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嘆氣啊!
經歷一夜驚魂,太陽終於照進激流城一條陰暗小巷,落在‘查爾斯二世’橘貓陛下尊貴的身體上。
一隻烏鴉落在巷子牆頭,朝蔫頭耷腦的陛下哇哇亂叫。
“不許嘲諷朕。朕這是微服私訪,來體察民情的。”
肥肥的橘貓衝着牆頭烏鴉揮舞爪子,努力保持自己的威嚴和氣度。
烏鴉歪着腦袋,好奇打量牆下的橘貓,用鳥語召喚幾隻半空飛過的同伴,一起看稀奇。
橘貓鬍子少了幾根,是跟野貓爭執的後果,皮毛也缺了幾塊,是被惡狗追趕的痕跡。
至於下水道的老鼠,它們龐大的數量讓‘陛下’備受心理震撼,留下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流浪一夜,威風凜凜的‘查爾斯二世’成了只髒兮兮的醜貓。
它無精打采的趴在臭水溝旁,尊貴儀態蕩然無存。
“早知如此,朕或許應該謙卑些,跟那個無知刁民好好談談工作的問題。
朕也是有點能力的,至少能換口飯吃,斷然不至於落得現在的窘迫。”
橘貓又累又渴,在一灘污水前長吁短嘆。瞧着水中倒影,它寧死不願喝那髒兮兮的水。
天已亮,巷子外人來人往。
橘貓嘗試過向其他人類求助。
可只要它開口說話,街上的人要麼驚嚇逃離,要麼動手捕捉,更甚者覬覦它頭頂歪戴的金冠。
竟無一人願意屈膝下跪,痛哭流涕的懺悔‘臣救駕來遲,讓陛下受苦了’。
大街走不了,橘貓只能上牆。
以它肥碩的體態,野貓輕輕一竄就能完成的動作,它要費好半天勁......還未必上得去。
好不容易上了牆,爬上屋頂,視野頓時開闊許多。
那幾只討厭的烏鴉跟在橘貓後頭呱呱亂叫,又引來另幾隻看笑話的野貓。
‘查爾斯二世’只能當做看不見,屈尊向野貓打聽城內路徑,詢問一名叫‘肥狼’弗蘭克的壞蛋住在何處。
自由什麼的,算了。
“這世界太危險,朕的冒險到此結束,還是回籠子裡吧。
至少叫弗蘭克的壞蛋對朕還算恭敬,每日吃喝不愁,比在外頭流浪強多了。”
費了半天時間,橘貓放低姿態四處問路,靠烏鴉、野貓、惡狗的指引,總算找到‘肥狼’弗蘭克的錢莊。
可到了錢莊外,發現此地人山人海,被圍的水泄不通,比菜市場還嘈雜。
城市衛隊出動數百士兵維持現場秩序,可架不住還是有潮水般的人流涌過來。
“錢莊遇襲。”
“‘肥狼’弗蘭克跑路。”
“地下金庫蕩然無存,所有儲戶血本無歸。”
擁擠的人羣既憤怒又驚慌,反覆衝擊衛隊的封鎖線,聲索自己的權益。
幾名內政部的官員站在錢莊二樓屋頂,大聲警告洶涌的人潮。
“你們貪圖錢莊給的高額利息,就要承受相應的本金風險。”
“‘肥狼’弗蘭克因非法吸儲,已被依法拘捕,內政部不會爲你們的存款兜底。”
“衛隊做好準備,誰敢串聯愚民鬧事,立刻抓起來,就地處決。”
色厲內荏的官員在樓頂威嚇衝擊封鎖線的平民,試圖將他們驅趕回家。
可鉅額的損失讓儲戶腦子發熱,完全不聽官員們放屁般的胡說八道。
空洞的言語沒有產生任何安撫,強力的鎮壓反而激化矛盾。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很多市民失去一生積蓄,到了癲狂的地步。
橘貓從牆頭過來,訝然發現自己在地下金庫的籠子被搬上一輛馬車。
馬車上已經放着它鑲金嵌玉的貓舍貓窩貓盆爬架,全部一鍋端了。
“天哪,朕的窩。”
“朕想回籠子裡都不行嗎?”
