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如夏草

銀採和蘭蘭仍然樂此不疲,一個拿拖把,一個拿笤帚,相互廝殺着。

“哦。依依,你回來了,把水桶拎到這兒來吧。”銀採匆匆忙忙瞥了我一眼,轉過頭,繼續揮舞着手中的拖把。

我低垂着的腦袋微點了一下,水桶放在她旁邊的空地上,然後默默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靜靜趴在課桌上。我並不想讓她們察覺我的眼淚,於是把整張臉深埋在臂彎裡。

我的異常舉動,頓時引起了她們的注意,停下了打鬥的動作。

“依依,你怎麼了?”銀採快速走了過來,俯下身,輕推我的手臂。

“對呀,依依。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去教訓他。”

“笨蛋啊,你。還沒問清楚原因,你去找誰拼命啊。”

“哦。也對哦。”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這樣。”

“知道了什麼啊?說啊!”

“我們還沒有打掃完,等會勞動委員來檢查,依依擔心我們受到懲罰,是不是?”

銀採和蘭蘭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徑自猜測着。

“好,你放心吧。我們說幹就幹。”

“灰塵們,你們注意了。拖地狂人來了。”

“……樣子又土又黑,已經夠讓人倒胃口了……還要看到那張臉叫我‘表哥’。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像她這樣一個女孩……心裡一定很得意吧。”

我努力讓自己忘記剛剛聽到的一切,可是金俊希的話不斷在我耳邊反覆播放。我緊咬着脣,極力把抽泣聲強壓下去,可是討厭的眼淚還是涌了上來……

拖地、擦黑板、擦玻璃,銀採和蘭蘭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了這一切,兩個人累得滿頭大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呼,呼,呼。依依。你看,教室已經打掃乾淨了呢!勞動委員也檢查過了,你看看?”

可是,我不想擡頭,不想說話,也不想做任何事。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待在自己的世界裡。於是,我微調了一下姿勢,臉埋得更深了。

“依依。你到底怎麼了?”蘭蘭擔憂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蘭蘭,我看她好像不對勁啊。不像是爲了打掃的事而生氣。你看她好像很傷心呢!”

“是嗎?我看看。”感覺一雙溫熱的手摸了一下我溼潤的臉頰。“她哭了。”

“依依。你到底怎麼了嘛?你要告訴我們啊,不要讓我們擔心好嗎?看到你哭,我覺得很心酸呢!”銀採輕撫着我的背,聲音微顫帶着一絲哭腔。

我緩緩擡起臉,輕扯嘴角,勉強給了她們一個僵硬的笑臉。“我沒事啊!不用擔心。我只是,只是剛剛在樓下摔了一跤,頭腫了一個大包。因爲太疼了,所以忍不住哭了。”

她們見我滿臉淚水,哭得通紅的眼睛,互看了一眼對方。銀採捧住我的頭,急切地目光在上面來回搜索。“真的嗎?在哪裡?我看看。我幫你揉一揉。”

我乘機趴在桌上,因爲討厭的淚水再一次襲擊眼眶。這一次不是爲了傷心難過而哭,而是爲銀採和蘭蘭關切的眼神和真摯的友誼所感動。

銀採的手在我的頭上仔細觸摸着,“是不是這裡?好像是哦。”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輕揉着。

我親愛的朋友,我的好姐妹,你們以爲,我受的只是皮外傷,不停地安慰我,給我揉着並不痛的頭。可是單純的你們又怎麼會知道,我的痛不在這裡,而在心裡呢?

一遍一遍對自己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哭泣。在這之後,我將擦乾眼淚,做一個只爲自己而活、一個快樂的我。

不管別人用怎樣異樣的眼光看我,說如何難聽的話諷刺挖苦我。我就像一棵踩不爛的小草,雖然孤單渺小,經常受到擠壓和踐踏,卻依然頑強地挺直腰板,迎着太陽的方向,揚起它不屈而高昂的頭。

我不斷安撫自己的情緒,加上兩個好姐妹的貼心的安慰,心情逐漸好轉。

“哈哈……依依,你的眼睛怎麼這麼好笑。哈哈……像兩個包子掛在臉上。太好笑了,哈哈……”蘭蘭一見我紅腫的眼睛,立刻捂着肚子,笑彎了腰,又是跺腳,又是捶胸。

銀採風風火火地衝上去,使勁推了一下蘭蘭。“哎!有這麼誇張嗎?你這人有沒有同情心啊。依依哭成這樣了,你還笑。”

此時的蘭蘭臉漲得通紅,不禁捶胸頓足,笑得喘不過氣來。

“銀採,我的眼睛真的很好笑嗎?”

