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師兄那般人物,說是人族修行界唯一的完人也不爲過,今天竟然被越冬罵做白癡。
劍拔弩張趙袖就此出手。
無盡的烈焰自大地而出,直至大海,再順着那無窮的海水朝着越冬襲來,就像兩柄最鋒利額劍。
然而還未等越冬出手。
白三輕輕揮了揮骨笛,便將這烈焰斬斷了。
“她一定會殺死你,但不是今天。”
白三的聲音如春風一般落在衆人耳裡。
那些通天大物相視一眼,皆是在心想:還好剛剛沒有對太平那瘋子趁勢發難,否則那傢伙找自己拼命就完了。
是的沒有人想和白三拼命,所以大家都無動於衷。
越冬看了白三一眼,最終竟沒有生氣,而是默認了白三的說法。
趙袖:“我等着那一天。”
難道這就是人族最強大的幾位女子之中的兩位的約戰?
衆人想着這些,神色不免有些古怪。
白三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越冬撐着船槳在衆人的視線裡漸行漸遠。
三教教主、崑崙刀聖、東神王陳將、藍劍掌門,寧仙子竟沒有一人追擊。
待到越冬和白三的身影消失後。
東神王陳將怒不可遏地看向了藍劍:“不知道藍掌門剛剛爲何不追?”
寧青青看向衆人,不禁怒極反笑:“你們爲何不追?”
衆人啞口無言。
這就是人族爲什麼踏入神聖領域的通天大物,遠高於龍族,卻不敢和龍族發生戰爭的原因。
沒有人願意去爲別人拼命。
更沒有通天大物想要去拼命,讓人坐山觀虎鬥。
就在這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再見面我會殺了他。”
原來說話的是藍劍。
他乾咳了兩聲,鮮血染紅了藍衫。
竟是受了重傷。
頓時衆人不敢再多說什麼,相繼客套告辭。
……
……
海上。
白三靠在牀上臉色有些蒼白,胸前的青衣被鮮血染紅。
越冬摸了摸他的頭,說:“小也,你知道剛剛爲什麼我答應了你不現在殺趙袖?因爲我知道你受傷了,而且剛剛那些人都想殺死你,所以我得帶你走了。”
白三苦笑道:“若是能重創師兄我還能不受傷,那麼我豈不是天下無敵?”
越冬:“你師兄應當也打不過北面的魔君。”
白三:“如果打得過,他早就去北面殺了魔君了。”
越冬噗哧一下頓時笑了:“還是你最瞭解他。”
白三:“不過你罵師兄那句白癡,真是令人極爽的,要知道可從來沒有人敢罵他白癡。”
越冬昂起頭來,鼻子微酸,但還是強顏歡笑道:“我這麼好的姑娘,他都不知道珍惜,他不是白癡是什麼。”
白三笑了:“有道理。”
越冬:“你爲什麼這麼看好這寶蓮?”
白三:“寶蓮可讓哪吒重生。”
越冬:“那個小孩子以後就這麼重要?”
白三:“很重要。”
越冬:“謝謝你,小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白三:“應該是我謝謝你,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就在這時候一束淡青色的劍光破海而至。
竟是寧青青。
越冬冷笑:“終於捨得來了。”
寧青青沒有看她,只是看着白三:“這麼多年,你還好嗎?”
白三眉頭微挑:“我已經是人族正道的大敵太平真人,寧仙子冒險與我海上私會恐怕不妥。”
寧青青:“看你不太好,師兄那一劍太狠,你也不差,以後小心點。”
白三:“多謝寧仙子關心,不過我不認爲這是真的關心。”
寧青青:“難道我從來沒有關心過你?”
白三:“記不得了,我只記得你和師兄是怎樣將我斥爲邪魔外道,如何出劍差點將我殺死,然後打入鎮魔井囚禁千年的,至於我如何成爲魔頭的,也是拜你和師兄所賜。”
寧青青笑了:“難道我與師兄還要與你爲伍,那般殺下去,那麼我們北境長城外的魔族還有何異?”
白三:“師兄生性古板木訥,天生就是個以天下正道爲己任的死腦筋,師兄爲了正道那般對我,我認了,可你呢?你難道和師兄是一類人?”
