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被敲碎, 呼呼地往耳畔刮。
這樣像是無聲電影上映着的畫面停滯許久，率先被宋慕之打破。
他撈起已經不會說話了的小姑娘，掌心貼過來攬緊她的腰, 嗓音淳然貼近, “沒事。”
頓了頓, 也不知道宋慕之有意還是無意, 他壓低音調補充, “都是你家裡人，不用怕。”
“………”
她也知道都是家裡人啊！
而正因爲是家裡人才會腿軟……
換做是其他的隨便什麼人都沒這麼大的威力。
後勁就這麼慢慢地泛上來，甘蜜頭一回有了無比懊惱的情緒。
如果能乘坐時光機回到過去, 那麼她一定要在剛纔的家宴上如實招來。
現在不過是時鐘往後撥動半圈，場景卻輾轉而反。
這樣以來便是隱瞞不報。
小姑娘喉嚨眼兒裡漫上來點兒嗚嗚咽咽, 邊用手去錘宋慕之邊大着舌頭含糊抱怨, 嘴裡不住地念叨着完了完了, “……這該怎麼辦？”
不說其他的，單單只是看此刻的甘鄞合, 他好像都已經氣得不行了。
每每有關她的事情都能讓他變成跳腳的雞，如今怒髮衝冠，不爲紅顏只爲捉-奸！
從對視到急得團團轉，不過十幾秒的時間，甘蜜再次往宋慕之懷裡栽。
他身子頎然, 手臂稍伸便攏住人, “我抱你上去？”
抱她上去還得了？
甘蜜剛抻直了腿兒, 預備從他懷裡直起身來往宅內的方向邁。
甘鄞合已經利落地推開半樓之上的落地窗, 探出頭來。
氣急敗壞的嗓音彷彿能穿透一切, “還在後院裡愣着幹什麼？啊？你還想抱多久？都給我上來！”
迎着這樣怒氣已然是止不住的吼聲，甘蜜硬着頭皮被宋慕之拉着往裡走。
夏夜蟲聲連連, 和風煦暖，按理說該是毛孔舒張開來的熨帖，偏偏小姑娘的手輕輕地抖索。
宋慕之側目而望，掌心動作微頓，攥過小姑娘的手。
然而這樣的安慰卻像是無用功，甘蜜一副還在醞釀着之後說辭的模樣。
“甘甘。”邁過甘宅和後院相連的雕花隱門，宋慕之停在原地，斂眸看她。
喚了聲後，他整道身影覆過來，沉息撂過她的鼻尖，凝視着她的雙眸漆黑沉然，“你這樣的反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不願意爲我站出來。”
“沒有。”甘蜜聽了應得快，生怕被誤解似的連忙揚聲答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兒……我只是有些擔心。”
頓了頓，她放緩了聲，反攥住他骨節分明的手，“剛剛我哥哥的樣子你也看到了。”
這般磨刀霍霍向芝芝的模樣，實屬難見。
而越難見，就越證明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有多麼得難以預料。
可她這樣提醒他，宋慕之神情仍是沒有波動，只直起身來，“那就牽緊我的手，一起？”
甘蜜迎着宋慕之幽沉而來的目光，踏向昏昧在光影裡的主廳，“嗯……”
落地窗內還圍着羣人，看不夠那般，直至那杵着的兩道身影緩緩沒入老宅，這纔將視線收回。
隨後又統統被甘季庭招呼着往客廳裡帶。
一行人表情各異，唯有宋艾千雙手抱肩，秀眉揚起漂亮的弧度。
嘴邊噙着笑，不僅不詫異，反倒提前知情了似的，肩頸拉出漂亮的弧度，揚首挺胸得像只小孔雀。
“宋艾千。”甘鄞合挑眉朝她看過來，這會兒敏銳如福爾摩斯，目光飽含着打量，“你該不會早就……”
話還沒說完，華美的瓷磚上傳來輕微的滾動聲響。
甘鄞轉那張俊秀的面容就這麼闖入兩人的視野之中。
他坐在輪椅上，淡淡朝着甘鄞合看過來，“老四，幫我推車。”
