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羊府順風順流,以大楚的戰船,需要兩月有餘,而民船速度更緩,返回的時候滿載,迎風逆流,三個月也未必夠,一來一回,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
若只是金銀財貨,楚仁可以忍痛放棄,可大楚如今最需要的是米糧,大楚城最不缺的,也是米糧,想要把囤積在大楚城的米糧運到大楚,這支船隊,加上大楚城爲數不多的百十條船,是永遠都運不完的。
一年兩趟,最多能運送大楚城三成的米糧,到了來年,就算沒人耕種,以羅門列島的自然環境,生長出來的稻米,也有往日的一半甚至六成。
所以,永遠運不完,運的速度,比稻米生長的速度要慢。
羅門列島是個好地方,缺點當然也不少,這是一系列的島嶼,在楚仁看來,就象一塊破碎的大陸,來往需要船隻,每個島嶼上可耕種的面積相差極大,很少有大片的可耕種土地。其中一部分,還掌握在當地土人手中。
大楚缺糧,在短時間內,以楚仁的能力,也無法改變,若是能由羅門列島補充,能大大的緩解糧荒的難題。
總結起來,就兩個字:缺船。
“魏大人,工部對於造船計劃,有何說法?”楚仁問道。
魏嚴起身答道:“陛下,工部已經接旨,可目前國朝無錢,想要造船,怕是不易。除此之外,去歲大河起舞,尚未解決,急待修整的河道三千餘里,需要官府支助,重新蓋房十萬餘戶,秋稅已經用盡,這兩個月的俸祿,還是由前些時的彩票,才免強發放,這些日子,先皇大行,彩票暫停……”
魏嚴沒有繼續說下去,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大楚如今窮的揭不開鍋了,連大臣的工資都發不出來,等着用錢的地方多了,想要造船,有心無力啊。
“色大人,不知那批海外奇珍,處理的如何了?”楚仁轉頭看向色清河,楚仁登基日短,用的依然是原來的四位輔政大臣,想不用也不成啊,就算想換人,他都不知道應該換誰。何況就算他想換,不經過魏文長和武王卓越,他根本就換不了。
大楚的情況,比他當初預計的還要麻煩。糧食、錢財,楚仁都有準備,糧食受限於運力,只能盡力而爲。錢財其實他是不缺的,羅門列島出產的金銀銅鐵數量極少,可各種海外奇珍無數。
拇指肚大的頂級珍珠、三尺高的血色珊瑚、兩尺方圓的玳瑁……
隨便拿出一樣來,都是價值連城,海外物產,任何一樣放在大楚,都是奇珍。
別以爲這樣就不會缺錢,事實上,依然缺錢,而且缺的厲害。楚仁早就猜到,這些東西放出去,能換回來的錢財有限,卻沒想到,大楚的官員,比他想象的還要無恥。
大楚上下,全殺了肯定有冤枉的,隔一個殺一個,漏網的居多。
色清河起身,面有難色的說道:“陛下,這幾年大楚的年景不好,海外奇珍,珍貴無比,卻沒多少人出得起價,如今賣出去的奇珍,百不足一,大部分還放在內府之中。”
東西是好東西,可就是賣不上價,甚至根本沒人買,好容易賣出去的那點貨物,價格也低的令人髮指。
楚仁心裡明白,這是大楚官商勾結,有意爲之。談不上是下馬威,其實那些人對他帶回來的奇珍,怕是垂涎三尺,就等着怎麼從他手中騙出去呢。
弄出一個年景不好,無人購買的假象,接着就是超低價的收購,再以極高的價格,流入正常的市聲,賺上幾百上千倍的利潤。
知道歸知道,可手中無權,想要解決卻不容易,楚仁自然早就準備了後手,豈會容他們擺佈。
“既然如此,所有海外奇珍,暫時封存。”楚仁平靜的說道。
“是。”色清河同樣一臉平靜,看不出絲毫不妥,能作到輔政大臣,不管他心裡有沒有鬼,想從神色上看出問題,絕無可能。
“杜將軍,擴軍計劃,軍機閣有什麼看法?”楚仁轉頭看向杜劍,這位可是大楚老臣,資歷深厚,就連魏文長在他面前,也只是後輩。
“陛下英明,正該擴軍,不過陛下想要擴軍百萬,人員方面不是問題,軍官調任也容易,唯軍費艱難,戶部怕是拿不出錢,工部又要述苦了,精鐵不足,人手不足,裝備難以打造,嘿嘿……”杜劍冷笑兩聲,這裡的貓膩,瞞的了別人,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杜老將軍算是看出來了,別管陛下的祖上是哪一系的,人家是真的爲大楚努力,再看看先皇留下的三位皇子,那叫什麼玩藝?
