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荒涼的地界坐着一個鬍子大叔,他完美的身軀擺着最棒的雕像姿勢,一會思考,一會棄去刀劍,在許多年前這裡曾經有條大河,人們說它的名字喚做流沙。
鬍子大叔每天都要拿烤火器給自己加固,他是一個沙子人,從前還好些有誰固定形態,如今徹底成了幹沙隨便一腳都可能踢碎他,爲了保護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他也只能努力的掩護自己的蹤跡來到流沙河前,可見到的卻只有一塊碑,上寫“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引自《西遊記》第二十二回)
從那一天開始,大叔就開始了他的塑形之旅,一次次的烤制自我,不是火烤就是日曬。
流沙河是他的根,失去了這裡,他也就是一具骷髏,隨時隨地有着化作煙塵的可能。
有云遊詩人說,泥土是水來的地方,最乾巴巴的土地上必定曾經有過最令人震驚的海洋。
苦行僧說,在末法時代降臨後,一切的坑蒙拐騙都是一場無人的狂歡,這些騙子註定要墜落地獄,可是那兒不歸佛陀管。
而走過所有地方與時間的流浪者口口相傳,在世界的一角必定有個與你一般無二的人存在,只不過你死的那一天他正好出生,可他還會告訴你這不是來生,而是你失去靈魂的軀殼。
生而爲人快活就好,誰會在意一攤沙子的感受,在這八百里流沙中泡了五百年的沙悟淨怎麼想不到有一天他可以失落到如此地步,沒有半點的知趣,他明白一旦不再追求那些東西就一定是他散爲黃沙的一天。
白茫茫的世界有着一座碑,碑上刻着的是他的名字,他的故事,他的流沙河,可河裡沒有船沉,更不會有人求渡河,他手裡握住了七顆骷髏頭來回盤着。
“我有金身不朽,可渡過一重水劫,難侵吾身,卻不可擋二重火劫,怕是連渣也不剩,大師兄和師傅該能擋到第三劫,可是他們也非苦行所成,到最後一難前燃燈自可不滅,如來避難,未來還要等到新的正法,可未來擁有在不可描述的地方,過去又縹緲不可見,眼下,眼下,永遠的撲朔迷離避難即可!”
鬍子大叔堆砌起了一座城堡,又雕刻出國民大臣,城牆之上的護衛者嚴肅等待,流沙啊,流沙,終究是擋不住這個時代的變故。
咵,一艘大船跟開了疾步死的撞向了石碑,上面還有可不知自個兒早已犯下大錯的傢伙,竟然還是個和尚,他手託下巴懶洋洋道“喂,跟我們走吧,去西天靈山,我們有最快的船,三天必到,到不了再給你送回來,全程免費好不!”
“滾!”鬍子大叔講沙堡一手推到,拿起澆花水壺往自己的小腿上一撒,那沙子也被推了回來塑形,慢慢的捏成了一條腿的樣子,每天身體一散就得出現捏,要不是可以離身出體的話,他那些沒有腦袋的早上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ID名,沙鬍子大叔,等級一百,能力:沙之軀,金身法相。
“走吧,上船啦,讓我們去冒險!”大師還在嚷嚷着,不明白打攪了別人追憶過去。
“滾啊!”沙鬍子大叔最後警告緊接着一巴掌呼在了大師的臉上,錢小寧也是事到如今才明白唐一藏活着是一件何等不容易的事,前七世估計不比這一輩子謙虛多少。
“哦,傲嬌唄,我最喜歡收拾這種傢伙,那成就感簡直暴漲,你彆着急,越是傲嬌我越開心!”大師彎了彎腰打了個哈欠。
老婆婆們總說如果誰家的小孩總是頑皮,那沒得關係,他只是活潑罷了,可若是他總喜歡故意讓比如不開心,那麼記得這種孩子身上懷揣着一種叫做熊的氣質,可以動手絕對不能含糊。
顯然在大師的眼中,沙鬍子大叔就是這樣以爲熊孩子,於是乎他一腳踹了過去,將大叔的沙子肚子踹了個敞亮的大窟窿,這是半死不活的樣子,可是鬍子大叔只是一轉手就將不遠處的沙子吸到了手中,拿滋水的水槍給自己噴了點就修復好了傷。
唰,黃沙捲起,須臾間,有百丈的沙子巨人站起,他全身還有金光照耀,頭頂禿禿,沙門弟子,羅漢菩薩,金身法相加持黃沙之軀這纔是他的恐怖實力,從百丈高空向低處看去大海盜船居然是隻螞蟻爬行的樣子,而原本囂張的大師唐一藏更是變作了真正的螻蟻。
“別煩我,什麼取經那已不是我的事,再吃你兩三回,看看到時候能不能看到一個嘛也不會的唐三藏吧!”鬍子大叔所化的金身沙子人一腳踩下,船上無一人惶恐躲避,不過就是一腳而已,有何懼之。
果不其然,下一秒,有一腳自東踢來將他踹了有八九十米遠, 在他面前的是高有八百丈的金剛,足足八倍的差距,可遠不止是小孩與大人的區別,而是大象與土狗的差距。
一掌拍下,有金光閃閃的同時還有符文加持,只是這一隻手都遠比沙人的腦袋大,啪!腦袋被砸了去,沙人不屈服又是一腳,卻如石沉大海連朵浪花都沒有掀起來。
發過來是金剛的一腳將他的腿也折了去,可一招手泥沙重回,金剛看着這賴皮的一幕頓時感到震怒,高舉雙手不同,隨後自腰中,後輩各自生出兩隻手來,六隻手一同拍了下去,速度還越來越快,這下子就算沙人的恢復速度再快也來不及,直到化作一攤爛泥,金剛的怒氣未消直接跳了上去一頓猛踩。
“氣死我啦!乖一點又不會死!”大師在金剛的眉心中化出撿起了黃沙中的七顆骷髏,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心中悲喜交加到達了一種極點。
“我還以爲你說的不去是有多強的實力呢?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說什麼不去,沙門就是一攤沙啊,頓悟就是爲了知道三劫難有多可怕,不,不是的!”
