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鹿野郎苦索噠咧!”
這回李蟠一睜眼就捱了一拳,偏偏還閃不掉,他被捆着腿倒吊着,雙手也被鎖鏈捆在背後,整個人就是個人肉沙袋。
一羣螟蛉會的軍校生,喝的醉醺醺的,滿身酒氣,正猴子似叫囂着,圍着他歐啦歐啦歐啦得拳打腳踢,用球棍撬棒鐵鏈折凳,垃圾場裡各種器具,打得他皮開肉綻,死去活來。
這段記憶是……
“不是記憶哦,是穿越時空,回溯歷史,再一次來到一切開始的奇點。”
倒在垃圾場的角落,腦袋被開了瓢的老頭,緩緩爬起來,扭過頭,悠悠得望着李蟠。
這老頭的腦花和腦仁如此醒目顯眼,以至於李蟠一時都泄了氣,沒繃住,肚子狠狠捱了一擊重拳,痛得他整個人和蝦米一樣蜷縮起來。
而老頭則頂着滿頭的血污和腦漿,自顧自得說道,
“騾,就是在這個時間點誕生的。”
“八嘎馬鹿!”
軍校生們對開瓢老頭視若無睹,一撬棍掄下來,幾乎削掉李蟠半邊臉,打得他耳朵都碎了一般,滿耳都是風聲。
接下來只要不斷吞噬,一個文明一個文明得消化掉,最終接觸到虛淵。
最後的成果,就是騾了。”
老頭就背靠着垃圾場大門坐着,幽幽得望着李蟠,
但老頭搖搖頭,
“不,單純阻止或者推遲這件事的發生是沒有意義的,相信我,我試過了,不止一次。
但這樣的疼痛李蟠早就經歷過一次,任由熾熱的血從臉上崩流下來,只隔着血幕,灼灼盯着那老頭。
李蟠低頭一瞧,軍校生們正歡笑着用撬棍戳他的肚子,攪他的腸子。
怎麼說呢,你這麼理解吧,時間比起一條蠕蟲,其實更像一個球。
但這也有技術上的破解之法,你見到了那些Fenrir吧,對,你說的大蛆,那些東西其實是從我這邊的世界過去的,已經是進化的頂點了,不過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但老頭依舊不緊不慢的,
“諸天人類的歷史你也知道的很多了,但有一些真實情況你不知道。
“死捏!”
“種什麼因,就得什麼果。殘暴的歡愉,亦終將以殘暴終結。
李蟠給了個眼色。
接下來我要和盤古開戰,沒精力護着你了,所以我要和你做個交易。
李蟠又捱了一下酒瓶,玻璃渣子刺破了眼球,只好眯起一隻眼瞪老頭。
不過簡而言之,那蛆,其實是目前諸天最全面的人類補完的技術成果,是獲得了MELCHIOR,PANTHEON,AVALON,三個原型機全部技術的結晶。
今天的諸天宇宙,這樣那樣的地球,各種各樣文明和種族,所謂的公民土著宇宙人,其實沒啥本質區別。
“當然伱要選那條路我也能理解就是了,有的人真的蠻欠操的……”
指揮官都死光了,AI繼續戰爭也沒有實際意義,所以原型機暫時停戰,繼續各自的補完計劃,恢復人類文明。
“騾是什麼。騾就是人類補完計劃的終極成果,由盤古完成的,不死不滅,全能全知的人神了。
那畢竟,誰叫你們惹他的呢。”
耳語者的靈魂,加上Fenrir的肉體,這就是最初的騾了。
李蟠愣了一下,又捱了一榔頭,脊椎好像給砸斷了,只能歪着頭聽他囉嗦。
一旦你選擇走上那條路,人類的滅亡就可以用倒計時來計算了……”
球上的每一個點,都同時和所有平行宇宙相鏈,你以爲你撥動了弦,斬斷了奇點,但你所作的只是推着球,轉了一個圈罷了。
這個諸天,其實是一個巨大的培養皿,用來培育唯一的,真正的,完美的人神。
哦,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些事情要和你說個明白。”
當然在盤古看來,這些都還不算人,只是動物實驗。
不,你還不算,你依然只是個尚未補完的Homunculus人造人罷了。你還缺一具強到足以承載你靈魂的肉體。
純粹的古代地球人早就滅種了,現在的人類,統統都是猴子變的,試管調的。
那麼最終的騾,也將成形,成爲諸天萬界,不,哪怕從全部四十個維度,也抹殺不了的存在。
老頭,
我就直說了,舊人類,早就滅亡了。