寧青青:“我和師兄本來就是一類人。”
白三冷笑:“沒錯,你和師兄的確是一類人,他眼裡只有天下正道,你眼裡只有寧夏仙朝,只有你的家人、摯友、親人,從來沒有我。”
寧青青:“你認爲是這樣,那便就是這樣吧,告辭。”
白三:“不送。”
寧青青化作一道淡青色的劍光就此消失。
越冬嘆了口氣:“小也,真搞不懂你們,你爲什麼那麼愛她,卻要把話說得那麼絕。”
白三:“怕口氣稍微軟一些,心裡生出些許希望來,日後又是絕望。”
越冬:“有些希望總是好的,萬一未來擁抱的是光明呢?”
白三:“她所講的故事裡從來沒有我,連那年我劍挑天下爲她做了那麼多事情,將世間不可能收集到的寶藥都給了她,她也未曾炫耀過我,很多時候她寧願陪着她的摯友去看看世界行俠仗義,卻也不願意陪我在小清峰說說話,我哪裡敢有什麼希望?若不是後來太平真人這個稱號太響,那柄叫做‘卻邪’的劍太快,誰知道我是她的小師弟?”
越冬:“這個世界本就是有人罵你野心勃勃,有人愛你靈魂如火。”
白三微微一笑:“我與師兄一戰,東海的霧都被打散了,天上的雲海也散了,我說的不是雲和霧,其實是我和她。”
不知爲何聽着這些話,越冬有些難過,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白三,只好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背。
……
……
陳塘關家家戶戶皆披白縞素。
他們在紀念他們陳塘關的英雄。
那個英雄的名字叫哪吒。
李府內一片寂靜。
沒有人敢去打擾正在悲痛之中的李靜夫婦。
在李府的長房內。
李靖和殷夫人相對而坐。
“你捏碎了那道劍意?”李靖沉聲問道。
“不捏碎,難道將哪吒交到那些孽龍手裡?而且太平真人向我保證,他會讓吒兒重現世間。”殷夫人滿臉悲憤。
陳塘關前那些事情,終是讓她失望透頂。
什麼道祖、佛祖、儒聖、刀聖、劍主,不過都是些虛情假意的僞君子罷了。
李靖嘆了口氣:“只能如此了,不過你在那麼多的通天大物面前,捏碎這道劍意終究是有些冒險。”
殷夫人冷笑:“那些得道高人,唯有劍主藍劍敢與太平一戰,卻也只戰得個平分秋色兩敗俱傷的局面,但在太平受傷的情況下,其它人還不敢出手,他們怎麼可能發現太平這道劍意?”
李靖:“有道理,不過吒兒的事情也讓我們明白了一個道理。”
殷夫人:“值得我們守護、爲之拼命的,並非什麼道祖、佛祖、儒聖、神皇或者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通天大物,而是這片仍有善意的大地,和那些簡單質樸赤誠的人。”
李靖回首,那是三教、神國、劍宗等人族十大仙朝正道雲集的地方。
那裡被一片雲霧籠罩。
背後不知道是怎樣的黑夜。
……
……
整個南詔都在欣欣向榮。
不只南方的武周,北面的草原也是。
拓拔玉依舊很愛去那棟酒樓裡吃火鍋,不過白三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天大雨連綿。
草原上來了一頭豬、一隻猴子、一個小和尚。
小和尚自稱是太平真人的弟子,是西行的取經人,手持女帝御賜的金牌。
拓拔玉當然知道太平真人就是白三,所以她親自接見了西行的隊伍。
“那是觀音菩薩嗎?”那頭豬怔了怔,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有些驚訝。
顯然沒有想到佛宗三聖之一的觀音,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那好像就是觀音。”猴子瞪大了眼睛,神色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現在它不過是一個逃避那些往事,已經忘了過去的猴子。