甘鄞合驟然噤聲，長腿邁過去，無聲地朝着宋艾千望，卻見她挑釁似的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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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廳偌大，環過三面的壁燈明然而亮，襯得廳內慘白之餘，光輝盡顯。
這樣亮堂的地兒，桌上卻放置着方纔被撞見的“作-案-工-具”——落了灰的超人模型。
一羣人零散地坐着，圍在主廳沙發周圍，雖位置不同，但全然一派好整以待的模樣。
甘蜜和宋慕之落座在對面。
此時此刻，認證物證俱在。
主廳內十分沉寂，唯有夜風敲打玻璃發出窸窣的聲響。
被這樣涇渭分明地分開，甘蜜溺在落針可聞的安靜中，坐立難安。
望着面容冷峻，一聲不吭的甘季庭以及滿目憂然的樑音婉，小姑娘清了清黏膩的嗓兒，“爸爸媽媽……”
話甫一出口主座那兩人還沒反應，甘鄞合攜着冷笑搶先應下，“只知道有爸媽，不知道你還有哥？”
甘蜜頓了頓，“哥哥……”
結果喊了後甘鄞合又彷彿被踩到痛腳了似的，“別叫我哥！誰是你哥，你哥這會兒難道不是旁邊那位？！”
“………”
按照以往甘蜜要是被他這樣說，得跳起八尺高回嗆過去，奈何此刻不得不忍。
最後還是宋慕之當即出面來穩定局面。
他按捺住亂動的小姑娘，繼而直接略過甘鄞合，朝着甘季庭看了過去。
“伯父，甘甘和我在一起有一陣子了，原先想親自拜訪跟您們說，但今晚好像有些巧。”他聲線緩然，娓娓道來，“小姑娘面子薄，您也別多苛責她，要說也該是我的錯。”
甘鄞合聽了就是狠狠的一聲嗤笑，沒忍住插了話，“巧？我看是不巧得很啊！兩家離得這麼近，走走就到的距離，你能沒時間說？”
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什麼叫該是你的錯？要我說就是你的錯。”
還有一陣子了……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
這玩意兒真是越想越細思極恐。
甘鄞合原本就被今晚的兩人給氣瘋了，細細想來，就差沒急眼。
由哥們兒變成姓宋的，也不過是瞬間的事。
他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惹得周圍的人都被嚇了一跳。
原先好幾句都被甘鄞合插了話，甘季庭耐心已然耗盡，當即嗖嗖飛去幾枚眼刀，“甘鄞合你也給我消停點，你的那點事不要以爲我不知道。”
看着當即遲疑並且蔫了下去的甘鄞合，甘季庭轉而朝着對面的這一對看過去。
自家女兒……
甘季庭心中驚濤駭浪翻過，朝着宋慕之看過去，“有一陣子？具體是什麼時候？”
宋慕之撈過甘蜜悄悄探過來的手，“去年冬天。”
甘季庭覷見兩人的小動作，目光震懾如光，“也就是說差不多快一年了？”
宋慕之沒有沉思，也未曾停留，只開口道，“準確的來說，還有兩個月零八天才是紀念日。”
“………”
整廳的人聽及此都愣了愣。
差不多回答就得了，日期需要這麼精準的？
就連崴在宋慕之肩側，被他叮囑着只要乖乖坐好的小姑娘都凝滯了會兒。
原來他記得這麼清楚的呀……
甘鄞起面色莫測，臉色不太好看就是了。甘鄞轉面容清冷，視線鎖定在自家妹妹上，眉頭緊鎖之餘，像是在沉思着什麼。
甘鄞承鬆開陸葳，金絲邊的鏡片後泛起銀光，以往溫然和煦的嗓調變得寡削薄冷。
“這麼說來，好像也印證了老四的話，宋總和我家甘甘在一起了這麼久，明明有無數可以說開的機會，卻仍然要走偷摸着的路線，難不成宋總是……不打算負責任？”
