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還是要用最直接簡單的方法”
輕輕碾碎一顆石礫,李衡擡頭望向鎮子中央的那條街,正是他上午前去的地方。
而這裡位於瑪塔鎮的邊緣,再加上他手法麻利,清理這裡前後沒超過二十分鐘,搞出的動靜也很少,要被發現的話基本上要等到明天白天了。
“你到鎮外面的大門那裡去”
對着桑吉吩咐道。
“一會我也要過去, 估計還得你給我帶路”
桑吉怔怔得點頭,然後二話不說得老老實實一路小跑到鎮子的石牌樓大門處,然後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待住。
你問他爲什麼不乘機逃跑?
開玩笑!剛纔密託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呢!
三蛇會團是附近最大的一個幫會, 老巢離這裡還有幾十公里, 佔着好幾千畝的地盤和兩個山頭, 控制着數個村寨作爲基本盤,總數有一千五百多人。
“又是伱?”
門縫開到拇指大小時傳來一聲鎖鏈響動。
咔啦——
聲音毫無波動,就如同純粹的宣讀判決一樣,他的聲音立刻傳遍整個廳堂。
唯一知道的就是這批貨來自暹羅那邊,而且經由鐵工會的一條物流鏈轉送到這裡的,上面那個編號就是酒吧老闆根據大致的來源地和運輸方式編的碼,好讓自己能分清貨源來路。
轟轟!!!
李衡從這些瓶瓶罐罐中取出其中一個,上面的蓋子貼的標籤裡寫着GN-WD00後面又是一串婆羅沙字母。
看上去這家酒吧除了賣酒待客,還幹着屠宰牲畜肉食冷鏈的兼職。
開酒,封喉,兩不誤。
當然更多的人還是在抱着看熱鬧的心態之後推門離店了。
他的心臟頓時揪了起來。
伴隨着巨大的空氣嗡鳴聲,其手中的玻璃碎渣以數百米每秒的速度脫手而去,轟向四面八方!
就像是幾把霰彈槍同時開火一樣,無數的玻璃碎渣形成了密集的彈幕如同暴雨梨花噴射而出,呈一個巨大的且不斷擴散的扇形覆蓋了大半個酒吧廳堂。
至於李衡則徑直來到了上午到過的那家名爲“紅梅冬雪”的酒吧。
目光掃過身後,大部分的酒客都已離去,只剩下兩三個身上紋着一圈一圈蛇形圖案的人不願離去,撐着下巴幸災樂禍目中帶着濃濃看樂子的光彩。
這時,地下室那邊腳步聲慢慢傳來。
就在酒吧老闆和所有店員已經脫下外套露出獠牙的時候,卻見到不遠處的李衡正從一個酒桌上拿起一隻玻璃制的菸灰缸。
啪嗒,又是一滴蠟油滴落,他茫然的回頭望去。
液化氣比空氣要重一些,所以釋放出來後會先積累在地面上,而蠟燭一旦燒到失衡就會掉下去,結果怎樣不言而喻。
這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罐子,裡面注滿了淡綠色的溶液,應當是某種防腐藥劑。
壓抑的氣息本能地讓他們感覺到不妙,紛紛起身不想再繼續待下去了。
酒吧老闆瞥了他們一眼,這些都是三蛇會團的人。
酒吧老闆還沒見過這種莽撞不怕死的傢伙,壓抑着怒火走了過來。
一瞬間無數的霹靂啪啦之聲炸響,緊接着就是各種玻璃器皿爆碎的聲音,以及……無數混雜一起的慘叫聲!
包括那三個未能及時離開的三蛇會團的人,全部在這“水晶暴雨”之下綻放着血花倒在血泊之中。
目前這些容器裡面,有一半都是那個人提供的貨。
只不過,他萬沒想到,就是這批在他做“魚骨生意”裡都算不上起眼的貨,給他帶來了滅頂之災。
“時間到”
但是,已經晚了。
這下他抽動得更厲害了。
直到李衡走上前去一記手刀斬開其中一具肉豬屍體,從這豬肉的腔體中露出一樣東西來。
酒店老闆衝着沒有離去的其中一人面無表情的說道,在他眼裡這個莫名其妙的外邦人已經是一具屍體,而那人胸有成竹得回了個OK的手勢。
畢竟對方可是有接近一個營的兵力!
