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林夜雪的老道士頓時臉色微微一變,如同神仙一怒欲殺人,厲聲呵斥道:“魔宗四祖,你隨太平魔頭逃了出來在南詔攪動風雨,爲禍人間也就罷了,竟然還敢踏足此地。”
長生天:“老夫護送世子殿下回府,還救過世子殿下,如今登門拜訪秦王府怎麼了?這裡又不是雲夢,你何必管得這麼寬?”
林夜雪怒急,欲要動手。
就在這時候秦王殿下忽然說道:“一切等南北醒過來再說吧。”
老道士林夜雪怔了怔,看向了秦王殿下一臉的不可思議。
要知道面對魔宗,人族向來秉持着寧可錯殺不放過的原則。
北秦雖然不是人族幾大正道勢力,但也算是人族的正義之土,怎能對邪魔心懷仁慈?
秦王殿下說:“你們與太平的恩怨是你們的,何必要將我北秦拉進來,而且他們既然救過南北,便是對我秦王府有恩,我秦王府豈能恩將仇報。”
暴熊站了起來。
黑騎開始列陣,殺氣騰騰。
意思很是明顯。
老道士林夜雪嘆了口氣,說:“罷了小師叔自囚鬼谷,我也沒入太玄宮,何必把人族內的正邪分得那麼清楚,倒是貧道唐突了,秦王殿下贖罪。”
秦王殿下說:“木蘭的事情,抱歉了,請。”
老道士林夜雪俯身還禮,然後隨秦王殿下進入了秦王府。
長生天也跟着進入了秦王府。
不過在進入秦王府的時候,長生天說了這樣一句話。
“真人一週後到達,開始登樓。”
老道士林夜雪身軀微微一顫,顯然沒有想到太平真人會要來秦王府這種地方,而且還要登那座樓。
秦王殿下沒有什麼情緒,也沒有什麼反應,就好像沒有聽到這句話一般。
這時候的長生天驚訝的發現,那位東華天下曾經讓人戰慄的人屠,竟然是一位瘸子。
……
……
秦王府的通道千迴百轉,初入其間的人很容易找不到方向迷了路。
比起宮殿,這裡更像是一個用無數金錢堆砌起來的迷宮。
秦王對世子殿下寵愛至極。
當趙木蘭將世子殿下背入了房中。
秦王、長生天與老道士林夜雪隨後便至。
看着昏迷不醒瘦了不知道多少,臉色虛白的世子。
秦王眼中閃過一抹濃濃的焦慮,終於沒忍住失了態。
他大手一揮,命令下人將道宗、佛宗、神國、十大仙朝這些年送給北秦和北秦自己囤積的靈丹妙藥全部搬了上來。
瞬間塞滿了整個屋子。
趙木蘭坐在牀邊,死死地守着世子。
就像是一隻趴在牀頭的猛虎。
老虎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母老虎。
看着牀前的趙木蘭,不知道爲何長生天忽然想起了白三說過的一句至理名言。
待到靈丹妙藥填滿屋子的時候,秦王便開始往世子嘴裡灌丹藥。
恨不得將這滿屋子丹藥都塞進世子的肚子裡。
雖然沒有什麼壞處,但也吃不出第二個孫悟空來。
老道士林夜雪看得心驚肉跳,急忙拉住秦王,勸道:“丹藥並非多多益善,再說世子只是過於疲憊,並無大礙。”
秦王哪裡聽得下去,這世子可是他的心頭肉。
至於長生天卻是在旁邊打哈欠看戲。
不過他的內心還是有些感慨。
秦王府的底蘊,跟魔宗山門還是有得一拼了,難怪東華仙朝那位女帝忌憚北秦多年,終究不敢輕易對北秦動手。
老道士林夜雪無奈,只好掏出了自家最好的寶貝。
一顆來自雲夢丹青山上來自太玄宮的太玄丹,親自爲世子服下。
秦王這才作罷。
世子的問題解決了。
那麼接下來自然要面對長生天那句話了。
——太平真人要來秦王府,還要登那座樓。
於是老道士林夜雪看向了秦王。
秦王神色淡然,笑道:“一切等我兒醒來再說。”
還是那句話。
老道士林夜雪在心底嘆了口氣,但也無可奈何。
就算把整個北秦壓上,能對付得了太平真人,但要留住太平真人,卻也太難。
到了那般境界的大人物,想要真正留住殺死。
除非人族幾大教主真人親至,八方風雨皆至。
那麼太平真人才有可能被殺死。
可幾大真人教主向來不和睦,更何況八方風雨?
