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裙略短, 綴有花邊的下襬落在大腿之上。
甘蜜渾身上下都跟牛奶泡過似的,胸前略緊的地兒勒出雪頂般的聳伏。
她起初沒察覺到宋慕之的存在,邊推門邊朝着外面喊了聲, “千千, 你弄個夜宵需要這麼久?”
緊接着下一秒, 便直接探入到一雙意想不到的眸子裡。
宋慕之立在門邊, 大衣脫了掛在臂彎裡, 襯衫領口隨意地敞開。
“慕之哥?”甘蜜撓了撓頭,“……我還以爲是千千。”
她剛洗完澡,從浴室裡邁出來後就聽到門外樓梯那兒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動靜朝着這個房間蔓延, 她下意識就覺得是弄夜宵回來了的宋艾千。
宋慕之嗯了聲,長睫垂斂, 不緊不慢地移開視線, “夜宵就在門外放着, 你記得端進去。”
說着,他大概是又改變了主意, 將那盤炸湯圓從矮桌上端起,遞到她面前,“現在拿。”
這麼一大盤炸開了的金燦燦的湯圓落在宋太子爺的手中,搭配奇特。
有茶餅的前車之鑑,心中默唸着宋慕之不要覺得她們倆吃得很多就不給吃, 甘蜜生怕他反悔, 小手連忙搭到盤邊, “行行行, 我現在趕緊拿進去!”
然而還沒等到她將盤子端穩, 牽扯之間,有股勁緊緊地拴在兩邊。
令人動彈不得。
甘蜜察覺到宋慕之在盤子那端的施力, 擡眼去看他。
他眉眼清疏,大概是歷經了一場冗長的晚宴,嗓音較之以往都要醇。
“你畫冊還落在我這,什麼時候來拿?”
“……畫冊?”聽到畫冊這兩個字,甘蜜的注意力驟然被吸引,“我什麼時候都可以!”
真是趕得巧不如趕得妙啊,她剛好今天在宋宅。
她連忙問,“不知道現在可以不?”
“沒想到你今天在,我沒從公司拿回來。”宋慕之說着,不知道在想什麼,徑自沉思幾秒後又說,“再過幾天。”
“………”
甘蜜沉默了會兒。
給了希望又破滅,那他幹嘛還要提呢!
不過說到此,她在心虛中徑自嚥了咽嗓兒,“好吧,反正開學前我能拿到就行,你就保證它完好無損,別亂翻啊什麼的都行。”
“哦?”宋慕之像是很好奇似的,反問回來。
觸及到這方面,甘蜜宛若屁屁被戳的炸毛小刺蝟。
宋慕之這個反應真是吊得人不上不下的。
她暗自穩定心神,還想要再追加,宋慕之卻沒再等她所謂的答案,徑自出聲,“盤子端好,我鬆手了。”
小姑娘宛若回魂,歡天喜地地應了,順帶着還問他,“慕之哥,你要不要來一顆?”
“不用。”他扯了扯領帶,慢悠悠掃她一眼,“我不想臉圓一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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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艾千原本叫阿姨炸了盤湯圓,復又去拿了點零食,準備到時候配着吃。
然而等踏上樓梯,在發現自己剛剛放的那盤炸湯圓不見蹤影之外,又看到甘蜜杵在長廊中間。
“………”
“你在門外站着幹嘛?”
不提這個,還攥緊了小拳頭。
一副躍躍欲試的小模樣。
宋艾千的目光順延着甘蜜的視線望過去。
她哥的房門緊緊閉着。
收回視線,宋艾千來到甘蜜身前,“我說我的湯圓怎麼沒了,原來你拿着呢,不過你這是準備做什麼,預備對着房門練拳擊?”
“沒什麼。”甘蜜重重吸一口氣,扭頭過來看她,“千千,你覺得我最近胖了嗎?”
宋艾千懶得理這種隔三差五就來的疑惑,想也沒想就說,“哪兒有的事。”
“你沒騙我吧,真沒圓一圈?”