老闆感覺有點煩躁,示意店員們下手的時候注意些,別波及到這幾個三蛇的人,否則他們肯定會從自己訛一筆。
這個場面就連李衡都不禁眉頭緊皺需要短暫的閉一下眼睛,才能緩和自己。
只見,一隻小小的蠟燭被他點燃放在了酒桌邊上,只不過燭身是傾斜的,而隨着蠟燭不斷燃燒重量減輕,很快這根小蠟燭就因爲失去平衡掉落下來。
走至他跟前的李衡平靜得再次掏出那張照片,一如白天在櫃檯前問話一般。
在馬塔這種事情時常有之,這地方本來就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常年在這裡做生意、過日子的沒幾個底子是乾淨的。
他知道這裡是做“魚骨”生意的,所以來找自己處理一批“邊角料”,而且出手的價格特別便宜,所以即便是沒什麼深厚的商業關係,酒吧老闆還是做了這單子。
無人倖免,除了渾身血點的酒吧老闆還剩着幾口氣在喘,他看到一步步走過來的李衡目光是無法形容的驚駭和茫然。
“記住,老老實實的”
吱呀一聲,酒吧大門被打開,他像個剛喝完凌晨夜酒的客人一樣閒庭信步的離去了。
那是死神的腳步!
“呃——呃——”
咯吱——咯吱——嘣!
李衡目光一凝,伸手將之取出,眼皮不禁微微眯起。
總之,在這個世界黑暗中形形色色的團體和個人都是這裡的潛在買家,這是個缺口巨大的黑產!
而東南亞這種混亂、黑暗,充斥着原始殘暴和血腥對抗的地區簡直就是完美的市場。
一見此景,櫃檯上的店主頓時臉色大變,部分注意到的店員也立刻趕上前來。
他用牙咬住大門的門角,然後奮力拉動,將其拉開一條門縫,而在門口就是一個斜坡,只要打開大門他就能靠着自己的體重一路翻滾下去逃過爆炸!
但是變成一個火球在翻滾,激烈的燒痛讓他如同地獄中受刑的惡鬼一樣慘嚎了起來。
硬生生得拆除了不鏽鋼製作的門栓和鐵鎖,李衡進入了這座酒吧的後臺和地下室。
稍微知道些底細的人都清楚這家酒吧在這裡開了挺久的,但凡是在瑪塔能立足時間比較久的人,基本上都不是什麼善茬。
門,被外面反鎖了。
一掛掛切開分割的豬牛羊肉陳放在庫中,一個挨着一個的排列開來。
……
他能做的只不過是處理那些被摘取了核心器官之後的“魚骨”,將“魚骨”還剩下的部分有價值的部分進一步回收處理,然後賺取邊緣收益。
似乎也就僅此而已了。
“通知蠅幫的人過幾天去北山處理屍體”
零零星星大概不超過十來個人。
血泊裡的酒吧老闆掙扎着拼命扭動自己的脖子想看清他在幹什麼。
而這突來的傢伙不光不是本地人,還是孤身一人,沒有一個手下,甚至連像樣的傢伙都沒有……搞什麼?演卡通麼!