就在這時候,長生天忽然看向了窗外。
窗外是洞庭山上寬闊無比的洞庭湖。
洞庭湖的浩瀚之美就連神國的神皇陛下、道祖、佛祖等幾位大物都讚不絕口。
然而長生天看向洞庭湖,絕不是被那浩瀚之美所吸引,而是在湖底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和氣息。
……
……
秦王府的紅布、紅燈籠、紅綢帶拆了又掛。
世子暈倒那天,秦王的臉色那般難看,誰還敢繼續掛着這喜慶的東西?
後來世子醒了,秦王又令人將這些東西掛了上去。
這可苦了秦王府的下人。
在星辰院的主屋內。
世子虛弱地躺在牀上,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
老道士林夜雪、秦王以及秦王府裡的重要人物都陪伴在他的身邊。
這裡面當然有世子昔日的貼身丫鬟海棠姑娘。
“南北,我已經讓廚房備了上好的酒菜,離秦近十年辛苦你了。”
秦王賠着笑臉說道。
這是很少見的景象。
在整個東華天下乃至整個人族九域,有多少人能讓這位王爺賠着笑臉?
從來只有那些人給他賠笑臉。
老道士林夜雪搖了搖頭,忍不住在心底嘆道:秦王對世子還真是寵溺。
世子轉過頭來,怒瞪着秦王:“趙安,你還有臉說?”
不錯,秦王姓趙名安。
跟當今的女帝陛下同姓。
安字,自然是武安君的安。
但放眼整個人族九域,敢直呼這位瘸腿王爺其名的能有幾人?
像世子這樣年輕的人,自然是一個人也沒有。
有着人屠之稱的秦王,只是賠着笑臉,竟然不敢說話,也不敢解釋。
世子越想越氣,竟然一骨碌從牀上爬了起來,大咳了幾聲,從屋裡翻找出來一根掃帚,便開始追着秦王打。
這大概是老道士林夜雪見過最荒唐的畫面。
但秦王府的人們顯然早已經習以爲常。
因爲秦王對世子過度的溺愛,他們也已經見慣了。
於是秦王府內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
世子拿着掃帚一路追着秦王打,秦王一邊跑一邊對世子噓寒問暖。
不僅沒有人屠的樣子,連父親的半分威嚴都沒有,反而更像是世子的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世子殿下終於追不到了,也打不動了。
秦王一瘸一拐的停了下來,然後轉身回到了世子身旁,笑着說道:“南北打累了吧,打累了就先吃飯,吃飽飯纔有力氣繼續打。”
世子似乎仍覺得怒意未消,狠狠瞪了秦王一眼,說道:“趙安,別以爲這樣就算完了。”
秦王賠着笑臉道:“那就吃吃飽飯有了力氣再接着打?”
世子冷哼一聲,將掃帚扔在了一旁,然後便步入了大廳,準備就餐。
秦王在後面瘸着腿小跑着跟着,賠着笑臉,很是卑微。
若是長生天在場,一定會感慨,堂堂的人屠竟然做父親做到這個份上,也是沒誰了。
……
……
秦王府的正廳一般用來接客或者用餐。
正廳的中央放着一張很長的桌子。
桌子的質地很是華貴,比起天宮裡的來也不遑多讓。
尋常老百姓看見了,可能會嚇暈了過去。
此時在桌案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山珍海味、烤豬、烤牛、烤羊,各式各樣的美食應有盡有。
這麼多的美食,足夠凡塵俗世間的尋常貧苦人家一年到頭了。
可謂奢侈至極。
世子坐在了最東邊的主座上。
海棠坐在他的左邊服侍他吃飯。
秦王坐在他的右邊繼續賠着笑臉,毫無威嚴更無尊嚴可言。
老道士林夜雪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
但沒有人動筷。
因爲他們在等人。
在來正廳之前,秦王已經吩咐人去請魔宗四祖長生天一同用餐。
沒一會兒在下人的帶領下,那位矮小且有着酒糟鼻的醜老頭便走進了正廳。
他看了看世子,又看向了秦王,笑道:“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有數千年了吧。”
秦王笑了笑:“不錯,當時你還是叱吒風雲的魔宗四祖。”
於是衆人開始動筷。
那些往事不過是留給人感慨的閒話罷了。
人總要活在當下。
當下的問題便是白三不日將登臨秦王府登樓。
趙木蘭要入雲夢學習道法。
世子殿下很久沒有吃到這樣的美食了,久到從他離開北秦開始。
於是在海棠姑娘的服侍下,他狼吞虎嚥的吃了一些美食後,纔開始說這些問題。
“長前輩在半道救了我的命,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呢,無論太平和長前輩跟人族正道的幾大宗門和神國有什麼恩怨,終究是你們的事情,太平要來秦王府便是客,他要登樓也可以,他又不是魔族何必拘泥?”
