤,我在自己家的地盤上想打聽誰,想找誰,還輪不到你個小東西在我面前發狠!”
酒杯砸在地毯外的大理石地磚上,“譁”地一聲碎了。血紅的雞尾酒流出來,濺了豺四一鞋面。林傑這杯酒扔出去,豺四後面突然冒出來幾個人,同樣是黑色西裝,整整齊齊地站在豺四身後,擺出隨時要進攻的架勢。
丁釧等人見了這架勢,趕緊也在林傑周圍布上陣,只是他們要佈陣比豺四幾個容易的多,因爲整個賭場都是藍家的人,丁釧一招手,這些人就齊刷刷地冒出來,把豺四和他身後的人以及林傑和白領偵嚴嚴實實地圍在裡面,丁釧又帶了幾個人站在林傑身邊以防萬一。
休息區突然發生這麼大動靜,賭錢的客人都紛紛停手,想要一看究竟,無奈藍家的手下已經把風暴中心圍得水泄不通,有好些客人踮起腳來看,還是看不到。
豺四身後寥寥數人,被這麼大一羣人圍着,卻並沒有面露膽怯,甚至豺四嚴重那幾分狠勁兒一點也沒有消散。他只是一個冷笑,然後看着林傑說:“林大少爺……哼,是啊,這H市可是藍家的天下,可是道上的規矩,其他幫派的事情,不能隨便打聽。不管你是誰,這都壞了規矩,素聞藍家一向治家嚴謹,怎麼能容得林少爺你幹這種破壞規矩的事?今天不給我個說法,我豺四可就不走了!”
“呵呵!”林傑雙手抱在胸前,“我查你們幫派的事了嗎?你哪隻耳朵聽見我說,要查你們幫的事?我只不過跟手下人說,去打聽打聽豺四到那個工地上,到底是去幹什麼。你若不是做賊心虛,怎麼會有這麼大反應!”
“好!林少爺你到底是黑的,還是白的?你到底是打着警局的旗號來查我們家的老底,還是打着藍家的旗號來幫警局辦事,我豺四都不清楚。不過我可是親耳聽見你手下的人說,讓查查‘豺四他們’,看守工地的可就只有我一個,又何來‘他們’?林少爺怎麼解釋?”
“解釋!我用得着跟你解釋?豺四,別以爲你們幫在鄰省好像混出了點什麼樣子,就幹在藍家的地盤上耀武揚威!”林傑晃晃悠悠地走到豺四身邊,挑釁地撥了撥他的領帶,“反正劉宏那案子差個兇手,你說話要是再這麼不客氣,小心我把你銬回去,也算解了警局的燃眉之急。”
豺四漲紅了臉,他咬着牙齒半天,從嘴裡擠出“誰怕誰”三個字。
“哼,哈哈,哈哈哈哈……”林傑覺得可笑,於是他放聲大笑起來。白領偵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她的手按在大腿外側,那裡藏了一把手槍,她穿的裙子剛到膝蓋上面,只要輕輕一提,就能把槍拔出來。
林傑笑只是笑豺四的不知好歹,讓他沒想到的是,居然有人在人羣外圍應和他的笑聲,那人也笑道:“哈哈哈哈。”
外圍的人頓時讓開一條路,之間藍如也和他陪着的那個人大步走進來,豺四聞聲色已改,看到人走進來,更是趕緊跑到旁邊去,彎着一截腰,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龍哥”。
這就是孫龍!林傑暗暗想,他轉向正面面對這個人,稍稍打量了那人一番。此人雖然名叫“孫龍”,卻並沒有人們所說的龍鳳之姿,他比藍如也矮,也比藍如也胖,頂着大光頭,約莫四五十歲。項間還像舊時黑道大哥那樣,帶着很粗的金鍊子,手上也是很大的金戒指,乍看上去非常俗。藍如也清清秀秀、挺挺拔拔地站在孫龍身邊,竟然不維和,這是林傑沒想到的。
“小林別吵,有客人呢。”藍如也說了這句話,把手一揮,圍在外面這些人就飛快的散開去了。只留了丁釧一個人,藍如也回過頭去看着孫龍說,“不要意思,龍老大。”
“沒事!是我教導無方。”孫龍也瀟灑地一揮手,這一揮手着實有氣勢,把他身上的俗氣逼退了不少,他叫着豺四,“四兒,過來!”