甘鄞承一口一個宋總，比起以往對待宋慕之的模樣，態度可謂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好了老二。”甘季庭擺擺手，擋了下，“大致的經過我差不多知曉了。”
頓了頓，他視線復又落在宋慕之頭上。
甘季庭目光銳利如鷹，“但我也有想要質問的點，慕之，我一直以來都當你是極爲出色的小輩，今天這事你是不是該給個說法，如果不是我們碰巧看到了，你想要瞞到什麼時候？”
甘蜜原本便如坐鍼氈。
這會兒看到全部的人都朝着宋慕之攻擊，小姑娘當即就坐不住了，“二哥，爸爸，不是他想瞞着的，是我！是我不好意思說……”
甘蜜話還沒落，很快又被一旁觀戰的甘鄞合冷冷地逼了回去。
“伯父，剛纔我簡要說明的就是全部的經過，如果非要細細說來的話，我確實也有私心。”宋慕之頷首，下巴稍斂，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我想要在最爲恰當的時刻，將我們倆的關係公之於衆，以此也給甘甘一個最爲完美的起點。”
廳內靜悄悄的，宋艾千聽了自家哥哥的話，被他此刻的篤定模樣震得心聲迭起。
曾幾何時能覷見宋慕之這般模樣？
在她有記憶的時刻，宋慕之便稍斂起了多半的情愫，往來自如。
那會兒偶有來大院的時刻，少年心性，是他爲數不多的鮮活。
再到了後來，他在她心中，便是清斂自持，無盡疏離的上位者模樣。
風骨成然，如雪如霜一般，在忙碌中往往來來。
這樣的宋慕之擅長於在無盡延伸的計劃內，將某些撒出去的網一節又一節的收回。
而眼下攏來的這麼只小柑橘。
大概是他此生所佔有着的，最珍貴的那一個吧。
思及此，宋艾千朝着好友握拳，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一旁許久沒有插話的甘鄞合卻是沒想這麼多，趁着大家心懷各異，瘋狂撒氣，“恰當的時刻？這話術一套套的，宋慕之，你倆剛纔那叫偷雞摸狗。”
“甘鄞合你怎麼說話的？”一向溫婉的樑音婉難得發了小脾氣，伸手要來擰他的耳朵，“那是你妹妹，你都能這樣說出口？”
“媽，你自己看看她做的好事，憑什麼不和我吱一聲兒？”
甘鄞合這麼個長手長腳的年輕男人，身子一歪便躲開。
到底還是氣不過，往沙發的角落裡移了又移，連帶着將重點也轉到一旁默默吃瓜的宋艾千身上，“對了還有你。”
甘鄞合冷笑弧度愈發得擴大了，“宋艾千，我剛纔就覺得你不對勁，擠眉弄眼的，你和宋慕之是不是兄妹倆合夥起來詐-騙啊？”
宋艾千想也沒想就應，“我哥需要詐-騙嗎？他倆恩愛得很好吧！”
話落，甘家一衆人朝着她看過來。
自覺說漏了嘴的她半捂住自己的脣，嗓音含糊着逸出來，“我也就比你們提前十幾個小時……”
甘鄞合嗤了聲，“這叫沒合夥？”
他說着要走上前來詳細拷問，甘鄞轉就在這時發了話，“有些渴，老四，你去廚房幫忙倒幾杯水拿過來。”
望着指尖輕點在輪椅邊沿的甘鄞轉，甘鄞合懵了下，“三哥？”
“去吧。”甘鄞轉秀氣的長睫斂下來。
最是跳腳的甘鄞合走了人，樑音婉聽了倏而發話，“提前十幾個小時？”
女人到底心細些，她望向宋艾千，“艾千，你和伯母詳細說說，那會兒不是還在早上嗎，你怎麼知道的？”
宋艾千倏而覺得自己有些壞事，識趣地閉口不答，將主場交給當事人。
甘蜜見不得宋慕之再被說，正愁沒機會解釋。
眼下朝着千千撂過感激無比的一眼，她當即舉起小手，跟小學生回答問題似的，“爸爸媽媽，可能我說了你們也不信，之前是我覺得要被叨叨纔想着不和你們說，其實今天被千千發現後，我覺得被知道也沒什麼不好，就想着在家宴的時候主動點兒……可二嫂那會兒不是不舒服嗎。”