他又露出標誌性的笑,連眼睛都似要笑起來一樣,摸索着自己前七世的骷髏頭,陰陽怪氣道“你是修行的人卻從未敢有一顆無敵的心,咱們與其他人不同,他們可以假惺惺的說修行不是爲了活着,咱們不行,命都保不住談什麼修行!”
齊天大聖的修行先前是爲了長生,後來是爲了終生,可歸根到底還是去了長生,沙所化的是曾經的滄海桑田,而道所求的是長生,在故事裡不止一次的談到佛的劫難,來來回回的大恐怖。
若是一位修士,一個通天徹底的大能他的修行不是爲了活着而是有其他的偉大目的比如爲了終生,那就捨棄自我讓其他人明悟,自己一個去勸導他人明悟自然比不得一羣人去勸導。
如果不是爲了長生不老那爲何在看破一切後不是直接灰飛煙滅,一切空無,還要坐在做高處俯視蒼生,到底是他們爲了生靈脫離疾苦,而是他們也怕死。
不得不想,當一柄可以劃破任何存在的刀現世,無畏更無知的勇者拿到了他,哪個神會第一個招惹他,當然沒有一個,有的都是妖魔鬼怪。
若是說一切的源頭是苦難,那些修行的人是爲了何事,還是長生不老,他們怕是所以修行,爲了明悟疾苦還不是爲了超脫物外獲得更久遠的生存,還不過尋常人只看到了眼下此生此世的幸福,而修行者看的是生生死死的不墮入輪迴求取長生。
何謂終生愚鈍懼死貪物,生靈本能一棵大樹還要紮根土壤之中以求長生,若是神話典籍之中的石頭筷子有了靈也會追求長生,滿天神佛是,妖魔鬼怪是,西方諸神是,說到底只不過是怕死,怕虛無的一切皆無,因此諸神前來爭奪混沌果,而這一界即將幻滅神魔也纔開始畏懼,誰不怕死,本能罷了。
“因此,你所擔心的都是多餘的,那隻怕死的猴子絕不可能輕而易舉的死去,你所念師傅遇到事就嚇的哭更不可能,你的師兄一天到晚的散夥過得也比你好!何必呢?那被關壓過數百年的小白龍可曾求死解脫,作爲天龍入化龍池算何正果,不過是爲了多活些日子求長生!”
“你可知道芸芸衆生是怎樣神奇的生物,他們很容易的就會說自己的看破了一切,可那只是他們在死前十多年就開始讓自己平復這個心情,平日裡又用自己的時光來看他人的生生死死,你千萬不要告訴他們,人神平等,都可隨隨便便活一兩萬載再死,到時候他們在八九十歲會是怎樣呢?”
“求死嗎?不可能,他們即使白髮鬢鬢還會覺得自己只是個孩子,應該受到他人的關心與寵愛,所謂看破,所謂看淡,不過是膩了,在這之前要排除慫的附加條件,那我們就可以暢快的說,大部分的生靈在追求長生的路上成爲停止!”
光頭的眼中散發出貪婪的光芒似要化作黑洞吞噬他所看到的,想到的一切,他的雙手捧起一團黃沙,一粒粒沙子隨空而來,正在聚集爲一個小沙人。
他便對小殺人笑道“你看吧,那些貪生怕死的傢伙都已瞭解,可是我們師徒不一樣,九死一生爲的是長生那是取經爲世人的執着,也是我的旁餘目的,正因爲我們從不避諱對長生的執着纔會聚集在一起!”
“難道不是嗎?位高權重,要什麼有什麼的天蓬元帥即使成爲了豬也要想盡辦法活下去,這種屈辱誰能受得了,他能,爲何啊!怕死唄,那隻猴子從第一次見到別的猴子死時就在害怕,他在五行山下待了五百年啊,敢求死嗎?銅汁鐵丹你嚐嚐,小白龍家裡有了大草原照樣忍氣吞聲的在求活,爲了復仇還是怕死!你呢,萬劍穿心作日常任務,你敢死嗎?”
“到最後成佛的到了末位,收拾別人果盤的,作看門擺設的,爲僕的還是我們,你還想爭一個自己的世界嗎?”
掌心之內那小沙人緩緩的睜開了眼,滄海桑田皆由沙來,他的目中流淚,一瞬間渡得滋補的自我法相不再需要噴水修復。
“來吧,乖一點聽爲師的話,咱們乘這個世界白茫茫一片建立一個新的世界,將那些神王趕走之後,我們就是真正的大長生者,沒了靈山,我們來立!”
“都是貪生怕死之輩,他們創立得了我們也可以,牌都重戲了你還在怕什麼?乖徒兒!”
小沙人在唐一藏的手中跪下,顫抖道“師傅!”
金剛不見,大師一手捧着沙人,一手握着石子,大船是隻螞蟻模樣在爬行着,他們的前路是重新活命的根本,求一場在大洗牌後真正的大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