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天子六璽!大雍的未來!
韓紹就是要絕了旁人的路。
絕了他們的念想!
裂土分封?
開什麼玩笑!
這哪是給大雍的將來埋雷?這分明是給他自己埋雷!
韓紹真傻了,纔會被所謂的燕國國祚所迷惑。
說到底,就算沒有大雍朝廷明面上的認可和確定。
幽北那些郡縣、包括鎮遼城也是他韓某人的勢力範圍。
再往北的萬里草原,只要他手中的刀兵還利,難不成還能翻了天去?
如今剛剛坐上汗位的啓明可汗呼若邪?
亦或者是那些王廷貴種?
呵,借他們三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扎刺!
不過提到呼若邪,韓紹想了想,便道。
“對了,陛下,有件事臣當時事急從權,並未稟告陛下便擅自作主,還請陛下恕罪!”
對於此刻已經被韓紹這番赤膽忠心感動得無以復加的太康帝而言,只要韓紹不是扯旗造反,要搶他屁股底下的位置。
又有什麼恕罪不恕罪的呢?
“量你小子的能耐,也犯不了什麼大錯,些許小錯小謬,朕難不成還能真怪罪你不成?”
太康帝故作惱怒,語氣埋怨。
“有屁快放!”
韓紹順水推舟道。
“臣當時北定草原時,爲穩定烏丸王廷局勢,不得已直接讓那烏丸左賢王當了新任可汗。”
唯器與名,君之所司也,不可假人。
敕封一部可汗,這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說,自是心懷不臣之心。
往小了說,當然屁事沒有。
果然太康帝聽完這話渾不在意,他只是微微蹙眉道。
“那烏丸左賢王……若朕沒記錯當是始畢之弟,可信?”
韓紹先是點頭,隨後搖頭。
等到太康帝目露疑惑,才一臉肅殺道。
“草原一族久不沐王化,於我大雍而言,不在信與不信……”
“只在手中刀兵利與不利!”
說完,順勢又向太康帝解釋了一番,自己爲什麼要留着烏丸部的理由。
聽得太康帝連連點頭的同時,不禁目露驚異。
好半晌之後,太康帝才頗爲感慨道。
“紹卿謀國之言,計之深遠。”
“上馬將帥,下馬可爲國相矣!”
無論是先前說出‘裂土分封,遺禍深遠’,還是其對於草原的這一番認知與謀劃,都可以看出這小子不是一個純粹的武夫。
說是胸有韜略、腹有錦繡山河也不爲過。
這樣一個人若非已然讓他堅信了其不二忠心,太康帝怕是要因此生出忌憚。
但此刻太康帝只是語氣唏噓地嘆息一聲。
“惜哉,你與曌兒終究少了些許姻緣。”
“否則你爲朕之良婿,朕……哎!”
不可惜!不可惜!
我與姬瞾這不是已經成了嘛!
就在那車攆裡,搖搖晃晃——
韓紹心中嘀咕,卻終究沒敢跟太康帝吐露真相。
只能在嘴上趕忙道。
“陛下何出此言?”
“陛下爲臣君父,縱無翁婿之緣,也有君臣之義!”
“爲陛下效死,臣此生幸事!”
這世間衆生就是樹上的猴子。
往上看,盡是猴屁股。
往下看,全是猴頭。
今日他拍太康帝的馬屁,比李靖那些嘴笨的囊貨一年加起來都多!
要不咱怎麼是他們的君侯呢……哦,不!以後是君上了!
“也是!”
雖然覺得少了這翁婿聯繫,終究不甚完美,太康帝也只能自我安慰般附和着點了點頭。
說起來,自從那一日得知聖旨賜婚,姬瞾負氣離去後,已經有些日子沒有進宮去看他這個父皇了。
整日窩在府中,想必定是傷心得緊。
太康帝心下有些愧疚。
隨即忽然念頭一動,‘反正這小子已經兼祧了一房正妻,難道就不能再兼祧一房?’
只是這個念頭,很快便被他生生掐滅。
不中!
他姬氏天女焉能與人平起平坐,共侍一夫?
這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一念至此,太康帝原本高昂的情緒,頗有些意興闌珊。
稍稍收拾了下情緒,太康帝看向韓紹道。
“你跟朕說這些的意思是……讓朕補上一道敕封聖旨?”
韓紹聞言,點頭正色道。
“陛下聖明!”
“草原蠻族久處化外,若不以我大雍王化教之,今日所拓萬里之疆土,來日必失!”
“故臣請陛下降旨敕封!”