還好是陛下繼位,若是那三位中的任何一位登基,杜劍二話不說,馬上告老還鄉,就算沒有奧人的事情,大楚落到他們手中,早晚完蛋。
問題是,除了杜老將軍代表的軍方,另外三人,背後的集團考慮更多的是自身利盜,奧人的危機不到迫在眉睫的地步,指望他們能一心對外,還是洗洗睡吧。
楚仁笑了:“這麼說,還是錢財的問題?”
“不錯,目前看來,只差錢糧。”杜老將軍肯定的說道。錢可不僅僅是金、銀、銅這些貴金屬,如果需要,那些勳貴世家,短時間內,就能讓這些金屬一文不值,唯有糧食,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不管你的勢力有多強大,人總要吃飯的。
“四位辛苦了,天色已晚,今天就到這裡吧。”楚仁輕聲說道。
四位輔政大臣起身行禮告退,各懷心事,走出養心閣。
“傳。”等四位輔政大臣離開,楚仁說道,內侍應了一聲,出門去領人,片刻後,帶進一人。
“拜見陛下。”進來之人,身材高大,雖已梳洗過,卻依然讓人感覺到他滿身的風塵氣息。
“將軍請起。”楚仁伸手虛扶,來人站起身行,垂手而立。
“楊將軍,此次入京,可還順利?”楚仁問道,來人正是西南荒漠軍團右將軍楊鋒,奉旨秘密入京。
“一切順利,臣率領一萬定西軍,壓運金五十萬兩,銀三百萬兩,銅三千萬兩,分毫不損,已經運至下官碼頭,昨夜卸船,連夜起運至武安府境內,由羽林軍接手。”楊鋒躬身答道。
“將軍辛苦了,這次讓朱將軍爲難了。朝堂這些年,沒有給定西軍發放多少軍費,反倒讓定西軍反哺朝堂……”說到這兒,楚仁苦笑一聲,他這個皇帝,艱難啊。
“陛下無需如此,這要感謝雷師,若非他離開的時候,留下礦產圖,定西軍團也拿不出這些金銀。還好去歲大勝,有十萬軍奴,再加上雷師的採礦之法,這些只是第一批,三個月後,還會有第二批運至。”楊鋒擡頭挺胸,驕傲的說道。
西南軍鎮,有再多的錢幣也是無用,何況採礦他們行,鑄造錢幣,卻沒這本事,以大楚的冶金能力,定西軍打造箭頭都供不應求,錢幣這麼精細的東西,根本就造不出來。
別說西南,大楚洛城造幣局,每年的錢幣產量也很有限,金、銀幣還好說,畢竟面值大,銅幣是最讓人頭疼的,母錢製造不易,一枚母錢能翻造的銅幣數量有限,造幣局在鑄造銅幣的時候,只能作到勉強盈利,利潤低的可憐。
每千錢,僅餘一錢利潤。
紙幣這種東西,在大楚是不存在的,連寫字的官紙,質量也就那樣,極易損壞,用官紙造幣,那不是開玩笑嘛,想都不敢想。
不管銅幣的利潤有多低,也必須鑄造。造幣局的水平,在雷諾眼中,還不如中學生的手工,可放眼大楚世界,已經是頂級的技術,私人偷鑄的銅幣,慘不忍睹,不用入手,就能看出與官幣的差別。
不管怎麼樣,老百姓需要錢啊,沒錢就沒辦法交易,總不能買東西都扛一袋子米糧。
金幣就不說了,銀幣在民間,也是大額貨幣,普通人家極少用到,銅幣是主流,離不開的。
“楊將軍,這是密旨,辛苦你儘快返回西南,你帶來的一萬人,就留下五千吧,軍中可有信得過的將軍?”楚仁問道。
通過魏文長,楚仁接到定西軍這條線,朱重八原本就是保皇派的中堅力量,受到魏文長的暗示,雖然還沒完全倒向新皇,透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陛下,這次臣帶來兩位中郎將,都是出自定西軍的老人,候在門外,陛下可隨時傳見。”楊鋒說道。
“那就交給他們吧,楊將軍以爲,羽林軍中,可有合適人選?”楚仁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楊鋒卻聽懂了。
“陛下,原本羅藝將軍是很適合的,只是……”楊鋒猶豫着說道,來京之前,他被朱大將軍叫去密談,自然知道其中的關節。
羅藝年富力強,爲人沉穩,領軍有方,自身武藝不俗,出身名門……
問題就在出身名門上,他的父親是羽林軍左將軍羅海,若是把這隻五千人的隊伍,交到羅藝手中,怕是不妥。
果然,楚仁微微搖頭,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身爲帝王,不可意氣用事,制衡纔是關鍵。
“臣以爲,不如請君婷宗師。”楊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