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裔充,爲父走後,家裡就由你執掌大局,儘快聯繫你大爺,讓他救我出來。”
劉裔充年方三十,正是年富力強,已經考中舉人,正準備在來年的秋闈中衝擊進士。
“爹,你放心,孩兒一定會救你出來。”
方正三人又等了一刻鐘,劉府的大門依然緊閉。
沈煉有些不耐煩,他走到劉府大門前,使勁的拍了幾下:“裡面的人給我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速速出來投降,否則我們就要衝進去了。”
“吱呀——”
黑色的木門打開,一個身穿常服,頜下三寸長髯的老者昂首走了出來。
“某正是劉宇亮,不知哪位差爺要帶我走?”
方正走了出來,從懷裡掏出駕帖:“下官北鎮撫司百戶方正,奉錦衣衛指揮僉事,北鎮撫司鎮撫使許顯純大人命令,特來請您去詔獄走一趟。”
劉宇亮看過駕帖,確認無誤,將雙手伸出:“來吧,老夫跟你們走。”
方正衝要來給上枷鎖的力士搖搖頭,笑道:“劉大人誤會了,咱們只是請您去詔獄,並非要有意刁難,大家都是給皇上辦差,還請理解。”
劉宇亮聞言,有些詫異的看了方正一眼。
“方大人年紀輕輕就坐上百戶的位置,未來前途不可限量,這份恩情,老夫記下了。”
說完,劉宇亮被帶上了四周封閉的馬車。
方正沒想到這次出差如此順利,有些不敢相信。
盧劍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正常都是這樣的,你以爲都跟去嵩山似的,打生打死?其實越是大官、大戶人家,就越能配合咱們,反而是那些狗屁不是的泥腿子,會跟咱們拼命。”
聽了盧劍星的解釋,方正才明白爲什麼底層人要練武功。
反而錦衣衛的功夫普遍不是很高,因爲沒有危機感。
就好像每天去大街上指揮交通的警察,並不需要有高強的武力。
方正翻身上馬,回頭看了一眼緩緩關上的劉府大門,覺得今天這事辦得極爲蹊蹺。
“大哥,我不明白,既然當官的這麼配合,那咱們還調動這麼多力士幹嘛,不是浪費人力嗎?”
盧劍星嘆了口氣道:“其實不是每次都這麼順利的,錦衣衛也是吃過虧,死過人才有了只要出差,便必須做到人多勢衆。嘉靖四十四年,查抄首輔嚴嵩,就很是打了一場硬仗。”
方正頓時沉默了。
的確,有些事情習慣了便很難改變,除非流血犧牲。
就好像大明立國二百多年,朝廷軍紀廢弛,衛所中的軍士逃跑,十室九空,這就是太平日子過的太長了。
百姓、丘八都忘記了外部的威脅。
只有當異族的屠刀砍到腦袋上,這些人才會重新起來抗爭。
沈煉綴在兩人後邊,有些悶悶不樂。
方正轉頭看到,問道:“二哥,咋了?”
沈煉搖搖頭,沒有說話。
盧劍星卻對他很瞭解,笑道:“二弟這是沒撈到油水,正在生悶氣呢。”
“油水?”
盧劍星哈哈大笑:“這種抓捕朝廷大員的公差,油水最是豐厚,你知道這些大員的家裡亭臺樓閣衆多,家裡擺的不是鑲金就是鑲銀的,順手拿走一件,神不知鬼不覺,甚至他們的家人也不會聲張。”
方正恍然大悟,怪不得陳光那老小子要好處,原來是羨慕這些出公差的有錢可拿。
他仔細打量身邊力士的表情,發現這些力士跟沈煉一樣,興致都不高。
他心思活泛,一下就知道這些人肯定也是因爲出差沒有油水而鬱悶。
他從懷裡摸出那張1000兩的銀票遞給沈煉,沈煉不明所以。
方正說道:“今天出差,我方正請大家喝酒,今晚醉仙樓,不醉不歸。”
聽到有酒喝,一衆兵士瞬間沸騰起來。
他們這些人工資不高,一年的俸祿也就十兩白銀,是小旗官的一半。
這十兩銀子供應一家三口吃喝,也是緊巴巴的。
所以他們都希望多出公差,撈點外快。
所以方正的大方讓他們很開心,紛紛叫嚷以後就算沒有錢拿,也要跟着方正辦事。
盧劍星壓低聲音道:“三弟,你這手筆也太大了,1000兩銀子?說給就給?”