被提到的陸葳朝着這邊看過來，小姑娘眨着眼迎了回去。
刻意省略了被宋慕之扛起來的那幕，甘蜜只說起當時的畫面，“千千說的十幾個小時前，就是早上，那會兒我剛從慕之哥房間出來……”
話落，廳內各人的呼吸聲盡顯。
直至有茶瓷杯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剛從廚房回來的甘鄞合凝滯在了原地。
他面部神情猶如狂捲風過境，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往外蹦，“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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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保證兩人只是抱着睡的甘蜜費勁了嘴皮子才得以明哲保身。
接下去的她實在是不敢說了。
因爲她和宋慕之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都做了。
期間還摻和着某些限-制-級的舉措和畫面。
這些總歸是不能往外說的話兒……連千千都不能。
甘鄞起原先統籌大局一直沒怎麼吭聲，到了此刻抓住關鍵點反問，“你去宋慕之房間？”
別說房間了。
先前的浴室，小貓吊裙，遊艇，那纔是……
兩人就差沒玩瘋了。
再者，這個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嗯。”
“……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又是情侶，爲什麼不可以去他房間？”
小姑娘雙眸水水的，繼而掐了掐要替她說話的宋慕之，輕聲強調着，“我不準！”
“好，你不準。”宋慕之緩聲應下，“只是真不需要我來？”
甘蜜哼哼地應，“不用，你來的話，之後估計我倆見面都要被限制。”
這可不是開玩笑，不說是明確的禁-令。
甘鄞合肯定要在暗地裡耍陰。
甘蜜在這邊冥思，樑音婉回了她的話，“寶貝，沒有說這些是不可以的，情侶之間你們想要怎麼親密，爸爸媽媽都沒有話說，我們只是關心你倆不和我們說的原因是什麼，想着會不會有內情？想你有沒有受委屈？就這麼簡單而已。”
小姑娘聽了鼻子倏然一酸。
實際上今晚被放置在了“嚴刑拷打”的位置上，甘蜜也清楚地知道，這是怎樣由衷的關心和擔憂。
哪怕對方是再優秀不過且熟知的人，他們在稍稍放心之餘，仍是要輪番詢問。
“媽媽，沒有受委屈。”甘蜜吸了吸鼻子，“慕之哥、慕之哥對我可好了。”
“知道，慕之的爲人我們也清楚。”先前的質問翻了篇，樑音婉看向自一開始就緊攬住自家女兒不放手的宋慕之，心生無盡感慨。
其實年少時期也能覷見些苗頭，每每宋慕之跟着宋老登門拜訪，那雙生得格外漂亮的眼睛，第一眼總會落在小姑娘身上。
可甘蜜畢竟年紀還小，見兩人稍顯親暱也沒什麼過分的舉動，大人權當是關係好，也沒怎麼往太深入的方向想。
現如今，少年初長成，只單單坐在那邊便獨成風景。
溫然而疏離，清斂卻深沉。
這樣一位統攬宋氏大權，掌管無盡權-力，風骨自來的人，卻會在私下裡，只緊緊地攥着小姑娘的手兒，生怕她鬆開了那般。
劍拔弩張的氛圍沒有徹底消散，不過比起先前，確實要來得鬆和些。
甘季庭頷首點頭，冥思了半晌，“既然今天難得都聚在一起……某些流程也該提上日程了。”