世子的聲音清晰的響徹整個大廳。
老道士林夜雪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情緒。
自從雲夢道宗那位小師叔自囚鬼谷之後,他便很少插手凡塵俗世。
開始見到長生天反應之所以如此之大,不過是心中根深蒂固的正邪作祟罷了。
如今人族局勢錯綜複雜,他哪裡能要求北秦一定要有什麼立場?
世子說完了第一件事情。
長生天很滿意,於是撕下了半頭烤乳豬開始狼吞虎嚥。
還是這玩意吃着香,天天跟着真人吃火鍋,實在膩得慌。
世子接下來便開始說第二件事情。
“木蘭是我唯一的夢夢,雖然癡傻了一些,但畢竟天生不凡,要去的地方很多,大不了我送去給劍宗藍真人,想來藍真人都能將其收爲關門弟子,要入雲夢道宗可以,但我只想要一件事情。”
老道士林夜雪問:“什麼事情?”
世子眯了眯眼睛:“木蘭要做你們小師叔唯一的關門弟子。”
道宗小師叔,那是雲夢道宗三聖之一。
雖然已經自囚鬼谷近萬年不出,但影響力乃至威名仍然令整個天下敬畏。
老道士林夜雪蹙了蹙眉頭猶豫了會兒,最終咬牙點頭道:“好。”
世子笑了笑:“如果林前輩食言,我北秦黑騎定然踏臨丹青山,親自接回木蘭。”
這是一種威脅,也是宣告。
老道士林夜雪眯了眯眼睛。
北秦世子趙南北的口碑一直極差。
可謂是人族紈絝子弟的代表,無惡不作、搶強良家婦女、敗家子的典型。
但如今這頓飯吃下來以及當年的林夜雪親眼看到的世子小時候的模樣。
可謂與傳說中的形象截然相反。
所謂敗絮其外金玉其內不過如此。
老道士林夜雪想着這些,笑了笑說道:“貧道保證,絕不敢欺瞞世子與秦王殿下。”
世子:“如此最好,木蘭出來吧。”
就在這時候,趙木蘭卻從大廳的昂貴無比的屏風後跑了出來,一下子撲倒了世子的懷裡。
就像是一隻乖巧可愛的小白兔。
世子寵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聽到了嗎,如若在雲夢道宗受了委屈,就告訴哥哥,哥哥帶黑騎接你回家。”
趙木蘭瞪大了眼睛看着世子,用力地點了點頭,霸氣無比地說了一句:“放心吧哥,從來只有木蘭欺負別人,哪有別人敢欺負木蘭。”
老道士林夜雪怔了怔,想起以自己合道之力,都無法撼動的這位小祖宗,還真沒有幾個人能欺負得了他。
不過秦王府如若真的接納了太平,讓太平登樓。
那麼道宗想來對秦王府會有很大的意見。
畢竟道宗年輕一輩的傑出弟子向晚秋可就是死在了太平的手裡。
當然對於趙木蘭這個小女孩來說,老道士林夜雪或許只看到了表象。
其實王府很多下人起初都對這位智力並不高、天生有些癡傻的大小姐太多不敬。
若不是世子發了好幾次大火,空怕怕這種現象要持續到至今,甚至愈演愈烈。
當年趙木蘭將自己最心愛的小寵物不小心用力過猛弄死之後,她便很少再對任何生命體發力,就連對世子的一舉一動都小心到了極點。
而當年那些秦王府的下人,也知道這位癡傻的小女孩有些木訥,面對他們的捉弄並不會生氣,更不可能出手,所以便有些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