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驚歎之餘,好些上點年紀的還上前對陳凌好奇的摸一摸,捏一捏。
港島的許英光更是瞪着眼睛,眼睛放光,嘴裡嘰裡咕嚕冒出一句句的家鄉話。
說完又換成蹩腳的國語嚷嚷着,就這身體條件,隨便學幾招,帶出去打架,別人都挨不了一拳頭。
與此同時,坡上的小青馬也震驚的瞪着大眼,眼睛帶着驚恐,好像第一次認識陳凌這個主人一樣。
甚至看着陳凌給馱馬的蹄子清理創口,小青馬的腿也開始跟着一抖一抖的抽搐,好像看到很可怕的事情一樣。
直到陳凌給馱馬清理完傷口,簡單包紮起來,它才稍微恢復。
但馬上就踏着小碎步跑到陳凌身邊,甩着尾巴,呼哧呼哧的幫他叼工具箱,那神態活脫脫像條大狗似的。
狗幫主人銜東西吧,馬居然也會。
很多人又覺得這很新奇。
張書記也強作淡定:“小陳都有本事訓老虎,訓一匹馬當然不在話下了。”
大家都覺得有道理。
有人又問:“把老虎送走了,什麼時候能接回來?”
他們太喜歡看老虎在陳凌身邊的樣子了。
陳凌說:“順利的話,我家小娃百日宴的時候,還會接回來的,要是被別的事情耽誤到,那估計最早就到過年了。”
動物園的人今天早晨已經把阿福阿壽拉走了。
這麼多領導在,他們生怕陳凌又提出來把老虎留下,領導一點頭,他們就難辦了。
所以趁着提出建立兩種動物園的時候,陳凌心情不錯,趕緊把老虎接走得了。
免得拖下去,到最後又帶不走了。
“唉,是我們來得不是時候了。”
“啥叫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分明是那動物園的來得不是時候。”
“說得沒錯,省城這個動物園的人太雞賊了,想帶走老虎也就算了,還眼巴巴的盯着我師父家的小麂子看呢,肯定想把那小麂子母子倆帶走……
也算他們運氣好,最後也沒開口提出來,要是他們敢開口,老虎就不讓他們帶走了。”
不得不說,陳凌家養的這些東西,對哪一家動物園來說,那誘惑力都是相當大的。
梅花鹿還好,也就是模樣好看,惹人喜愛。
那小麂子不一樣啊,不僅外觀比梅花鹿還要呆萌可愛,性格都比梅花鹿好玩,連體型都是那麼小小的,嬌小玲瓏。
這對小孩子的殺傷力堪稱巨大。
現在這個時候,孩子們馬上放寒假了,要是帶回動物園,簡單宣傳一下,那傢伙,門票絕對要賣瘋了。
“再說了,兩隻老虎走的時候那麼捨不得,肯定在動物園裡待不了太長時間就得回來的……我猜那些動物園的人就是怕老虎被小陳養的時間長了,只認小陳,不認別人,再接不回去了,才這麼急着過來接走。”
“對,我也這樣想。”
“……”
看到衆人談論起來,張書記趕緊開口:“話不能這麼說,小陳也是爲了老虎和動物園都好才讓老虎隔段時間就回來山裡一趟,換成別的自私的人,把老虎養的這麼好,早當成自己的拿來賺錢了。”
陳凌則是啥話也不說,趁着給馱馬治好傷的空當,讓餘啓安去把二禿子帶出來。
二禿子身上已經長出一層細小的毛根了。
在家吃得好,喝得好,比它自己在外邊住山洞養傷恢復要快太多了。
陳凌就用剪刀把二禿子的嘴巴和爪鉤全部剪掉。
爪鉤好剪。
鷹喙是要剪很少的一點,剩下就用矬子磨下去。
給老鷹剪嘴巴和爪子,這又是一件沒見過的稀奇事,連山裡人都沒怎麼見過這種事,大傢伙一看這個,也顧不得討論老虎了,又湊上來圍觀。
就連不願意來人堆裡的趙玉寶都從坡上跑了下來伸長了脖子來看。
期間。
在衆人接連不斷地好奇詢問下,陳凌講了鷹的重生這個頗爲勵志的雞湯文。
把衆人聽得身軀一震,直接被忽悠迷糊了。
好幾個領導,讓省臺的人趕緊把這一幕記錄下來,說是後面要看二禿子‘重生’後脫胎換骨是個什麼樣子。
同時也對二禿子在深山收服了兩個老鷹這種行爲感到嘖嘖稱奇。
也讓人全都記錄下來。
“富貴,俺們把菜種好了,引水溝跟水渠也都快挖好了,立獻讓問問你今天用不用往大棚裡引水。”
這邊熱鬧着的時候,陳大志帶着人過來問話,提醒道:“現在小河裡水淺,不好往外引水,你要是今天就引水,俺這就去找水罐運水了。”
“不用,現在不急引水,先等菜種發芽長起來再說。”陳凌擡頭回了一句。
陳大志說:“這個種地的誰不知道種子發芽了再引水,俺們的意思是你不是還要養魚麼?那水渠引了水丟點水草什麼的,大棚裡暖和,水草長起來後,魚也好養活。”
陳凌露出恍然的神色:“哦,這個也不用擔心,到時候種子發芽,第一次澆水的時候,一塊引水就行了。”
說完他才突然發現,陳大志旁邊的人有點眼熟。
再一想,他奶奶個腿的,這不是陳國興嗎?居然也來自家大棚幫忙幹活來了?
