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超經常去山裡夾黃鼠狼、拍松鼠,近兩年也多次與金門村的老獵戶一塊進山當嚮導,給韓教授他們同行過,也跟過李紅旗他們這些賊娃子。
自然也從劉廣利口中聽過不少傳說,知道山裡什麼東西能招惹,什麼東西不能惹。
所以一聽陳凌說大秦嶺深山老林的豺狗子跑出來了,立馬就打了退堂鼓,打消了當嚮導賺外快的心思。
當天早上,他又通知了幾個相熟的人。
加上陳凌去大隊說了聲,王來順喊了喊,於是上次跟去的人,這次有一多半都不敢去了。
大部分全都跑來陳凌家幫忙給摘杏子。
今天摘杏子,也跟之前在水庫捕魚差不多流程。
摘好幾筐之後,先用五百斤的大磅秤稱過斤數,再擡到運輸車上,直接一筐筐嘩啦啦的倒進去。
車上面鋪了厚厚一層麥秸,兩側掛着毛氈布,防止杏子在運輸途中過度磕碰。
今天來幫忙的,除了王立獻和王聚勝等人,大多就是和陳凌差不多年歲的年輕人。
摘着杏子,嘴裡話說個不停。
“富貴你說咱們這山裡到底有啥寶貝?那些賊娃子這剛養好傷就着急忙慌的往山裡走,大喇叭裡都喊了山上有豺狗子了,他們還硬要去,這寶貝怕是不簡單啊。”
“對對對,寶栓你上次不還說了,他們帶羅盤了麼。”
“是啊,都帶着羅盤嘞,這幫賊娃子找的那能是一般寶貝?”
“哎對了對了,你們整天議論這個,家裡說,外頭說,幹活說,趕飯場也說,就不怕讓那些賊娃子知道嗎?”
“怕啥,咱們本地說的土話說快了他們聽不懂,現在春元那鱉孫又在縣醫院住着,沒法跟他們通氣,咱們說話要是不照顧着他們,他們根本不知道說啥。”
“……”
陳凌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在山裡發現了什麼寶貝。
只知道給那些肯去當嚮導的村民錢不少。
這時候的山裡人迷信。
上次出了一次事,都認爲是得罪了土地爺,得到了教訓。
畢竟又是遭到狼羣驅趕,又是在山裡迷路打轉轉,各種受傷的。
完全符合土地爺發怒的傳說。
可就算是這樣,加上最近山裡又有豺狗子羣出沒,這次還有人敢跟着去。
肯定是出的錢夠多。
讓他們壓過了對那些事情的恐懼。
有錢能使鬼推磨嘛。
“說那些沒意思,從去年就開始在咱們這兒鼓搗了,先是去東崗以前住道士的小廟晃悠,又在各家買罐子買碗的,幹了這麼長時間也沒見到啥寶貝,這還說他們幹啥?”
“嘿嘿,不如說說富貴,富貴不是要上電視扮武松麼,不知道那潘金蓮好看不好看,嘿嘿,嘿嘿嘿……”
“就是就是,素素嬸子她們在家準備做飯呢,聽不到,富貴叔伱快說說,那潘金蓮咋樣,能跟你拉拉手,那啥親個嘴不。”
“……”
年輕的小子們一說這話,連王立獻和王聚勝幾個都在不遠處悄悄豎起了耳朵。
陳凌這時剛從樹上跳下來,一手拎起一大筐杏子,聞言無語的瞥了他們一眼,“別瞎說,我就是替武松打打老虎就完事了,哪有潘金蓮的事,你說的那是西門慶,我又不演西門慶。”
“嘿,西門慶算啥,你是武松啊,能醉打老虎,還不能醉打金蓮了?”
“是啊,讓他們送老虎的時候,把金蓮也跟你送過來,一塊演了不就好了。”
“嘿嘿,俺以前在縣裡錄像廳看過錄像帶的武松……嫂嫂,武松有話說……嘿嘿嘿。”
在水滸傳裡頭,潘金蓮這個嫂嫂,可是比武松打虎還要深入人心的。
大家早就想逮着陳凌問了。
但是當着婆娘們的面不好意思問,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不是越說越起勁麼,各種武松叔嫂的葷段子往外蹦。
任陳凌怎麼解釋,自己這個武松是假武松,他們就是不信。
人家都要把老虎拉過來讓你打了,還說假武松,這誰信啊。
在果園幹活的漢子們是這樣。
農莊內準備飯菜的婆娘們那也不遑多讓,也在說些什麼陳凌長得好,還會賺錢,讓王素素看緊點,可別演了武松,讓潘金蓮勾引走了之類的話。
要不是王素素知道,丈夫只是幫忙演景陽岡打虎一段,說不定還真的會擔心呢。
在農村大家都喜歡聽這種新鮮刺激的事。
瞧瞧這些小媳婦滿臉紅光的模樣就知道了。
王素素早就習慣,索性也不去過多解釋。
就算解釋,她們也不一定能明白什麼是替身,爲什麼只拍一段就不是真正的在扮演武松。
“素素,咱們光顧着說富貴呢,你家睿睿跑哪兒去了?”