其實不怪盧劍星眼紅,1000兩銀子,足夠他不吃不喝攢十年。
原著沈煉甚至爲了幾十兩金子,放過了魏忠賢。
幾人回到北鎮撫司,交還了牌子,方正、盧劍星、沈煉來到許顯純的院子。
許顯純正曬着太陽,旁邊一個小旗官捧着茶伺候。
見到方正幾人,許顯純擡了擡眼皮道:“怎麼樣?事情辦妥了?”
方正拱手道:“回稟許大人,犯官劉宇亮已押回詔獄,請大人發落。”
許顯純滿意的點點頭,朝盧劍星、沈煉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吧,今天的差事辦得不錯。”
盧劍星躬身道:“多虧許大人未雨綢繆,教導有方,功勞都是大人的。”
“行啦,行啦,你們既然是方正的兄弟,就別跟我來這套虛的。我這官都做到頭了,要這麼多功勞幹什麼?”
等到房間裡只剩下方正一人,許顯純這才說道:“老弟,知道我爲什麼讓你去拿劉宇亮嗎?”
方正搖搖頭,開玩笑,我怎麼會知道。
“這劉宇亮前些日子給皇上上了一道摺子,言語間盡是責備聖上之言,甚至還說祖宗之法不可變,否則將受到懲罰。”
方正問道:“只是因爲說了這些?”
許顯純笑道:“當然不止,劉宇亮被人攛掇着,在摺子裡還說大內的守衛有問題,要求撤換。”
方正聽得瞠目結舌,道:“這劉宇亮是想找死嗎?撤換大內守衛,這種事情也是他一個禮部侍郎能夠置喙的?”
許顯純嘆道:“誰說不是呢,不過劉宇亮沒這個本事,他的背後肯定另有其人。”
天啓皇帝遭到刺殺,皇宮禁衛早已經換了一批,但是這種事情只能由天子做主,別人是不允許插手。
“那聖上有沒有說,要怎麼處置這個劉宇亮?”
許顯純搖搖頭道:“聖上的心思,咱們這些做臣子的還是少琢磨,外界都說聖上貪玩,其實他的心就跟明鏡似的,只要恪盡職守就行了。”
許顯純的話,方正只相信一半。
不揣摩聖意?
那京師這麼多的臣工每天干什麼?
朝中的大臣又在幹什麼?
就算自己的舅舅魏忠賢,估計也是每日揣摩聖意,生怕自己失了恩寵。
許顯純說道:“好了,這件事情到此爲止,至於劉宇亮怎麼處置,那是皇上的事情,並非你我能夠操心的。”
方正一想也是,自己不過一個正六品的小官,連朝堂的大門都沒有摸到,還真是杞人憂天。
不過他也留了一個心眼,此番緝拿劉宇亮,讓他明白在朝廷裡做官,其實面臨着很大的風險。
保不齊就會因爲什麼獲罪。
就算是皇帝,還要因爲天氣災害下罪己詔。
從許顯純的院子出來,方正回到自己的公房,卻發現早有人在裡面等着自己。
“二哥?你怎麼沒回家?”
此時已經是午休時間,因爲早上出了公差,許顯純特許方正他們三人下午休息。
方正本打算收拾收拾東西回家睡個午覺,卻沒想到遇到了沈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