“什麼流程的，我不同意。”甘鄞合原先被樑音婉拍了一巴掌去收拾那些落地了的茶瓷杯，此刻驟然轉回，面上神情如若冰霜，“甘蜜剛畢業，還小，她懂什麼？即便現在是在談，那也是頭回，算什麼數兒？”
結果話落就迎來一道冷颼颼的眼刀。
宋慕之視線不鹹不淡地探過來，雖沒說什麼，但暗含着的警告意味明顯。
甘鄞合難得見宋慕之這般模樣。
他噎了噎，還是自顧自說了下去，“再過陣子說不定身邊人都換了。”
甘蜜當即跳起來，“哥哥，你怎麼說話的呢！”
樑音婉被甘鄞合嚷得頭疼，“甘鄞合，要是閒得慌去廚房裡收拾碗碟，就是你不提我們也會問她的。”
她說着，朝着甘蜜看過來，“寶貝，這事兒說到底還是看你怎麼想的，年輕人想要談戀愛，我們作長輩的也沒意見，我看慕之也是有打算的，要不今天就把某些事給敲定了？”
“憑什麼這麼快？談了又不一定結婚！”甘鄞合冒着被揍的風險，迎面朝着旁邊的幾個哥哥看過去，“喂，旁邊那幾位哥！我這邊說了半天嘴皮子要磨破了，你們不動如山，好意思嗎？”
“爸不是有了安排，我看甘甘也挺高興的，要不就這樣。”甘鄞起應着，心裡已然盤算起給自家妹妹添嫁妝的事。
再說了，氣急敗壞有什麼用。
越跳腳，宋慕之那小子估計越樂呵。
很明顯的，甘鄞合完全沒參透這件事。
要說使絆子，日後商場上相見便是，非得現在這麼鬧。
不過要說這件事被撞見吧……
指不定少不了宋慕之他自己的推波助瀾。
宋慕之那手段，要是真想瞞着，能讓他們這麼快知道？
人家可是樂在其中。
就是自家妹妹……甘鄞起皺了眉。
哪怕甘蜜一輩子不嫁家裡都養得起，這確實是太快了。
這樣想着，他酷似甘季庭的冷峻面龐有了些許的鬆動，當即加入到了甘鄞合的陣營裡去。
去他的冷靜！
客廳裡越來越鬧騰，甘季庭制止了下，看向宋慕之，“關於公開，關於宋老，還有你父母，這些都需要仔細商榷。”
“明天把你爸宋祁深叫過來。”甘季庭說到此，試探似的頓了頓，“你那邊……”
“伯父，宋家這邊不用擔心。”宋慕之先是淡淡睨了眼驟然放晴的小姑娘，轉而看向甘季庭，“我爺爺以及我父母，早先便知道了這回事。”
“哦？”甘鄞承聽到此，推了推金絲邊眼鏡，“你那邊要更早知道？”
宋艾千聽了也擡起頭來……迎向同樣懵的甘蜜。
她們倆怎麼不知道宋父宋母已然知曉了的這件事兒？！
“我之前在鄞江城府購入的有房，裝修後和甘甘一起住，被我爸察覺到了。”宋慕之頷首，“不過他和我媽問過你這邊有沒有知曉後，便沒再多問。”
甘季庭難得嘖了聲，“這是全權交給我，要我定奪啊。”
老狐狸。
這是知曉甘家嫁女兒不會善罷甘休呢。
不過宋祁深確實生了個好兒子。
放眼鄞城，如若說將甘蜜交付於宋慕之，也確實是僅有唯一的答案了。
只是……這個和甘甘一起住的意思是……
甘季庭擡眼望過去，率先覷見的便是自家女兒涔着粉的臉蛋兒。
她撓了撓自己的頸子，“我有時候會想慕之哥，就時不時的、時不時的過去住幾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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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鄞合這回沒再出聲，只面無表情地開始活動筋骨。
宋慕之見此也沒多言，站起來後，不緊不慢地疊起襯衣的袖邊。
多年兄弟相處來的經驗在此刻變成了無聲的默契。
廳裡的人瞅着絲不對勁，剛要上前來勸阻，甘鄞合揮手朝着對面的人便是一拳。
那勁道絲毫不帶憐惜，狠戾之餘，穿過夏風，發出咻咻的聲響。