她們在前院擇菜洗菜,陳澤家媳婦突然發現在沙堆上陪着兩個大狗玩耍的小奶娃不見了蹤影。
王素素聞言趕緊起身張望,看了一圈也沒找見,喊了高秀蘭兩聲也沒人應聲,便說:“肯定是我娘帶着他出去了。”
今天家裡果園摘杏子,王存業就把家禽牲口一大早趕了出去。
雞鴨鵝習慣了在農莊周圍和山上山下跑動,不用多管,要管的是家裡的牛羊。
所以老頭就照例去放羊,高秀蘭在家帶娃來着。
果然這話剛說完,老太太的聲音就從農莊外飄了進來,同時還有一道小娃娃的哭聲。
只見老太太咬牙切齒的提溜着一個渾身泥土的小奶娃,走了進來。
小奶娃這時正在掙扎着身子,哇哇大哭。
一老一小的身後,跟着兩條灰頭土臉的黑黃大狗,聽着小娃娃的哭聲,臊眉耷眼的,也不敢吭氣。
“跟你爹一樣皮,多大一點,走路還走不穩,就想去掏鳥了。再指揮着狗到處瞎跑,看我不揍你屁股。”
“怎麼了娘?”
王素素趕緊迎上去,這時看到陳凌也滿臉無奈的走進來,就又問:“怎麼了嗎?睿睿幹啥了?”
聽高秀蘭說兒子掏鳥,這麼大點,他走路都搖搖晃晃,還想上樹掏鳥窩不成?
“嗨,這臭小子趁娘不注意,指揮着狗,讓狗馱着他去小河溝抓水鳥來着,結果還沒到小河溝,就看到草叢裡有鳥窩,就從狗身上爬下來去掏,我找過去的時候,他剛從鳥窩拽出來一隻沒長毛的小傢伙要往嘴裡塞呢……”
陳凌無奈的說道,兒子記性還真是好,小河溝離得可不近,他這麼大一點就知道那裡有水鳥了,騎着狗就讓它們去抓鳥,真是不省心。
當然了,這也是水鳥老是叫喚不停,比如秧雞子,一旦叫起來,跟青蛙似的,白天黑夜的一直叫,叫得人心煩,夜裡難以入睡,陳凌這才帶着他去驅趕過兩次。
“哼,凌子你可要好好訓訓這倆大狗,睿睿這小屁娃子的話它們也真敢聽,讓它們去哪兒它們就去哪兒,帶着娃到處亂跑這怎麼行?”
老太太瞪了低眉順眼的兩狗一眼,對陳凌兩人說:“要不是你爹在家養了蛇,隔三差五撒點藥,毒長蟲不敢跑過來,這要是被草裡的蛇蟲咬一下子,那可不得了。”
“就算是沒有啥蛇蟲,外邊水渠河溝的,把他掉進去淹到了咋辦?”
不怪老太太着急生氣。
也不能怨她沒看好外孫,實在是睿睿這娃比同齡人聰明機靈,每次出門還有兩條大狗跟隨在身邊,小手往前一指,兩狗就聽話的跑出去了。
別看沒學會幾句話,但和兩狗,尤其是黑娃那真是能無障礙交流。
別說是高秀蘭一個老人,就是陳凌和王素素帶娃的時候,也要把他看緊一點,要是一不留神看不到他,這小東西不帶着狗,也能自己在地上爬着,滿院子亂躥。
王素素聽娘這樣說,也是一陣後怕,咬着牙給了兒子屁股兩巴掌:“這臭小子就是欠揍,最近還學會爬着上下樓了,一眨眼看不見他,他自己就溜下樓去了。”
把小東西揍得“爸爸~,媽媽~”的一陣哭喊,模樣委屈極了。
陳凌見狀把兩狗叫到一旁訓了一頓,讓它們不能太慣着睿睿,聽之任之,到處亂跑。
這兩個大傢伙雖然聰明通人性,但是對睿睿太寵太嬌慣了,讓去哪兒就去哪兒,可能是覺得有自己兩個保護不成問題。
但是狗到底不是人,考慮事情畢竟不比人周到,還是得再約束一下的。
倒是院子裡的一幫婆娘和小媳婦很是稀罕,圍着睿睿又哄又逗。
“這娃長得就是壯實啊,長大了肯定跟富貴一樣,是個大高個子。”
“那可不是,這小人一丁點大,都知道掏鳥窩了,沒聽素素說麼,還會爬着上下樓哩,別的娃娃像這麼大的時候行麼?”
