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鈴的氣勢不弱,雷諾卻很開心,還價了,說明有得談。同時從數量上,可以判斷出,雨林後遺的人數範圍,至少超過一萬人,大約在兩萬到六萬之間。
這個跨度有點大,準確性太差,不過沒關係,雷諾又沒想把雨林後遺怎麼樣,只要知道是大約數量就足夠了。
搖搖頭:“不可能的,你應該知道,五萬石糧食有多少,以南掌的道路,需要多少運力?”
“一千里範圍內,讓他們自己運輸。”阮鈴一見有門兒,連忙說道,運輸的確是個大問題。不僅道路難行,最重要的是人,那裡的勢力錯綜複雜,大小勢力無數,有時候走幾十裡地,就換成另一家的地盤。
爲了有足夠多的糧食,付出再多,雨林鎮的鄉親也願意。不說別人,爲了糧食,她阮鈴和小夥伴們都願意籤死契賣身了,可想而知,雨林鎮的處境有多艱難。
“兩萬石糧,或者相當於五萬石的金幣。”雷諾繼續砍價。
阮鈴狠狠的瞪着雷諾,你可是秘師啊,象小商人一樣斤斤計較,這樣好嗎?
“別這麼看我,我們談的是上萬石的糧食,你知道意味着什麼。”雷諾說道,這事兒真不能隨便答應,會寫入死契之中,若是雷諾作不到,就是他違約,阮鈴拍拍屁股走人,丟臉的只會是雷諾,你一個秘師,說話不算,以後怎麼在大楚混?
“好,我同意。”阮鈴知道雷諾說的是事實,她提出的條件真的很過份,整個南掌,也沒多少勢力能一次性拿出兩萬石糧食。
“等一下,有些事情我要說在前頭,省的你以爲我騙你。如今已經是二月了,我要走一趟西南定軍城,從那裡向南,到南掌府的時候,至少要在半年以上,甚至可能更久,今年我用金幣支付,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到了南掌之後,才能開始付給你糧食。”雷諾說道。
阮鈴猶豫了一下,知道雷諾說的都是實情,人都不在南掌,一直在西南的路上,上哪兒去弄糧食,就算對方是秘師,也不可能變出糧食來。
“可以。”
條件談好了,在田野的見證下,兩份羊皮紙死契寫完,這還不算,這張死契包括一百零八人,武者二十六位,餘下的是普通人,需要將他們的名字全部寫在上面,按下血手印,這纔算完成了死契的一半。
阮鈴將等在車陣外面的朋友帶進來,花了一會兒功夫,安撫好他們。這事兒之前已經商量過,自然沒什麼問題。
印完血手印,已經過了午夜,你以爲這就完了?
早着呢!
死契,是被迫的投獻,比當初虎家投入門下還要麻煩,畢竟出發點不同,虎家是自願的。
雷諾端坐在正中,從阮鈴開始,上前行跪拜禮,用刀劃開手腕,接了小半碗血,和酒溶在一起,取頭一杯,奉到雷諾面前,其他人一人一碗,等着雷諾喝血酒。
看着手中的酒杯,雷諾直皺眉,這可是包含着上百人的血液,多不衛生啊,你說這些人裡面,會不會有甲肝、乙肝帶菌者,要是有其它血液病咋辦,這裡連個象樣的醫院都沒有……
不管他心裡多不願意,這麼多人看着呢,要是不喝,怕是過不了這一關,把人得罪死了倒也無所謂,只怕連虎牙都會寒心,到時候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深吸一口氣,喝乾杯中酒,下面跪着的上百人,同時舉起酒碗,面帶悲意,乾了這碗賣身血酒。
喝完了,臉上的悲意淡去,事已至此,就不用再想別的了,從此之後,他們不再是雨林鎮人,生死皆在雷諾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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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很誇張,可大楚就是這樣的社會結構。身爲家奴,噬主是最大的罪孽,比造反更遭人唾棄。
“起來吧,今年的錢糧,阮鈴你算一下,需要多少,趁着童雷還沒走,直接給他送過去,讓他運回去。”雷諾問道。
“可以。”阮鈴應了一聲,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也只能這樣了。她本就不滿童雷的行事,結果賣身錢,還要通過他運回雨林鎮,也不知道他回去之後,會把自己這些人傳成什麼樣。
“挑二十名武者,交給宮初蕊,組建第三支護衛隊,其他人以後再安排。”雷諾發出身爲主人的第一條命令。
“是。”阮鈴沒有絲毫猶豫就應下了,死契啊,本就是賣命。
“虎牙,告訴崔青,按人頭給他們發放衣物用具。”
“是。”虎牙應聲答道,這些人身上穿的什麼破玩藝,虎牙一百個看不上。車隊裡負責趕車、乾重活兒的奴隸,身上穿的都比他們厚實。
“去叫司膳,給他們準備酒和食物。”雷諾再次說道,隔着這麼遠,都能聽到這些人肚子在叫,這是連晚飯都沒吃,就等着吃宵夜呢?