隨着“嘭”的下，宋慕之被打得半偏過臉去。
“宋慕之，我拿你當哥們兒當了這麼多年，你卻想着泡我妹！”
廳內被兩人這樣的動靜驚得往後退了兩步，甘蜜直接急了起來，“好好說話動手做什麼？！”
“甘甘。”甘鄞轉攔住要上前的甘蜜，“讓他倆打，不打出不了氣。”
“剛纔那拳是我讓你。”宋慕之不疾不徐地用指腹碾過脣角，繼而擡起眸，“這回就不是了，甘鄞合。”
話落，他反手而來，猛然的拳探過，到了末了又往回收了點力道。
不過即便往回略收，那樣驚人的力道直打得甘鄞合往後踉蹌兩步。
這樣悶聲的一記，發出在肌膚上的驚天巨響，隨後直接在廳內炸開。
“扯平了。”宋慕之望着站不穩的他，目光漆沉。
甘鄞合還要再上前，這次是被甘季庭厲聲呵斥住。
一窩蜂的人涌到兩人中間，主廳變得鬧哄哄的。
有勸解的，有去拿藥的。
甘蜜盯了兩人一眼，到底是沒說什麼，小跑着去拿藥。
“我說我會照顧好她，就一定會照顧好她。”宋慕之看着甘鄞合，“你擔心什麼？”
“看你不爽，只想揍你。”甘鄞合話一出，又被樑音婉擰起耳朵。
小姑娘就在這時跑了回來，拉着兩人分別在梨木的涼椅上坐下來。
望了眼有樑音婉嘮叨的甘鄞合，甘蜜湊到宋慕之面前，給他泛着血色的脣角擦藥。
不過實在是沒什麼經驗，抖抖索索的。
這般慌慌忙忙的小模樣，惹得宋慕之啞然失笑，“別慌，我自己來就好。”
甘蜜不願意，咬脣喊他，“芝芝……”
結果就是這麼一聲，惹得甘鄞合視線幽幽，“你還叫他芝芝？”
“……我也不叫你哥哥。”
“那能一樣兒？”甘鄞合的嗓音粗嘎不堪，“平常對你哥我橫豎不是眼的，對他這麼溫柔。”
“我也想給你擦的，可你不是有媽媽嗎。”甘蜜說着小巧的下巴尖兒朝着旁邊一揚。
甘鄞合嗤了聲，隨即又被樑音婉訓了下，“你這個急性子呀，比你妹妹還不讓人省心。”
甘蜜視線再轉回來，望着宋慕之這樣，心裡揪揪的。
他臉如玉一般，眼下被打得半邊都泛起了紅，看起來還是蠻顯眼的。
“芝芝，你沒事兒吧？”
宋慕之搖搖頭，攬過小姑娘的腰讓她往前站着更貼近彼此，“沒事。”
原先這樣的小動作甘蜜早就習慣了。
可這可是衆目睽睽下的頭一回……小姑娘赧然之餘，眼睫撲棱撲棱的。
但這樣的體驗卻又有些新奇，是那種被公之於衆的另類情愫。
小姑娘心疼地輕吹起氣，給宋慕之呼呼，“痛不痛啊。”
宋慕之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緩緩應下，“如果能完全得到你，這樣並不算什麼。”
他這一席話說得不緊不慢，嗓調也是恰到好處，不高不低。
剛好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廳內當即高低聲混雜了一片。
各有各的反應。
甘鄞合聽了，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兒。
……宋慕之和他對打完就這麼歇了聲？
這句話說得他個大男人渾身起雞皮疙瘩，肉麻得不行。
細聽，怎麼還有點無聲賣慘的感覺呢？
宋慕之人模狗樣的，也就是仗着有張臉，把自家妹妹勾得五迷三道七葷八素的。
甘鄞合呲着嘴角，隨意地用手擦了下，繼而擡眸朝着旁邊看過去。
原先在宋慕之面前噓寒問暖的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過了身，視線直接探向他。
那目光攜着明顯的忿忿，彷彿剛剛全然是他的不該。
“………”
甘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