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名爲鎮海僧。
來自西漠兩禪寺。
受儒釋道三教教主、青山劍宗、神國所託,每日按時來爲白三講解佛法。
企圖以佛法洗劍心,洗掉白三身上萬魔淵的魔氣。
但今天鎮海僧卻不是來傳授佛法的。
而是來替兩禪寺取回一件東西的。
猴子見到老和尚,興高采烈地跑了上來,問道:“老和尚,要帶我去西天取經那位高僧何時出現,都快五百年了。”
鎮海僧雙手合十,微微一笑:“五百年後,那人自會出現,如今還未出現,不過時辰未到。”
“切,你們這羣禿驢說話雲裡霧裡,最讓人不痛快,還是佛祖他老人家好。”
猴子滿臉怨氣,就此回到了冰冷的黑暗裡。
鎮海僧看向了白三:“真人知道我要來?”
白三:“師兄都走了,你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鎮海僧:“劍入輪迴接受佛光洗禮已千年,真人身上的佛息與禪意,比起老衲來也有過之無不及,可喜可賀,佛法已經洗盡白真人萬魔淵的一身魔氣,再不用老衲與兩禪寺的聖器了。”
白三:“算不上什麼可喜可賀,只是白某求佛千年,聽得見真佛,卻看不見真佛,不得其解,心有數問。”
鎮海僧:“佛門之法玄奧無雙,真人求佛千年,有疑問自然是正常的,不知白真人疑問爲何?”
“昔日有一屠夫與和尚未鄰居,屠夫每日喊和尚起來念經學佛,而和尚也每日喊屠夫起來營業,爲何屠夫得道飛昇,而和尚卻下了地獄?”
白三一臉不解,那樣子就像是私塾好學的孩童正在求學。
“阿彌陀佛,屠夫勸喊和尚唸經求佛,乃是日行一善,自然可以得道,而和尚喊屠夫營業,乃是殺生,日行一惡,自然下了地獄。”鎮海僧回答。
“那爲何好人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纔可成佛,而惡人只需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白三又問。
“因爲放下屠刀,遠要比前者難,這就好像土匪從良、皇帝放棄江山、權臣放棄權利,好色之徒放棄美色,賭徒不再賭博。”鎮海僧回答。
“那麼惡人成佛,那麼對之前死在他刀下的亡靈豈不是很不公平?而那些冤魂的怨氣又誰來平?這樣的惡人,怎麼受的起世俗人間頂禮膜拜高高在上?”白三問道。
“惡人成佛,自然會超度這些亡靈,送他們去輪迴、去極樂,是佛自然受得起世俗人間頂禮膜拜。”鎮海僧回答。
白三忽然笑了起來:“這是什麼狗屁道理,說到底犯錯該受罰的只有凡人和弱小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強大的,他們是規則的制定者,自然可以跳脫到規則之外,鎮海僧你雖然深諳佛理,佛法高深,但在白某看來這些都錯了,你錯了,你身後的佛也錯了,我等生來自由身,誰敢高高在上?”
我等身來自由身,誰敢高高在上。
孫悟空聽到這句話,心臟和血脈裡的力量焚燒如火。
他看見了一隻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猴子。
屹立在神國南天門前。
身披金甲聖衣。
腳踏七色彩雲。
手提如意金箍棒一棒砸翻了滿天神仙百萬天兵。
然後喊出了這句話。
也砸碎了象徵着人族神仙們榮耀的南天門。
那隻猴子在逆天,在打神仙。
他是誰?
我又是誰?
一時間猴子頭痛欲裂。
他抱着頭痛苦地打滾。
一個威嚴、神聖、莊嚴的聲音在他腦海中不斷迴響,壓制着他體內無數的東西。
“你本是花果山一隻無知猴妖,因爲冒犯神國,而被佛祖罰入鎮魔井第三層太陰靜思五百年等待一和尚,陪他西行走過九域,取得真經,普渡衆生,降服七位爲禍一方的大妖,方可贖罪。”
鎮海僧看到猴子在地上痛不欲生打滾的模樣,知道可能大事不好,於是臉色微微一變。
“真人,您雖然與觀自在菩薩、佛祖地位平等尊貴,但還請不要妄言。”
白三問:“何爲如來?”
鎮海僧愣住了,一時間竟答不上來。
白三:“如實道來,心中有惑爲何不可問,心中所想爲何不能說,修心本就修個自在,若己不隨心豈能得自在?”
鎮海僧嘆了口氣:“真人道法超然,修佛千年,心中之惑已然不是我等能解,但貧僧還是堅持認爲,佛怎麼會有錯呢?”
白三:“佛在成佛之前是什麼?”
鎮海僧:“自然是人。”
白三:“是人都會犯錯,即使後來他們得道成仙成佛,他們之前還是人。既然佛錯了,那麼靈山傳下來的佛法也就錯了,當然錯的不只是佛法,還有道法,在白某眼裡,仙佛傳下的一切緣法,其實都錯了。”
鎮海僧再不能淡定,倒退了兩步,一臉警惕地看着白三:“千年前您墜入萬魔淵,侵染了劍心,你師兄藍劍真人恐你入魔,將你一劍打入我兩禪寺鎮魔井,企圖以佛法洗劍心,但萬魔淵的魔氣可是好洗的,看來白真人如今不僅沒有洗盡魔氣,反而是入魔已深。”
白三:“其實大多數妖魔,不過是不服從幾大教和神國管束的生物罷了,也很少爲禍人間,真正的妖魔在北境長城之外,幾大教不敢去拼命打北境長城外的妖魔,因此只敢在自己的世界斬妖除魔。”
鎮海僧:“阿彌陀佛,仙佛行事自有其真理,豈是我等凡人能揣測的,倒是真人你已經走火入魔,還請回頭是岸,如果神佛都錯了,那麼這個世界也就錯了。”
白三:“在我看來這個世界已經錯了很多年,所以我準備改變這個世界。”
鎮海僧:“不管你想幹什麼,現在都與老衲無關,老衲要走了,至於你如何,那是三教、劍宗與神國之間的事情,老衲現在只想拿回兩禪寺的聖器。”
白三微微一笑:“你徒弟法海馬上要被冊封爲西漠佛子了吧,那是一個很不錯的年輕人,你現在是想拿回兩禪寺聖器,然後趕回西漠,將兩禪寺聖器交給他?”
鎮海僧愣住了。
他想不明白。
明明白三一直被關在這裡卻會知道最近這些年西漠發生的大事以及自己的想法。
“真人,您究竟想幹什麼?”
在震驚、恐懼、不安的情緒下,鎮海僧忍不住道。
“我想幹什麼?”
白三擡起頭來,喃喃道。
“我要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
“我要這地再也藏不了我的身。”
“我要這衆生皆明白我的意。”
“我要這諸天仙佛皆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