之前也沒留意到。
陳國興,是陳國平的兄弟,也就是那個跟前陣子死掉的王來福一樣的,都是覺得自己一身的才華,本該從這個山溝溝裡考出去成爲大學生,一飛沖天的。
結果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不過,這兩個人相比起來,王來福在村裡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不怎麼出門,就算是出門被人走個碰面,也只是悶頭走路,一天天心事重重的模樣,基本是一言不發。
而陳國興則是也出門,也鄉親們說話。看起來比王來福似乎要開朗很多。
但是他實際上要比王來福更自卑。
王來福爲了兩個兒子娶媳婦的事情,還找掙錢的法子呢。
陳國興這麼多年,別說農活了,家裡的雜活都一點都沒幹過。
說白了,就是還把當年讀書時候的拿點成就當本事,彎不下腰來當個農民。
覺得自己了不起,一身本事,不屑於去看泥腿子的活。
但同時他又覺得村民都拿異樣的眼光看他,心裡又很自卑。
外在表現就是時好時壞,好的時候主動跟同村人打招呼,壞的時候陰沉着臉誰也不理。
可以說很矛盾了。
所以陳凌是真的想不到這人居然會出來,而且還會來大棚給他幹活。
關鍵是……
他會幹農活嗎?
多年以來,啥活也不幹,加上自卑抑鬱,這人身上也沒力氣,身體也都瘦成皮包骨頭了。
這個時候,陳國興也注意到陳凌詫異的神色,就率先笑道:“富貴你現在這是啥都會啥都懂啊。”
聞言陳凌更爲詫異:“看來國興哥最近精神頭不錯嘛。”
沒想到陳國興一擺手,主動提起自己身上的話茬:“嗨,以前是我想岔了,半輩子就那麼耽誤過去了,早像你一樣能早點迷途知返就好了。”
陳凌呃了一聲,有點語塞,習慣了鄉下的說話方式,一時間還真有點難適應他這咬文嚼字的用詞。
另外也沒想到陳國興會主動戳破尷尬。
“哎呀,有來福在前頭當例子,來福這一出事,國興這不是也意識到這樣不對了嘛。”
還是陳大志說道:“你看來福那個,一輩子就那麼過去了,啥東西也剩不下,連兩個娃成家都沒看到,多不值啊。”
“是,我就是這個意思,人這輩子的意義在於實在自己的價值,歲月不饒人,不能再虛度下去了。”陳國興眼神堅定,一副要改過自新的樣子。
這模樣,這表情,說實話,還是沾點學生氣。
跟那下定決心要在新學期好好學習的學生不說一模一樣吧,也得有個八成像。
說實話,陳凌有點被尬住了。
聽着這人的談吐跟村裡人不一樣,領導們來了興致。
張書記帶頭上前詢問情況。
領導都是會套話的。
陳國興歲數不小了,但這心眼兒着實是還沒跟上歲數。
幾句話就被問出來個大概。
這下有意思了。
領導們誰都沒想到村裡還會有這號人。
而且不止這一個。
前段時間還死了一個,也是差不多的。
當時就來了興致。
繼續拉着陳國興深談了下去。
這一談,不僅僅是知道陳國興自己的家事,還從他這個‘文化人’嘴裡把陳凌瞭解的更具體了。
陳國興和王來福這種人,可以說跟陳凌就是兩個極端。
看着陳凌這個高中輟學的後生,不過是個不懂事的混不吝,整天不求上進,就知道逮魚摸蝦、架鷹遛狗的。
現在這一步步的做出來的事,是心高氣傲的他們想都不敢想的。
玩着玩着就把錢賺了,這也就不說了。
甚至連大作家、大教授,搶着來收他當弟子,他都不願意當。
他那些朋友、筆友,也一個比一個不簡單。
最近港臺兩地的人竟然都來了,聽他們借住的村民所說,陳凌還在悄摸摸的寫作出版,還寫什麼研究論文。
陳國興心裡受到的打擊和震撼,那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他以前都是嚷嚷:那個誰誰對這個土地愛得深沉,狗屁,我對這個土地一點感情都沒有,農民在土地上翻不了身,這土地它根本就不養人。
現在他觀念變了。
就算他考出去,會有陳凌這麼風光嗎?最好最好,也不過如此了吧。
甚至還混不到陳凌這個地步。
而且……
陳凌現在才什麼年紀。
他是什麼年紀。
就算考出去,他能在這個年紀,做到這個程度嗎?
他能像陳凌這樣,安安分分守在老家?扛住花花世界的誘惑嗎?
他不能,他相信,王來福也不能。
過了心裡那道難過的坎兒。
別說跟陳凌比了,他覺得自己連村裡的普通鄉親都沒法比,起碼人家家庭和睦幸福。
自己呢?兒女都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