“我騙你做什麼,不說你沒圓一圈,你就是圓十圈放出去都惹人憐愛。”
宋艾千說得確實是實話。
甘蜜純得招人,自小的時候就漂亮可愛得不像話,每每有客人來甘宅探望,喜歡得抱在手裡都怕化了。
而現在更像是褪開外衣,綻放而來的花骨朵。
隨着年齡漸長,她在青澀緩緩褪去和即將邁入社會的初初長成中,兩廂結合,愈發叫人移不開眼。
“你這樣吹我,我還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不好意思就對咯。”宋艾千朝着她擺擺手,“趕緊的,進房,我真怕電影還沒播太久,炸湯圓就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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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炸湯圓的鍋,這晚,在和宋艾千看完電影的檔口,甘蜜在沉睡間,罕見地做了個夢。
她的臉變成了炸湯圓的模樣。
而因爲被炸透,黑芝麻的餡兒從裡面緩緩流出,止都止不住。
還沒等她甩頭擺臉說自己不要,甘蜜驟然從夢中驚醒。
窗外櫻桃樹隨着風吹嘩啦啦作響,日光正好。
清風徐徐之餘,盛夏已然有即將要消弭的趨勢。
還沒等她用手掰距離返校還有多久,甘蜜轉而望去,屋子裡徒留她一人。
宋慕之和宋艾千都因爲工作的原因,早早地離開了宋宅,眼下二樓就只剩她了。
小姑娘迎着宋老打趣的目光,收拾收拾後幾步邁回了家。
甘鄞承原先就和家裡人交待過,眼下見她回來紛紛詢問要不要吃早飯。
甘蜜擺手說直接和午飯一起,就上了樓補覺。
晚宴的後勁有些大,少女爲了準備假期最後的收尾,趁着還有時間,連連在章年書社裡泡了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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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因爲梅雨季節影響,天公不作美。
待到烏雲遮蔽散開,晴朗日再現的時候,甘鄞合正好想和朋友聚,打算帶甘蜜一起。
原本甘鄞承也想帶着妹妹轉轉,但從政以來他確實有些忙碌,又逢鄰省會談,也就作罷。
但念及着甘蜜,他順水推舟,給這一幫人推薦了玩耍的地兒。
鄞城和鄰省交界處,是申城近來新開發的私人酒莊。
因爲開拓了相當大的地基,自然而然攜帶有相當多的活動區域。
除卻滑雪,溫泉,私人酒窖和直升飛機飛行基地以外,還有新擴建的高爾夫球場。
甘鄞承所說的朋友相聚,就真的是一幫狐朋狗友。
他近幾天在甘氏忙碌沒回家,但是要玩的時候倒也真的能豁出去。
一羣人到了酒莊先去了高爾夫球場。
陳既算是近距離見到了甘蜜,新奇不已,樂呵呵地問,“喲,你哥這次還真帶你了啊,小妹妹?”
甘鄞合一腳踹出去,“滾你的,是你妹嗎你就喊,我可警告你啊,別在我面前耍滑腔,不然我抽你。”
他能帶甘蜜過來,純粹是因爲甘鄞承推薦,又不是什麼風花雪月的地兒,私人酒莊區域大,活動版塊多,也適合甘蜜這樣的小姑娘過來玩耍。
陳既笑笑,倒是沒去理甘鄞合,繼續逗弄,“感覺大半年沒見了,你還記得我是誰不,我是你陳既哥。”
這下他差點沒被一巴掌扇飛。
氣急的陳既爆出幾句不那麼優雅的話,“至於嗎你,我他媽說幾句了你就炸?”
甘鄞合拍拍甘蜜,讓她自己去打高爾夫,“別聽這大叔在那裡放屁,你自己去玩。”
甘蜜原本心思就在高爾夫球上,喚了個球童過來,很快往內裡走。
甘鄞合大致撂了眼周遭,“人都齊了沒啊,宋慕之還沒到?”
“他大忙人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纔來了。”陳既拍拍他,“我們先來把桌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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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蜜再三詢問宋艾千要不要過來玩被拒絕後,乾脆放下手機。
拿起球杆緩緩擦拭。
她預備試試手感,餘光裡卻瞥見一人,面貌之間依稀泛着點眼熟。
在腦海裡大致逡巡了一番這人,甘蜜總算蒐羅出名字。
付成雅。
之前晚宴的時候還見過。
而根據當時旁人的介紹,甘蜜又將這人的臉,和之前在茶園裡那位貴婦的相貌匹配上。
應該是母女。
付成雅這人她其實之前聽宋艾千提過幾回。
付家立於城北,早已沒落,雖說比不得城南屹立於頂的世家,但還算有些家底。付父年逾六十,老來得子,對付成雅自是有求必應。
之前據說因爲付成雅,還特意拜託了中間人來宋家問有無聯姻的意向。
而後被宋父宋母一句婚姻大事由孩子自己作主便給推了回去。
也是婉拒了。
“甘蜜,你在這裡發球?”