輕輕聳動鼻頭,酒吧老闆本就有些發黑的臉孔瞬間變成了豬肝色,口裡泛着血沫得沙啞着嘶吼,瘋狂得朝大門處蠕動過去。
這種“掃店”的事情見得多了,要麼是是過幾天換個店老闆,要麼是過幾天鎮外邊多一具無名屍體,只看誰贏罷了。
酒吧老闆看到了此生最亮的一幕。
似乎認出來是白天那個找自己問人的傢伙,老闆眼睛一眯。
渾身血洞,癱在櫃檯底下的酒吧老闆,衰弱的進氣出氣,腦子裡亂糟糟的想着,後悔着。
沒有停留,李衡又走到另一具剝洗乾淨的羊肉邊上用手將之撕開,裡面同樣有一個玻璃罐頭,淡綠色溶液中浸泡着數對人類耳朵。
總共有近二十個玻璃容器隱藏在這些冷藏畜肉之中,大量的人體組織被浸泡存放其中。
“不用激動,我之前便答應過,只要你說出所有知道的,並且老老實實的,我自然會給你個痛快”
看起來李衡嗅到的異樣味道,便是這些牲畜的宰殺分割後的氣味了。
根據酒吧老闆的說法,五臟器官那種真正的“核心”生意還輪不到他來做,有更大更專門的機構專項處理,無論是供貨商還是消費方,都不是他這種小蝦米能夠企及的。
此刻,酒吧裡氣氛非常平和,還有十多個人安安靜靜得躺在地板上。
的確,如果他老老實實的坐在櫃檯那,爆炸中心的威力就能第一時間將他炸死,而不是現在這樣活活燒死。
他想伸手去夠僅僅幾步開外的電話機,但是四肢運動神經已經損壞的他,根本無力擡起手臂。
也是整個瑪塔鎮上數一數二的“商家”,時不時地還充當一把“治安警察”的角色,喜歡插手鎮裡各勢力間的鬥爭。
只不過今天這情況看起來大概是後者了。
咬着門角的老闆大腦一片空白。
進門之後,李衡大踏步得朝裡走去,彷彿這裡是他老家一樣, 沒有找個位置坐下, 也沒有前往某個包廂, 而是直奔着最裡面的後臺房門。
一時間酒吧裡剩餘的酒客們紛紛起身,各種各樣的目光掃視着這裡,有無動於衷漠不關心的、有幸災樂禍看熱鬧的、也有目光陰沉虎視眈眈……
呼——
不明所以,酒吧老闆也沒看懂李衡要做什麼,他只是看到做完這些之後,李衡便離去了。
像是漫不經心的把弄了兩下,然後就在酒吧老闆那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輕描淡寫得捏碎了整隻菸灰缸,崩碎的玻璃渣靜靜地攥握在他手中。
“我給你們五秒, 無關人等全部離開”
酒吧老闆和其身邊的店員甚至都愣了一下。
向來都是多管閒事的傢伙們,但其他人也拿他們沒辦法。
冒着血泡的喉嚨裡掙扎着想叫出聲來,但他卻掙扎不了。
是的,茫然,這就是普通人類在瞬間遭遇難以理解的現象之後會呈現大腦一片空白的自然反應。
就連那幾個三蛇的人也都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原來的幸災樂禍看熱鬧的目光全部消失不見,轉爲了帶着一絲惶恐和驚懼。
目睹這一幕的所有人,目光都在一瞬間變了。
恐怖的死亡威脅下,在求生欲的支配中酒吧老闆暴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極限力量!
他靠着還能活動的下巴和不停扭擺的腰臀,將自己一點點拱到了大門口。
但他所知道也僅此而已了,出貨的人也非常謹慎,而他自己出於“行業規矩”也沒有追根問底。
握緊的右手向後拉伸,左前腿微微踏出,李衡擺出了宛如棒球投手的姿勢。
但跟自己無關的當然是高高掛起爲妙,沒必要捲進來,除非有利益相關。
血腥味。
這裡大多是人類的五官組織以及人骨等“邊角料”,並沒有各類臟器。
他媽的,要是能回到之前那天,那傢伙就是白送自己,不!就算倒貼,老子也絕不會接這單子的啊!
酒吧老闆回答他的問題時所說的便是這個。
這傢伙不僅不懂規矩, 好像腦子也不太好使!
正當他打算給眼前這不懂規矩的外邦人一點小小的東南亞驚喜時, 卻見對方先動了。
再次以相同方式“打開”冷庫的玻璃櫃門,李衡走了進去,身處在零下幾十度的空間中,只穿着一件單薄衣褂的他也僅是覺得一絲涼爽。
只有酒吧老闆是唯一一個還有活動能力的。
或是一些生物研究室,或是一些非法地下黑醫院,喜歡收藏人類五官的變態收藏家,某些有着特殊習俗(用人骨做裝飾物)的民族部落,有着詭異儀式的邪道宗教……
小蠟燭終於失衡,在重力下落到地面。
阿魯馬達!真就有這麼想死的人啊?