我疑惑着,用手摸了摸眼睛。還好啊,只不過腫了一點。銀採無聲地遞給我一面鏡子,我一看,不由地笑出聲來。

“怎麼樣?依依,你的眼睛是不是像包子?”蘭蘭好不容易止住笑,用力一拍桌子,一臉果然的表情。

“雖然眼睛紅腫得是有點難看,可說成像包子,真的好難聽哦。”我氣呼呼地鼓着腮幫,不滿地瞪着蘭蘭。

銀採叉着腰,微怒,白了蘭蘭一眼。“夏蘭蘭,不要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什麼?像包子?你的腦袋怎麼只想到吃啊。”

我拉着銀採的手,撒嬌似的地搖晃着。“銀採,還是你體貼我。”

銀採低下頭,擡手勾起我的下巴,湊近我的臉,端詳一番。“我看,像桃子。對桃子。桃子一邊不是有一條縫嗎?哈哈……像桃子……”

“什麼?桃子?銀採你……”我臉色一變,氣急敗壞地站起身,剛想發作。

“不對,像包子。”蘭蘭不以爲然,繼續堅持她的說法。

“我說像桃子,就像桃子。我看你纔像包子呢,滿臉都是褶。”

“什麼?韓銀採,你太過分了。”怒火迅速竄上了蘭蘭的臉,她咬牙切齒地跺着腳,轉而一臉嘲弄地雙手環胸,挑釁地揚起下巴,“可笑!你怎麼不說你的臉像大餅,又圓又大,還有點焦黃。”

“你竟然說我的臉蛋像大餅?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今天我要好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我的厲害。”銀採握緊拳頭,氣得渾身發抖,一副即將撲過去的表情。

我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們,怎麼又爲了一件小事吵起來呢!看來這次我得想個辦法。

“哼!還是我最好的朋友呢。一點也不會安慰人家。難道我的眼睛真的有這麼好笑嗎?走吧,走吧。你們都走,讓我一個人清靜清靜。”我佯裝生氣,一臉厭煩地揮着手,對她們進行了一番嚴厲的斥責。

她們全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發脾氣的我。好半晌,纔回過神來。蘭蘭極其自然地搭着銀採的肩,帶着一抹探究的眼神。

“銀採,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發脾氣哎。好像哪裡不一樣了,可是又說不上來。好奇怪。”

“對啊,對啊。我一直以爲她是個脾氣溫順甚至是個沒脾氣的人。沒想到。哎,你不說,我還不覺得。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銀採彷彿要看穿我似的,探究的目光不停在我臉上打轉。

我聽得一頭霧水。“哪有。我看是你們多心了吧。”我走到她們中間,一下子攬住她們的肩膀,“說吧。怎麼補償我?”

“什麼補償?”兩張迷惑的臉一齊轉向我。

“哎,你們一下把我的眼睛說成包子,一下又說成桃子。這已經嚴重傷害了我的自尊。你們當然要補償我咯。”我笑得極其得意,說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好吧。你想要什麼樣的補償?吃好吃的?”銀採輕鬆地攤着雙手,笑眯眯地扭頭看我。

“嗯。好吧。”

“那我們現在去餐廳吧。我要吃香草冰淇淋。”蘭蘭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們,興沖沖地向外跑。

“停”銀採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拽住了我們即將跨出的腳步。

蘭蘭用力甩開銀採的手,沒好氣地瞪着她。“幹嘛啦?”

“還有兩分鐘就要上課了。二位是想逃課嗎?我沒意見啊。順便幫我帶個草莓冰淇淋回來。”銀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帶着調侃的神色盯着我們。

我和蘭蘭愣了一下,隨後相視而笑。“呵呵!你不說我們都忘了。”

老師剛踏出教室。蘭蘭就開始不斷地催促我們趕快收拾。

“不急、不急。我們有充足的午餐時間。”銀採揚了揚手中的書本,不以爲意,悠閒地哼着歌。

“哎呀。我不是擔心這個啦。好多女孩子都喜歡吃冰淇淋。我是擔心,去晚了就吃不到我喜歡的香草冰淇淋了嘛!好啦,好啦,銀採、依依,我們趕快走吧。”蘭蘭爲了她喜歡的冰淇淋,嘟着嘴,竟然撒起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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