“這些刁民要幹什麼?抄家竟然抄到朕的頭上來了。”
‘二世’陛下真的很傷心。
它萬萬沒想到,自己屈尊降架只想求口飯吃,卻連後路都沒了。
橘貓在牆頭看了兩小時,發現整個場面毫無迴轉跡象。
內政部官員沒了耐心,下令城市衛隊揮棍子抓人,遏制事態擴散。
現場人流開始尖叫,不少老弱婦孺鑽進巷子,向外逃散。
有幾個半個孩子見機早,從橘貓眼前跑過,在混亂爆發前遠遠逃開。
橘貓原本沒對這幾個孩子有啥興趣,可一陣風吹過,它卻聞到一股特別的氣味。
是洗衣粉混合沐浴液的味道。它很淡,不仔細聞不會注意。
但它瞬間觸動橘貓的神經,因爲昨晚那個漂亮惡女身上有同樣的氣息。
追。
拼命追。
二世陛下不知道自己要幹嘛。
可當那幾個孩子以搭人梯的方式爬上牆頭並快速離去,橘貓毫不猶豫的追了過去。
不誇張的說,陛下這輩子養尊處優,衣食不愁,從未如此急切,如此振奮,如此有活力。
它像一隻真正的橘貓,敏捷的在牆頭屋頂跳躍跑動,只爲跟上那幾個半大孩子。
幾個孩子機靈的很,身形在碼頭區的雜亂房屋間時隱時現,方向捉摸不定。
他們很小心的隱藏自己的行蹤,並時刻觀察身後是否有人盯梢。
在翻越十幾棟屋子後,幾個孩子回到‘魚腸街’,跳進馬可世家的院子。
此刻距離錢莊被洗劫過去十二小時,已經是周青峰躺平的第六天。
休息幾個小時,馬可世已經醒了,派家裡孩子和女人輪番去街上打聽消息。
這是小老頭當年在執法處培養線人的手法,自家人用的可靠,花費還少。
孩子可以是馬可世自己的孫輩,也可以是親戚親家的子弟,指派起來很方便。
每隔一小時,就會有一批孩子從城市各個角落帶回各種消息,效果堪比情報網。
“爺爺,聽說‘肥狼’弗蘭克被關了起來。”
“內政部的官老爺已經在錢莊那邊抓人。”
“問了執法處食堂的廚子,說中午沒啥人吃飯,所有探員探長全跑出去了。”
“教會唱詩班的人說福萊斯特主教缺席了今天的聖主彌撒,一同缺席的還包括聖職部全部六位裁決牧師。”
馬可世不敢說自己對城裡信息瞭如指掌,但有什麼風吹草動,必然瞞不過他。
他對孩子們的報告很滿意,順帶詢問和指導收集情報過程中的細節,最後給點零食作爲獎勵。
幾個孩子每人拿些糕點,一鬨而散。他們要去吃午飯,下午還有家庭學校的學業要完成。
孩子們一走,幾個親戚和親家又來,個個喜氣洋洋。
昨晚的洗劫行動堪稱完美。
行動結束後,大多數參與者回家後壓根睡不着,實在太過興奮。
在行動前,不是沒人質疑爲什麼個頭小小的‘維克多’要拿戰利品的一半。
在行動後,這個質疑徹底消失。大家都認可‘夜梟’和維克多的能力至關重要。
一個能飛檐走壁,給隊伍提供最高效的信息支援,行動的安全性和成功率由此大幅提升。
另一個驅使魔像,以最短時間突破錢莊守衛的物理和心理防線,極大壓縮行動時間,並確保己方毫髮無損。
夜襲不再是危險的蠻幹,更多是賣賣力氣乾點搬運的活。大家都高興。
幾個家主同氣連枝,彼此合作多年,從未像昨晚那樣輕鬆。
他們這會來找馬可世,是想問問跟周青峰認識的細節。
“維克多那小子背後有個‘聖光會’,勢力強勁。”
“我承認這有賭的成分,但我還是在最短時間內做出決定,並帶全家接受洗禮,加入‘聖光會’。”
“我們幾家彼此經營二三十年,早已被激流城的權貴鎖死發展上限。”
“平民再怎麼努力也買不到田產,得不到爵位,連公務官職也限制在最低。”
“我相信‘聖光會’是突破瓶頸的一條道路。昨晚的行動之後,我對此愈加肯定。”
馬可世循循善誘,將自己內心所想告知來訪的親戚親家,並邀請他們也談談心中所想,不排斥反向觀點。
幾個中老年圍坐,開誠佈公的談話已然成習慣。有憂慮有希冀有問題,都不避諱。
在簡單瞭解維克多來歷後,衆人討論重點放在那張瞎編的組織章程上。
“這是‘聖光會’的章程, 昨晚維克多閣下手抄的。大家可以看看。”
“這規章好怪。
比如這句‘本組織將廣大民衆的利益視作自己的利益’。
話語簡單直接,比教會故弄玄虛的說辭好懂多了。
乍一看令人不解,可細一想,這話極有力量感。我讀了感到頭皮發麻。”
“‘聖光會’若真能做到這點,信衆無數啊。什麼教會能與之抗衡?”
“這章程若真能執行,我也想加入。昨晚的收益,我可以分文不取。”
“城裡的老爺日夜盤剝壓榨,我們幾家聯手才勉強不被拖垮。有個新靠山總是好的。”
幾家人議論不停,情緒亢奮。
負責今天值日的達武過來打斷一句,“祖父,我們逮住一隻貓。”
馬可世詫異擡頭,“貓?”
“昨晚那隻會說話的肥貓。它趴在屋頂上,一直在偷聽。”
達武身後,幾個孩子抓了只肥肥的橘貓進來。
“放開朕,你們真是太無禮了。”
“朕御駕親臨,你們應當列隊迎接。”
“朕要見維克多,朕要見那小個子的刁民。”
昨晚行動緊急,誰也顧不上這隻會說話的肥肥橘貓。
這會橘貓竟然自己跑上門,衆人頓時頗有興趣。
馬可世見過世面,皺眉問道:“你這貓......爲什麼要見維克多?”
橘貓跳上桌,下蹲坐好,很嚴肅的說道:“朕又不瞎,那個小刁民是你們中最強的。
朕這次來,是要賞賜他一份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