毀滅一個人來創造騾,於是被騾所毀滅,這就是人類的宿命了。
所以就算阻止此時此刻,依然會有彼時彼刻,何況這世道已經這副鳥樣了,苦難是無窮無盡的,什麼樣的隨機數都會發生,並最終導致騾的誕生。
當初的軍團內戰,沒有贏家。五大原型機的戰爭中,地球0的所有自然人都毀滅了。
都是盤古,或者其他的原型機,製作出來的人造人,新人類。
所以把你變成騾的時點,一直推遲到現在,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恩,耳語者本身是失敗的項目,基因不全,肉身不紊,存在各種各樣的先天缺陷,而且太早接觸時空之蟲了,缺乏道標的羈絆的話,很容易迷失在七維之外的時空裡。
“盤古是原型機,是爲戰爭而生的AI。當騾被創造出來,擁有了‘人類指揮官’,那麼戰爭就會繼續。
老頭繼續,
而如今落在盤古的手裡,雖然尚未完成最終的補完。但在這個時間點,已經遙遙領先,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了。
因爲所有當事人早死光了,所以從來都沒有什麼停戰,所以最後的結局,就是騾和盤古,把和其他原型機及新人類的戰爭,持續下去,直到分出勝負……”
老頭沉默了一會兒,
“其實你也看到了,早已經分出勝負了。軍團的餘孽根本不成氣候,所以盤古做的,只是終止動物實驗。
是的,對‘人類’有威脅的,‘動物試驗體’,必須被抹殺肅正。
簡而言之,盤古創造的整個諸天,都會被肅正。而騾,會愉快得授權許可。
所以我要阻止他們,因爲我,也是原型機MELCHIOR製作的‘人’。
在久遠的過去,和遙遠的未來,我和盤古的騾,進行了漫長的戰爭。
坦白地說,我可打不過他。要不然我也犯不着回到這個時間點,玩這些小手段了是不是。
當然騾暫時也沒弄死我,大概對強者而言,弱者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的玩具吧。
不過也不是毫無希望。人們不是常說麼,能戰勝自己的,只有自己。
所以,我希望和你聯手。
當然,你的路,得你自己選,我只是個旁觀者,所以我只問你一句話。
李蟠,你真的,想要在今日之後,成爲明日的那個騾嗎?”
李蟠一時有些困惑,但還不等他想清楚,一陣鑽心的劇痛傳來,猛得擡起頭,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被插進攪拌機裡了。
劇痛,憤怒和驚恐,驚天駭浪般的情感忽然涌上心頭,一時間,李蟠忽然想起來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老頭嘆了口氣,
“差不多是時候了。”
“掃把頭你怎麼樣!艹他媽的給老孃把他放開——!!”
蔚一腳踹開大門,舉着手槍出現在垃圾場門口。
她穿了件連衣裙,做了頭髮,臉上還畫了妝,舉着手裡的槍不住顫抖着,但很可惜,她大概沒真的殺過人,還是不敢對着人開,於是一咬牙把手槍指向天空,扣動扳機……
螟蛉會的軍校生們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過來,一個個綻放惡魔般的笑容,向仇敵的女人圍了上去,撕開她的裙子,一個巴掌把她掄倒。
槍裡沒子彈。
李蟠猛得掙扎起來,但此時下巴都裂開了,發不出聲響,左手的血肉也被卡在攪拌機裡,手肘都裂開了,血潑得到處都是,卻絲毫動彈不得。
而老頭就躺在那兒,目光灼灼的,盯着李蟠,
“是的,這就是那個奇點了。這個奇點後,人類滅絕的宿命,就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
所以,如歷史的軌跡一般,什麼都不做的話,你就會成爲最強的騾。
或者我幫你,改變這個世界。”
這特麼還用問?根本沒得選吧!
