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拖拉拉又過了十幾日,珠姐兒病情不止不見好轉反而日益加重,當過了章業快到黃河邊上時,珠姐兒再也沒能熬過去。
這日夜裡,錢姨娘正一勺一勺的仔細喂着珠姐兒吃藥,突然懷裡的孩子急劇的咳嗽了起來,嗓子裡的藥汁隨着咳嗽聲噴濺出來孩子全身開始抽筋。
錢姨娘失手摔了手中的藥碗,緊緊的抱住孩子,口裡失聲驚喊着。
“啊,我的兒,孃的珠兒你這是這麼啦?嗚嗚嗚,大夫,大夫誰快幫我去尋大夫啊!我的珠兒!求求你們誰來幫幫我,幫幫我!幫我去尋大夫,求求你們------”
聽到驚喊聲李雲寶抱着兒子也跟着沈興南走出屋子,兩人同時望向鬧出動靜的沈興東妾氏所在的那間房間。
沈興南想了想對着妻子說道:“阿寶,你帶着孩子回房去別出來,我去看看。”
說話間就把娘倆推進屋然後帶上了房門,動作絲毫沒有停頓的快步往那間屋子而去。
李雲寶沒法子,只能心癢癢的聽着外頭的動靜,希望沈興南趕緊回來跟她說說是怎麼回事。
這廂沈興南連同一起被驚喊聲吸引而來的沈興西一道進屋,就看見錢姨娘抱着珠姐兒人木呆呆的坐在炕邊,她的嘴裡正不停的唸叨着——珠兒醒醒,珠兒乖,珠兒吃藥了,珠兒-------
見到此情形沈興南對沈興西開口,“二哥你在這看着,我去問問這驛站裡頭有沒有大夫。”說着就要往外走。
“三哥,不用去了,孩子已經沒氣了。”這段日子裡顯得很頹廢的老四沈興北開口阻止了沈興南出門的動作。
沈興南沒有停下腳步還是往院子前面去了,不多會帶着一名中年男人進屋來,那男人也不多話就要上前查看孩子,可是錢姨娘只顧着緊摟孩子,什麼都聽不進去。
衆人一番拉扯也沒辦法把孩子從她手中奪過來,見中年男子臉上已經顯示出不耐之色,沈興南上前一個刀手砍暈了錢姨娘,沈興西則順勢抱過孩子來到中年男人面前。
中年大夫先把了把脈,隨後緊緊的皺了下眉頭,然後掀開孩子的眼皮看了看,接着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就搖了搖頭,最後聽了聽孩子的心口便開口道。
“太遲了,孩子已經沒有脈搏,沒有心跳了,你們節哀吧。”
目送走了大夫,沈興西把孩子輕輕的擺放在了錢姨娘身邊,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孩子蒼白的臉頰,悠悠的開口。
“好孩子,下輩子投個好胎,莫要再生到我們這樣的人家了。”
說完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擡腿跟上了已經走出屋子的沈興南。
“東兒你趕緊的找牀蓆子把孩子包一包,趁錢姨娘沒醒快出去找個地方埋了,北兒、五郎你倆陪着你們大哥一起去。快點,不然一會錢姨娘癔症起來又抱着屍首不放那像什麼話。”賈芙蓉嫌晦氣的趕忙吩咐着兒子處理珠姐兒的屍身。
沈興南面無表情的回了自己的屋子,一開門就看到兩雙眼睛圓溜溜的盯着自己瞧。
他看着自己的妻兒整了整情緒,上前對着李雲寶說道““珠姐兒去了-----”
算了孩子再如何無辜那也不是他的孩子,沒有必要爲着不相干的人心情不好,況且在地府徘徊的那麼多年他的心不早就已經煉的堅硬如鐵了麼?這輩子他所求的,想保護的就只有眼前的妻兒罷了,其他都不重要!
“什麼?你說的是錢姨娘的珠姐兒?去了?怎麼會?”李雲寶不確定的接連問了沈興南好幾聲。
怎麼會?怎麼會是珠姐兒?記憶裡珠姐兒可是好好的走到了極北的啊。可現在連黃河都沒過呢,難道這是自己的蝴蝶翅膀給扇飛的嗎?
“乖,別想了,我們只要照顧好安哥兒,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別的都不重要,阿寶。”
次日上路李雲寶果然再也沒有見到年僅六歲的珠姐兒,她只是看到了瞬間如同蒼老了十幾歲的錢姨娘,髮鬢凌亂、臉色蒼白、雙目通紅的她雙手抱着珠姐兒的一件小衣服,一邊走一邊還在低頭對着衣服說話,彷彿就是在跟珠姐兒說話一般。
李雲寶看的心酸,她自己低頭親了親披風裡兒子的小臉蛋,用頭蹭了蹭兒子的小腦袋無比的慶幸,安哥兒安好,真好!
走了半日功夫就到了渡口只見眼前的河水黃滾滾的,李雲寶知道這就是黃河了,馬上他們就要乘船渡河。
沈興南帶着李雲寶坐在船頭,趁着現在他從揹簍裡拿出水囊遞給妻子。
“喝口水,然後我們吃飯一會下船就得繼續趕路,我估摸着這後半日不會再讓我們停留休息了,肯定是要一口氣趕到齊陽的地界。”
“好,那我們吃雞蛋加燒餅吧,好不好。這都吃了快一個月的饅頭包子啦,我都吃膩了。”李雲寶小聲的對沈興南說。
“對,不吃,不吃包包了,安哥兒要吃好吃的。”小傢伙出聲力頂母親。
“臭小子,就知道吃好吃的。”沈興南說話間還伸出魔掌蹂躪着安哥兒的小腦袋。
“我說過只要是進驛站休息的日子,就花些銀錢弄些好吃的飯食來給你們吃,是誰不願意啊?誰說浪費銀錢,划不來來着?”這臭男人邊蹂躪兒子邊打趣自己。
“那我不是有時候也讓你去買些雞湯,滷肉吃了嗎?”李雲寶不服氣的還嘴。
“是買了,但是那些都是給安哥兒吃了,你沒吃。”沈興南臭她。
一家三口正說着話吃着東西,船尾就傳來吵鬧聲,兩人就伸着脖子看向船尾。
錢姨娘站在夾板上離船尾不遠,她在那一邊哭泣着一邊高喊出聲。
“你們,你們,統統都不是好人,你們欺我是一弱女子讓我委身於別的男人,你們眼睜睜的看着我的珠姐兒病死,你們豬狗不如!嗚嗚嗚嗚嗚……”
她雙手捧着珠姐兒的小衣裳,把正在流着熱淚的臉埋入衣裳裡,哭了一會又擡起頭繼續高聲尖銳的開口。
“你們不給我活路,我無能不能拿你們怎麼樣,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今日我錢荷花詛咒你們,詛咒你賈芙蓉不得善終,衆叛親離;詛咒你沈興東斷子絕孫,無人送終;詛咒你曹如雪,子女死光;詛咒你賈美麗,不如私娼!哈哈哈,我詛咒你們!”
說完幾步衝上前去‘噗通’一聲跳入了滾滾黃河水中。
周圍的人起身本想去攔,可是錢姨娘的動作太快了,她是一心求死半點沒給自己留有餘地。
此時的沈興南冷眼的看着面前的這一切,他深深的明白。
這一世,早在他領着一行人回到破廟避雨之時歷史就已經在改變,但是不管歷史的進程如何改變,他都有自信,他能帶着他身邊的妻兒好好的走下去!
他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眺目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