此刻,太康帝是真的相信韓紹不想借此機會封邦建國了。
如此赤膽忠心,太康帝心中感懷萬千。
“罷了,便依你所請。”
“朕允了。”
無非是補上一道聖旨而已。
正好韓紹的敕封聖旨也要重新擬定,太康帝索性召來李瑾當場口述。
等到李瑾一陣奮筆疾書後,太康帝身上皇道龍氣一陣涌動,張手便現出一枚玉璽。
天子六璽,所用不同。
與先前用來封國的【皇帝行璽】相比,這枚【皇帝之璽】氣息明顯弱了不少。
太康帝手握帝璽將按未按時,手中動作一頓,衝韓紹玩笑道。
“朕這璽印一用,一切就無可挽回了。”
“要不……朕再給你一個後悔的機會?”
韓紹見狀,故意做出一副肉痛的羞惱模樣。
“陛下再戲弄於臣,臣可就真後悔了!”
太康帝哈哈一笑,終是沒有再多說,手中帝璽重重在聖旨一按。
龍氣一陣沸騰翻涌中,這封嶄新出爐的聖旨於韓紹面前,神輝熠熠。
做完這一步的太康帝,拒絕了李瑾的轉交,親自遞到韓紹面前。
“朕的燕國公接旨吧。”
“臣紹!恭受聖諭!”
雙手託舉,韓紹接過聖旨。
霎時間,一道粗壯驚人的赤色皇道龍氣從中咆哮着衝出,而後瞬間沒入韓紹體內。
下一瞬,韓紹周身氣息不斷攀升的同時,聖旨中那一句【佈告天下、鹹使知聞】震動人道氣脈。
所有依附於人道存在的世間大修行者,幾乎轉瞬便已經知曉了這一前一後兩道看似雷同的聖旨。
這一刻,所有人都震驚於其中的天差地別。
在知道了這前後的天差地別,竟是因爲韓紹的主動拒絕後,更是齊齊陷入了沉默中。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纔有人扼腕嘆息。
“疾風知勁草,板蕩注識誠臣,誠不欺也!”
連封邦建國的誘惑,都能拒絕。
若是這樣的人都不算至誠至忠,這天下還有誰有臉面以此自居?
而有人暗暗自慚形穢,就有人氣跳腳大罵。
“蠢貨!蠢貨!”
“封邦建國、宗廟社稷,竟就這麼說舍就舍了!這天下安有如此蠢蠹昏聵之人?”
“忠?忠你媽的忠!”
“這姬氏頹喪至斯,正是大丈夫起勢之機!你他媽懂不懂!”
“蠢材!蠢材啊!”
他自己放棄了這天賜良機也就算了!
還因此生生堵死了所有人的路!
該死!他該死啊!
此刻一衆心懷野心之輩,氣急敗壞。
他們剛剛在韓紹身上看到了一絲撬動姬氏天下的缺口,卻不曾想還沒等他高興就被直接堵住了。
這讓他們如何不記恨韓紹?
而阻人前路,有如殺人父母,此仇自是不共戴天。 有人怒火沖霄之下,當即就要跨越萬里去往幽北‘尋仇’。
可隨後迴歸的理智,卻讓他們最終止步。
且不說太康帝此刻就在冠軍城,單說姓韓那廝今日這番舉動,看似失智愚蠢,卻也因此替自己塑造了一座不壞金身。
從此以後,若沒有合適的藉口,誰敢對他出手?
不怕被扣上一口心懷叵測的名頭嗎?
這叫什麼?
這就叫牢牢佔據了道德制高點!
而此時,站在這個制高點之上,已然成爲忠良表率的韓紹,等到身上氣息漸漸平復後,一面收起聖旨,一面感慨道。
“其實臣還是喜歡陛下先前賜下的冠軍名號。”
畢竟縱觀前世歷史,擁有燕國公名頭的不知凡幾,可冠軍侯又有幾人?
前有封狼居胥的霍去病,後有勒石燕然的竇憲。
中間夾着的賈復,看似名不見傳,卻也是光武雲臺二十八將。
只可惜太康帝不知道韓紹的某種執念,所以只是笑笑。
“喜歡?那等你未來有了子嗣,朕允你一子承襲此爵便是。”
徹侯之上的爵位,是世襲罔替的。
可架不住但凡能獲得此等爵位的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活得久。
這也導致有些老傢伙都已經不知道熬死了多少代玄孫,自己還牢牢佔據那個位置。
太康帝此刻這話,無疑是給予了韓紹子嗣一個天大的恩典。
見韓紹似乎要拒絕,太康帝擺擺手便道。
“這是朕欠你的。”
一個縱橫萬里的偌大封國,換區區一個萬戶侯,這賬怎麼算怎麼不相等。
故而太康帝自我感覺有些虧欠於韓紹,並且努力想要補償,也是正常。
韓紹嘴上說着不敢,然後纔在太康帝的堅持下,一臉爲難地接受下來。
對此,太康帝忍不住再次感慨。
“旁人都是費盡心思從朕這裡獲得好處,到你這兒卻是反過來了,非得朕耗費脣舌才答應。”
“你這……讓朕該說你什麼好呢!”