若是五百年前的齊天大聖在此,恐怕已經手持金箍棒狠狠地砸了上去。
小和尚江流兒卻是搖了搖頭:“不過是兩朵相似的花罷了。”
拓拔玉確實不是觀音菩薩。
她只是觀音菩薩的道果罷了。
“我的確不是觀音,但卻認得你們。”拓拔玉微笑說道。
“喔?”猴子和豬瞪大了眼睛,覺得很是有趣。
江流兒笑而不語。
拓拔玉接着說道:“大聖爺、豬剛鬣你們二人在萬里紅原打死了不知道多少妖獸,南詔武周朝廷那邊多少人將你們奉爲大英雄,恐怕用不了多久,你們在人間該留下些祠堂和傳說了。”
猴子瞪大了眼睛:“我可不是什麼大聖,我不過是一隻對神國犯了大不敬之罪的猴妖罷了。”
拓拔玉有些錯愕忍不住看向了那頭豬和小和尚江流兒。
誰知豬卻是嘴角浮起一抹譏諷的笑容,滿是同情可憐地搖了搖頭。
拓拔玉:“流沙河就在北方,我知道你們要從那裡經過,然後前往北溟離開南詔。不過流沙河內卻是有一隻大妖作亂,爲禍四方的,不過真人去了那裡之後,那隻大妖安分了許多,如果大師北上,還望你帶着兩位弟子降妖除魔。”
江流兒:“放心師傅讓南詔變得美好了一些,小僧西行定然會多做些錦上添花的事情。”
“大師一路順風。”
說到這裡,拓拔玉頓了頓,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纔敢將那心中所想徹底說出來。
“如果見到了真人,替我說一句我想他了。”
江流兒怔了怔,隨即微笑道:“好的。”
緊跟着西行隊伍與拓拔玉擦肩而過,一路向北,直出草原。
那猴子喃喃自語。
“若不是那女子真不是觀音菩薩那般強大,也沒有觀音菩薩那氣息,我真的懷疑觀音是不是喜歡上了太平真人,他就這麼有魅力?我在鎮魔井太陰裡與他共渡五百年歲月怎麼沒發覺?”
豬卻是冷笑。
“你有青光眼,當然看不出真人的魅力,當然真人再有魅力,也是讓女子喜歡神魂顛倒,讓男子忍不住追隨其抓着光奔向更美好的未來罷了。”
猴子看向了冷笑的豬。
“難道你曾經也想追隨過真人?”
豬嘆了口氣。
“是啊,真希望真人能夠幫助我找到回家的路,我可不像你這隻潑猴,寧願忘了自己回家的路,也要逃避到底。”
猴子沉默了一會兒,神色變得陰寒無比。
“若是你家變成那樣,你也一定會努力忘了回家的路,去逃避一切,你也別一直取笑我,你敢以一頭豬的模樣出身在月亮的身旁,想來你也是不敢的。”
豬怔了怔,本要發怒譏諷酸澀猴子一番,卻發覺怎麼也說不出來那些話了,倒是心底涌起了無限的悲意。
最終他垂頭喪氣地說道。
“誰還不是不敢回家的可憐人,大家都不過是同病相憐的膽小鬼罷了。”
世人皆膽小。
難得膽大妄爲幾次,也不過是到了難以自控的時候。
至於那些始終膽大妄爲的,都是一些瘋子。
例如白三、越冬。
不知不覺便到了流沙河畔。
黃沙萬里滾滾而來,就像是一條經久不息的大河。
那些黃沙裡摻着水,於是便成了流沙。
河中散發着令人心悸的妖氣。
當然無論是猴子、豬還是小和尚江流兒都是無懼的。
就在這時候,黃沙滾滾而起,就像是茶水被煮沸了一般。
流沙河中傳來了一聲暴戾的怒喝。
“孫猴子五百多年了,五百多年了,今天終於讓俺見到了你,這五百多年的每個日夜,俺都恨不得撕碎了你。”
一位生得高大、面容粗獷的大鬍子踏黃沙而起。
濃眉大眼的他脖頸上掛着九個骷髏頭,凶神惡煞。
正是那昔日神國西王母身前的捲簾大將,那日被白三徹底開導變換了棋子方位那位。
猴子冷冷看向了捲簾:“原來是你,西王母的那條狗。”
捲簾冷笑:“如今大家都是狗,你有什麼資格嘲諷我?”
猴子:“西行路若是不走,我可以用棒子砸碎了你的頭,我不介意原本四人的西行少了一人。”
捲簾:“五百多年前,我就沒能和你好好打一場,今日便彌補了當年的遺憾又如何?”
猴子:“那就來啊。”
他意氣風發的樣子,終於有了五百多年前大鬧天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