自己這家店好歹也在瑪塔開了有好幾年,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敢這麼無視自己硬闖的。
整個酒吧裡共有十多個店員,他們既是酒吧的服務人員,但必要之時也能將不懷好意的客人“愉快送走”,他們每個人除了備着一個開酒器以外,身上還都帶着一柄細長的蜂刺。
死神已經離去,他在地上拼命得掙扎移動着,朝着酒吧大門那裡過去,只要到了那邊就有一線生機!
然後他便聞到了一絲異樣的氣味。
這個酒吧擁有一個相當之大的地下室,層層不鏽鋼門牆封鎖着,還有部分看守的人,都被李衡一併處理了。
早在白天到此之時,他就在一片煙燻霧繞之中嗅到了夾雜在其中的一絲一樣的味道。
“所以,現在我能得到我想要的回答了麼”
容器罐上的蓋子則貼着一串防水標籤,上面寫着一串的英文碼,還有一些撣驃語的備註。
這裡,是一個龐大的冷庫。
是液化氣!
做這種生意的哪有刨根問底的。
我們還沒發難, 這傢伙先宣戰了?!
兩個體格瘦長的店員動作敏捷得衝上去攔住了李衡,把住了後臺的入口,兩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李衡面色不善。
李衡走了過去,似乎在另一邊搗鼓着什麼。
李衡走過他身邊時,淡漠得掃了他一眼,然後安慰了他一句。
五秒很快過去,李衡就是一個很守時的人。
那傢伙,把整個後廚的液化氣全部打開釋放了出來!
他惶然得看向那隻傾斜的蠟燭,一點一點的滴着蠟油,也在一點一點的往下墜落。
直到這時他纔想起來,那人離開時說的話——“老老實實的,便會有個痛快”
而在冷庫旁還有一個分割解剖的工作臺,他聞到的血腥味就來自於此。
“做什麼!想死麼?!”
啊!!!!!
一線生機的希望在此刻湮滅,所有的掙扎都只是幻影,無盡的絕望衝擊令老闆直接精神崩潰了。
回頭望了一眼,還好,還好,蠟燭還有一點纔會掉下去,自己還有機會逃出去。
大約有六到八顆如同彈珠一般在溶液裡上上下下左右沉浮,像是在盯着李衡一樣,莫名的詭異可怕。
一路來到最底層的地下室,一條長長的電纜通到這裡,專爲了一臺設備供電——一臺大型製冷機器。
就在酒吧櫃檯下,一杆大口徑雙管獵槍靜靜得沉睡在那裡,廳堂兩側的魚缸底下還有四把M106,都是滿彈匣上保險的狀態。
眼球、耳朵、牙齒、手掌、脊椎骨節、甚至是完整的連帶頭皮的頭髮……
巨大的爆炸氣浪將其吹飛了出去衝破了反鎖的大門,同時火蛇將其全身都點燃了,他的確如願得滾了出去。
右臂的肌肉像是膨脹的氣球一樣迅速暴漲,閃爍着花崗岩一般的光澤,爆炸般的力量從其肌肉組織間透射而出,如同火箭發動機一般推動上臂、小臂、手腕最終在手掌間爆發!
此刻,他就是世界最強投擲手。
一個接一個得,李衡將這裡所有的牲畜肉全都打開,一個恐怖的場景呈現在眼前。
那張照片上的人,疑似馬宏圖的男子,也僅僅是跟他做過一次生意的“客人”。
至於裡面浸泡的東西則是幾對人類的眼球!
再次推門而入,現在這個點的煙霧要淡了許多,但還是有客人在裡面吞雲吐霧。
李衡回頭掃視了一下整間酒吧,然後舉起右拳。
緊接着,又是更大一輪的爆炸,在劇烈的爆響和沖霄的火光中,這座酒吧連同那黑暗的地下室全部被送上了天,於烈焰中焚爲灰燼。
恐怖的動靜讓整個馬塔鎮都從深夜中甦醒,無數驚叫傳來,人影攢動紛紛走出家門。
在這一羣身影中,只有一個朝反方向而去,爆炸掀起的氣浪輕輕攪動他的衣角。
他卻連回頭看上一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