雷諾想多了,雨林鎮的人日子不好過,可他們這些出來賺錢的青壯,自然不會缺吃的。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哪兒有心情吃飯啊。
安排完之後,雷諾收了羊皮死契,轉身回到房車中,衝了個熱水澡,躺在牀上,卻沒了睡意。
車隊是個大雜燴,什麼人都有。奴隸、沙盜、行腳、工匠、流民孤兒,如今又多了雨林後遺。想要把這些人融合在一起,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思想工作,雷諾不在行啊。何況這些人的經歷各異,想要統一他們的思想,雷諾都不知道從何入手,先這樣吧,慢慢來,走一步看一步。
到了定軍城,怕是還會融入一批甚至是幾批人,到時候指不定有什麼變化。
接下來的路程平靜了很多,沒有宗師投獻,童雷帶走了一車金幣,外加兩車野參,神色複雜的帶着人離開,他已經知道,阮鈴這一百多人,把自己賣了,每年爲雨林鎮換來兩萬石的糧食,或者價值五萬石糧食的金幣。
不管他多看不起阮鈴,認爲女人就應該在家裡生孩子,可這些人願意用自己換取雨林鎮的生存,童雷的心裡還是很難受的。
雨溪告訴他們,雷師是可以信任的,甚至希望雷師能落腳在雨林鎮,若是能成功,雨林鎮就再也不用擔心生存的問題。
別看他是雨家後遺,雨林大將軍,當年是雨林軍團的首領,可那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這一百年來,雨家一直住在洛城,而不是雨林鎮。
雨林鎮的這些後人們,有半數痛恨雨家,就算雨溪成爲地仙,那又如何?別人怕他是地仙,雨林鎮的這些人才不怕呢。
雷諾不知道,雨溪的話兒,在大楚朝堂上,連楚仁這位新皇,都要仔細掂量掂量,認真對待,唯獨雨林鎮的人,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地仙。
很多人認爲,雨林鎮過的如此艱難,就是當年雨林大將軍的錯,若非他盲目的聽從太子命令,雨林軍團也不會落得全軍覆滅,連累後人無法在大楚立足,只能跑在南掌求活。
南掌是雨林軍團的地盤嗎?
是,也不是。
這裡是當年雨林軍團打下來的,提起雨林軍團,無不變色,就算知道雨林鎮里居住的,都是當年雨林軍團的後代,也沒人敢向他們下手。
可雨林軍團早就沒了,雨林後遺根本無力掌控南掌,大楚朝堂也不會允許他們掌控南掌,這裡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雨林鎮的生活,遠比雷諾想象的要艱難的多,不管是土司,還是大楚人,都很敵視他們。大部分人拒絕與雨林鎮人交易,偶爾有貪財的,雨林人買東西,要貴出數倍甚至十倍。
離開洛城千里,天終於放晴了,雷諾開始安排孤兒們的學業。進入神工殿已經有段日子了,每天都能吃飽飯,穿着暖和的衣服,這些十歲大小孩子們,臉上終於能看到肉了。
最讓雷諾開心的事,他們的眼睛不再是死魚眼兒,雖然還是話很少,眼珠轉動的靈活了許多,從臉上也能看到一絲鮮活。
車隊每天都要行進,從日出到日落,白天自然不能安排什麼課程,雷諾有辦法,和孩子一起騎馬,要求排列整齊,四人一排,馬速要相同,連馬與馬之間的距離,都有要求。
雷諾帶着虎牙,五十名黑鳳,五十名雨林,前後來回跑動,不時的提醒孩子們應該如何控馬,注意隊形。
馬在大楚的意義重要,大楚面積太大,又不缺馬,大部分的普通生民都會騎馬,差別只在技術高低。
十歲的孩子,早就該學騎馬了,從學習的過程就能看出來,這一百個孤兒中,至少有半數是騎過馬的。
幾天下來,小傢伙們已經能排出整齊的馬隊,相互之間的配合也表現的不錯。對孩子,食物獎勵是很有必要的,一碗噴香的肥肉,就足以讓孩子們更努力去學習。
白天學騎馬、隊形,晚上也不能閒着,把楚佳宜身邊的女官調過來,充當先生,教導孩子們識字。
在雷諾看來,就算要當流氓,你也得當有文化的流氓,這些孩子,雷諾可是準備當種子來培養的。
雷諾終於看到點希望,他們越來越象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