豺四麻利地跑到孫龍面前,孫龍伸出那個帶金戒指的手,一個巴掌重重地扇在豺四臉上。豺四被這一掌打得往後連退幾步,差點沒站穩,他的手捂上臉頰,一注血已經從被打破的嘴角流了出來。豺四伸手去擦了擦血,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小林碰上個案子,跟您手下的豺四好像有點關係,才惹出這回事,您也不要怪罪他。”藍如也很好心地替豺四求情。他心裡知道孫龍很疼豺四,也捨不得下太重的手,這一巴掌只是給林傑面子,剛好欠個小臺階,藍如也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
“我知道,不就是我家這個小子看守的工地上,死了人麼?哪個工地不死幾個人?要是個個都像林少爺這樣,動不動就要抓我的手下回去頂包,那可就難辦了。我們吃這碗飯也不容易,可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就斷人生路啊!”
林傑急忙賠笑道:“我說笑話呢,哪能隨隨便便就拉人回去冤枉成兇手?只是那工地是您老人家手下在看着,到底看到了什麼,總得一五一十跟我們說清楚,也別讓我們爲難,您說是不是?”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這孩子膽小嘛,又聽我的話,所以什麼都不敢多說,我讓他明天去找你,包管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你!”
“就今天吧,”林傑討價還價道,“夜長夢多啊。回去錄個口供而已,您要是怕以後有麻煩,口供我們也可以不錄,只要你們家四兒,把他看到的東西都告訴我們就行了。”
林傑看着豺四,後者還真是一副“爲龍哥馬首是瞻”的模樣。
“不好意思龍老大,是我教導無方。”藍如也看見孫龍在猶豫,趕緊出言相逼。他這話的意思就是:你孫龍答應了林傑的請求,那麼萬事無慮;若是不答應,總得有不答應的理由吧?這個理由就是你覺得林傑的請求不合理,那麼就是藍家教導無方——在藍家的地盤指責藍家調教無方,真是好大的膽子。
孫龍有何嘗不知道藍如也此時開口的含義,他雖然把自己的幫派做得也挺大,不過畢竟這是在H市,他也要藍家的地盤上混飯吃,不能打人家的臉。孫龍咬咬牙,只得說:“怎麼會是藍少爺教導無方?今天就今天,辦事效率要高,這是對的。”
他對着豺四把下巴一擡,豺四就順從地走到林傑身邊去,林傑衝孫龍笑笑,說了句“多謝”,一行三人便離開了賭場。
林傑的車就在外面停着,豺四本來以爲他們要回警局,而林傑一上車,就叫司機和車裡本來的兩個手下都到外面去守着。他把車門關上,白領偵確認了四周無人,便開口問:“你那天到底聽到響動沒有?”
“我們幫確實在出那事之前接到一個消息,說有人拜託我們確保那幾天工地周圍要沒有人。至於那天晚上,我確實沒聽到什麼動靜,只是那幾天都有兩臺車子過來工地上,是等車上人都走了,纔去看了看那些車子。”
“什麼車?”白領偵趕緊掏出一個小本子來。
“普通的白色麪包車,有兩臺,”豺四看到白領偵拿筆要記,知道她是想要車牌,“車牌子被摳了不知道,不過我知道那兩臺車的型號,他們未必會用自己的車,市區裡有很多租車的地方,你可以去問有沒有租過那樣兩臺車。”
豺四很自覺地要過去筆和紙,把麪包車的型號寫下來,然後把車子的特點也描述了一番,“車上的牌子是蒙起來的,有臺車右邊颳了,好大一片地方沒有漆。”他說着還畫了一輛栩栩如生的麪包車下來,把刮花的地方詳細地標記出來。
“就這麼多了。”豺四把紙筆還給白領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