這不顯得韓某夠忠心嗎?
韓紹一臉慚愧。
“陛下賜予臣的,已經夠多了。”
多嗎?
事實上,人都是有賤骨頭的。
就算是一國帝君也不能免俗。
韓紹越是如此,太康帝就越是覺得自己給得太少。
又想了想,便索性再次道。
“對了,剛剛席間朕曾說過,只要你那些姬妾表現得體,朕不吝賜下幾個誥命。”
“君無戲言!”
“李瑾再替朕擬旨!”
作爲陪伴了太康帝不知多少年頭的天家老奴,李瑾從未見過太康帝對誰如此大方過。
別說是那些被他視作亂臣賊子的外臣了,就算是九位皇子,太康帝也從未表現得這般親近過。
只是眼下太康帝難得興致如此之高,他哪敢多說什麼?
連忙依照太康帝的口述,提筆擬旨。
新旨四道,對應韓紹家中四名姬妾,皆封美人。
可謂雨露均沾,一視同仁。
李瑾仔細將聖旨收好,並做好記錄。
因爲經過聖旨敕封過的婦人,是要經過宗正寺造冊載入名錄的,並且還有朝廷俸祿。
就如這美人誥命,年俸兩千石,與一郡太守等同。
每逢年節,還有額外賞賜,用以加恩。
如此施爲之後,李瑾自去內苑宣旨。
再次只剩君臣二人獨處的太康帝,終於從堂中正座幽幽起身,走到韓紹面前。
“諸事已了,朕該走了。”
嘴上這般說着,太康帝面上卻頗有幾分意猶未盡之色。
沒辦法。
韓某人說話好聽,又是這般忠心。
實在是太得他心意。
“若你能常伴朕左右,朕定是高興的。”
聽聞這話,韓紹心中一沉,心說‘糟了!莫不是用力過猛?’
“陛下,臣……”
正思忖着措辭之際,太康帝已經是笑着擺擺手。
“行了,朕知道你不願去,就別想着編些瞎話,來糊弄朕了。”
“安心在幽州待着吧,朕若是得空,或來尋你聊上幾句便可。”
韓紹趕忙道。
“陛下若有興致,臣榮幸之至,必掃榻相迎!”
太康帝哈哈一笑。
“今日晚宴不錯,下次朕來,也要如此這般。”
“你可莫要小氣!”
要論膳食的花樣,這世間還真敵不過隔壁短短几千年的積累。
這侯府的後廚在經過韓紹的培訓,在如今這大雍天下可謂獨一份。
韓紹道。
“些許家常小食,臣如何捨不得?”
“陛下若是喜歡,臣將府中庖廚送予陛下便是!”
只是對於韓紹的大方,太康帝卻是搖頭道。
“口腹之慾罷了,留個念想吧。”
“如今天下這般模樣,珍饈美饌食多了,也無甚滋味。”
這一聲有感而發,沒等韓紹說出熟悉的‘臣無能’句式,太康帝已經收回了悵然之色。
“今日興盡矣!”
這話說着,太康帝那道由皇道龍氣凝聚的身軀,漸漸由實化虛。
韓紹見狀,躬身一禮。
“臣紹,恭送陛下!”
只是就在太康帝徹底收回這道神唸的時候,卻聽他忽然問了一句。
“紹卿對我大雍的未來……怎麼看?”
韓紹聞言,心神一凜,而後道。
“陛下英明仁厚,修爲通天。”
“假以時日,必當蕩平那些宵小、不臣!”
太康帝沉默着,似乎在尋找韓紹面上的言不由衷。
片刻之後,忽然嘆息着又道了一句。
“朕老矣,若天不假年,朕無力挽此天傾之勢,紹卿當勉之。”
這……這什麼屁話!
老子怎麼敢接?
沒想到太康帝臨走前,竟給自己放了個大招的韓紹,面色惶恐道。
“陛下千秋萬代,壽與天齊,何出此言?”
壽與天齊?
被韓紹這馬屁逗笑了的太康帝,莞爾一笑。
“行了,這些瞎話就不用拿來糊弄朕了。”
“朕是老了,但還沒有老糊塗。”
只是在笑罷之後,太康帝卻是看着韓紹。
“紹卿,朕真能信任你嗎?”
面對這話,但凡猶豫一秒,都是對自己今日這番演技的不尊重。
韓紹斬釘截鐵道。
“臣對陛下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鑑!”
只可惜太康帝沒有給他太多的發揮餘地,這纔開了個頭便被打斷。
“朕知道了。”
說完,沒等韓紹反應過來,便又給韓紹拋下一句重磅言語。
“既如此,紹卿便替朕留心一二。”
“看來日朕那些個不肖子,誰能替朕撐住這將傾大廈,繼任大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