之前宴會上兩人寥寥講了兩句,甘蜜禮貌性地應着,象徵性地問好。
主要是她全神貫注,這人也實在不大熟,沒什麼心思去客套。
結果付成雅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今天是你四哥帶你來的?”
甘蜜手起杆落,這會兒正開了十足漂亮的一球,心思愉悅,想也沒想就點了點頭,“對啊。”
少女的側臉沐浴在光下,瓷白得亮眼。
付成雅彷彿被這樣的亮刺了下,隨後輕笑着開口,“你都多大了啊,走哪兒都要拴在你那幾個哥哥的褲腰帶下,有時候不嫌勒得慌?”
甘蜜頓了頓,轉眼往付成雅這邊望了過來。
也終於知曉見到付成雅時候,那股不想寒暄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付成雅和她母親一樣,透着股蹩腳的擰巴。
讓人不太舒服。
甘蜜甩了甩球杆,笑吟吟看她一眼後,語氣很是無所謂,“不嫌啊。”
她自己的哥哥,爲什麼要嫌。
付成雅笑容消退了點兒,稍稍凝滯了許久纔開口,“你好像是不嫌的,現在慕之哥回國了,還拉上慕之哥一起。”
這話說到最後,嗓調越來越小,
像是摻和了秋天乾涸地裡的丁點水分,乾巴巴中透露着不滿。
甘蜜聽了目光落在付成雅面上,來回掃視逡巡。
這人張口閉口都是哥,甘蜜都要懷疑是不是兩人的身份是不是對調了。
這就是之前那個貴婦口中所描述的,她家裡那位嫺靜優雅,在公司實習且勤奮自勉的女兒?
腦海裡驀然浮現當初茶園裡貴婦臉上橫肉跳動的畫面,甘蜜的小胳膊當即起了片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她今天跟着甘鄞承來打高爾夫,原本就是來放鬆心情的,哪兒成想這邊突然冒出來個聒噪的人,擴音器似的撓。
“其實吧。”甘蜜扭頭望向她,“你要實在是這麼羨慕,可以讓你媽媽再給你生個哥哥出來的。”
說到這兒小姑娘眨眨眼,像是倏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作恍然大悟狀,擡手半捂住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哦,我可能忽略了一個問題,您爸媽都有六十幾,條件是不是不太允許啊。”
付成雅聽得一愣一愣,乍反應過來後滿面通紅,像是充了氣的火栓,“……你!”
“我怎麼了啊?”
甘蜜看她這幅模樣,心下偷着樂。
就這戰鬥力,還不如宋艾千的十分之一呢,她這也算是被千千的快語速給鍛煉出來,苦!學!成!才!
不過甘蜜實在是不想再和這人廢話,既然付成雅眼紅,她就做那個令人眼紅的源泉。
徹徹底底,且明明白白。
一不做二不休,甘蜜大手一揮,朝着不遠處的那羣人喊了聲,“哥哥!你過來陪我打!”
小姑娘聲音清而脆。
不遠處有人聽見了,頎長的身影微動,未過幾秒便利落轉身。
甘蜜拍拍手,有哥哥怎麼了,哪怕勒得慌她也要拴緊了!
她轉頭望了眼付成雅,再回過頭往之前甘鄞合那個方向探。
那人走得不算快,但因爲個高腿長,沒幾步便跨過敞亮開闊的地面。
面貌也由遠至近漸漸展現而來。
直至看清楚是誰的時候——
甘蜜和付成雅都稍稍愣了下。
緩緩往這邊走來的不是甘鄞合。
而是宋慕之。
他長腿伸展,待到走到甘蜜身邊後,略微頷首,接過球童遞過來的球杆。
一席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順暢。
見甘蜜站在一旁沒了動作,宋慕之偏頭看過來,“怎麼愣着,不是要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