“那麼交易成立了。”
冥冥中,彷彿蝴蝶扇動了翅膀,束縛李蟠全身的鎖鏈如活蛇一樣鬆開了。
李蟠從空中墜落,被插在攪拌機裡的左手直接在重壓下折裂斷開,豁口如鋒利的骨刀。
然後掃把頭的少年打了個滾,從地上彈起來,一下把那骨刀順着身旁軍校生的喉管插進去。
同時掏出他腰間的配槍,“砰砰砰!”清空槍裡的子彈,掀起一堆腦殼和血花。 “嗷!”
很可惜,他傷的太重了,身體太虛弱,又碎了一隻眼看不清,於是最後漏了一槍沒打中。
緊急加速閃躲,只被打碎了耳朵的軍校生怒吼着撲上來,一腳踩斷李蟠的肋骨,掄起錘子猛砸他的頭。
“啊!”
蔚披散着頭髮,發了瘋一般從背後跳上來,勒着脖子,用螺絲起子從軍校生的眼眶裡鑿進去。
“苦索啊!”
然而仗着軍校的強化義體,那傢伙反手一肘就破了鎖頸,正中蔚的面門,砸得她雙眼發直,鼻血直噴,隨後一手拽着蔚的腿,把她從身後扯下來,整個人掄起來,嘭得一聲砸在機臺上,摔得蔚嚎叫着吐血。
“嗷哦哦哦!”
李蟠抱着對方的雙腿把他扯倒,用左手的骨刺照着兩腿間插進去。
軍校生痛得怪叫,掄拳痛毆李蟠的臉,砸得他五官都血肉模糊。
“啊啊啊!”
但蔚又吐着血撲上來,雙手拽住軍校生眼眶上的螺絲起子把他拽倒,雙腿盤上來鎖腰。
而李蟠也鎖着他的腿,一個勁把斷臂往他下身痛。
“嗷嗷嗷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咯咯咯……”
軍校生瘋狂得掙扎了一陣,最後還是被上插下捅,全身大出血,硬生生給弄死了。
“掃把頭!掃把頭!別睡着!別睡着!我帶你去找醫生!睜開眼!不許睡!”
蔚撲上來,帶着哭腔,拼了命得扛着不成人形的少年往外走。
老頭就躺在門口,靜靜看着血泊中相擁,艱難蹣跚的二人從身邊走過,
“其實你救不了她,她是特殊試驗體,有致命缺陷,對所有的進化都有抗性,所以註定只能作爲凡人命終,分離是早晚的事。
但我知道,你還是會去試是吧,因爲哪怕只是一時的重逢,你也不想失去。
而騾就不一樣了,他根本不在乎這點事兒。
是的,我都可以無數次輪迴到這個奇點來幫你,騾當然也可以,但他一次也不會這麼做。
你不是也玩過那盒子麼,體驗一下其他的可能性很有意思是吧。
但騾連那種可能性都沒興趣。
騾只會往前走,踏過腳下的芸芸衆生,一步也不會回頭。
大概,這就是冷血無情的王,和我們這些心懷憐憫的凡人之間的區別吧……”
李蟠抱着蔚,死死盯着老頭。
老頭笑了笑,
“掃把頭,你是個好人,你已經不需要我們的幫助了,現在是我們需要你幫忙。
把那艘船給盤古,給我們爭取一點時間。”
然後轉眼之間,李蟠面前,就是一具已經死去多時,瞳孔早擴散開的屍體了。
李蟠沉默着,被蔚扛在背上,摟着她的腰,倆人騎着摩托在垃圾場飛馳,向着遠方夜之都的燈火急奔。
李蟠枕在蔚的肩上,看着自己的血染滿蔚的新裙子,染紅摩托坐墊,在“別睡着!別睡着!”的嘶吼聲中沉默了好久。
有一瞬間,李蟠真的想,啊,就這樣算了,就這樣摟着蔚,和她在一起,再也不回去了。什麼交易啊承諾啊人類啊宿命啊終結啊戰爭啊,關他屁事瑪德啊!
但是……
他是真的,不想成爲那個騾啊……
躲在這,真的,誰也保護不了了……
所以直到最後,掃把頭還是咬咬牙,狠狠心,鬆開了前女友,閉上了眼。
睜開眼,李蟠回到公司倉庫。
Fenrir還被吊在房樑上,傷口已經完全復原,但李蟠已經沒有心情管他了。
看着自己的雙手,雖然心情沉重,但李蟠忽然趕到精神前所未有的振奮,眼前的一切都無比清晰。
好像身上卸下了長久以來的重擔,輕鬆無比,身輕如燕,周身三百六十個毛孔,彷彿終於開始呼吸一般,舒暢無比,全身經脈肺腑之間,好似有力量涌上來,源源不絕。
李蟠皺起眉,眨了眨眼,來到神庭辦公室。
辦公室空了。
七道門消失得無蹤。
李清雲,李伐鬼,李血紅,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的幻想一般。
只有法老的面具,還端端正正放在辦公桌上。
然後李蟠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再是空無一物的麪糰了,有鼻子有眼的,是人的臉,居然還有頭髮……
哦,想起來了,是掃把頭……幹,好像還是李凡的臉帥一點麼……
李蟠沉默了一會兒,再次睜眼,離開公司,一陣超人跳,眨眼之間便來到了當年打工的垃圾處理廠。
一腳踹開塵封已久的大門,看着攪拌機上褪色的血跡,地上人型的污漬,記憶和幻覺彷彿在一瞬間重合。
李蟠沉默着,繞場走了一圈,站在那早已經損壞的攪拌機前,再度伸出手,往攪拌機裡掏了掏。
果然不是幻覺,確實摸到了個東西。
隨手撕掉攪拌機,李蟠把那東西取了出來。
是一個金屬球,瞧着和爆炸球挺像的,染滿了褐紅色的血跡。
恩,是他的血,看這髒污,是那個晚上就提前放在裡頭了,要不然當時他就給絞成肉泥了。
所以,應該就是這玩意了吧?
雖然現在全身插件清零了,但認證辦法其實也很簡單……
李蟠走到星空下,把手裡的球舉起來給星星看。
“喂盤古!是不是這玩意?”
嗡!
一瞬間強光照在李蟠臉上,天上的星星都聚攏來,彷彿夜幕後的巨人睜開了眼。
下個瞬間,一大羣黃昏出現在李蟠的面前,密密麻麻的圍成一圈,齊聲道,
“李蟠上士,請將超維蟲洞發生器交給仲裁者。”
“哦,喏。”
李蟠聳聳肩,隨手把球拋過去,七八個黃昏撲過去接,差點撞成一團。
“話說,這次獎勵我點啥?又是三等功勳章啊?”
“感謝您爲諸天安全委員會作出的卓越貢獻。匹配您功勳的獎勵會在委員會審批後下達。”
黃昏們生怕他反悔似的,化成一道道星光,立刻消失在夜空裡。
李蟠聳聳肩,看起來這事兒就這麼了了,那回去編小作文吧,還能掙個鑰匙呢。
“叮鈴鈴”
“叮鈴鈴”
“叮鈴鈴”
結果一進門,座機便在那尖鳴個不停。
瑪德又出什麼事了……
“叮鈴鈴”
“歪?”
“總經理!大事不好了!”
011003驚叫着,
“重置!快重置!怪物降臨了!門要失守了!”
還不等李蟠回話,座機那邊突然掛斷了。
然後‘叮’一聲,好像是電梯門開了。
“003?是你嗎?”
李蟠提着座機從辦公室出來,擡頭一望,只見一個揹負劍匣的劍客從門口進來,朝着李蟠就是一稽首,
“九天玄女如意真君大天尊,南海劍宮許天同,請賜教。”
李蟠,“……??”
然後對面的劍客把眼一瞪,從雙目中放出兩道劍光,通天徹地!刷一下迎面劈來,橫掃辦公室,切開落地窗,一擊將剛剛修好的公司大樓打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