“呵呵,俺家小娃子比睿睿還大幾個月,看起來這個頭比他還小上很多嘞。要說不如富貴傢伙食好吧,但娃娃吃的,能差到哪去?俺家娃每天奶粉喝着,雞蛋吃着,比咱們大人吃的都好。”
雖說有當着陳凌和王素素的面誇獎的成分,但說的也是實話,睿睿的的確確比較壯實,且筋骨強健。
於是便有懷了身孕的小媳婦問王素素,娃娃平時怎麼喂的,一天吃幾頓才合適。
就這麼着,不僅睿睿每天的食譜成了香餑餑,還把王素素的孕婦餐、月子餐吃的什麼也全都記了下來。
今天來幫忙的男人大多數是和陳凌差不多年歲的。
女人自然也都是年輕的小媳婦,有娃的、沒娃的、懷孕的,紛紛討要紙筆,認真記下王素素的所說這些東西,爲了以後能用得到。
“現在素素也不怎麼喂他喝奶了,凌子給素素煮的羊奶他也不喝,就愛吃蒸蛋跟肉,剛剛掏鳥窩,還抓起一隻沒毛的小鳥就往嘴裡塞呢……”高秀蘭說道。
老太太見這麼多人圍着女兒問育兒經,也挺自豪,挺有成就感。
高興之下,想把女兒懷裡的小傢伙抱過來,可惜小傢伙這時候不理她了。
她一伸手,小傢伙就把腦袋往旁邊一扭,蹲下來抱他呢,他更是直接把腦袋埋在王素素肩膀上,連看也不看外婆了,鬧起了脾氣,弄得老太太極爲尷尬。
無奈的道:“這臭小子脾氣大的。你爸爸抓的你,你媽媽還打你屁股,我碰都沒碰你,就說了你兩句,還生起氣來了。”
惹得一幫子小媳婦咯咯笑個不停,倒是覺得睿睿這反應可愛,招人稀罕。
“富貴叔,快出來,你家貓生了貓崽子了。”
很多人知道陳凌之前滿村子找母貓,是想抓山狸子配種,那時候都笑這小子玩得花。
也只有些年輕人,或是常來陳凌家串門走動的知道,陳凌抓的兩個山狸子,早就跟兩隻母貓分別配成對了,還在農莊一東一西挖了特別深的土洞安了家。
當時還讓他們一陣奇怪,不知道陳凌使了什麼招,讓山狸子和家貓配對也就罷了,竟然還能讓它們捨不得離去。
山裡人誰不知道山狸子野性有多大。
這兩個放開了也不跑,竟然就這麼在果園安了家。
“是哪一窩生貓崽子了?”陳凌走出去便問。
“就杏樹這邊啊,俺們聽見小貓崽子在裡邊叫了,一走近過去,大貓就在洞裡嗚嗚的嚇唬俺們。”
“你快過來看看。”
果園的桃杏梨三種果樹,杏子在最西邊,梨樹在最東邊。
桃樹在最中間。
當時是怕山裡的野猴子下來偷桃子,才這麼安排的。
“咦?它們這是吃了只鳥吧?”
陳凌走到跟前,就看到草叢裡滿地的羽毛,不過大的尾羽和翅羽很少,全是很細小像是絨毛一樣的羽毛。
“是啊,好像是吃了只剛出窩的喜鵲,毛纔剛長全,你瞧這幾根尾巴毛多短。”王立獻說道。
陳凌一瞧還真是,黑白羽毛都有,是喜鵲無疑,但喜鵲是有名的尾巴長,這麼短的尾巴,肯定就是毛剛長全的小喜鵲了。
可能是因爲今天他們摘杏子鬧的動靜大了點,從樹上的鵲巢之中掉了下來,遭了無妄之災。
走到這裡,陳凌已經能聽到雜草間的土洞之中,傳出一聲聲細弱而輕微的綿軟貓叫,以及兩隻大貓發出的沙啞的嗚嗚低吼。
王聚勝上前兩步,到他身旁說道:“要不是看見這些鳥毛,俺們還不知道這裡是貓窩嘞,以前草沒長高的時候一眼能看到,現在草太高太密了,根本看不見啊。”
說完拉着陳凌蹲下來,往土洞裡頭瞧,這土洞和兔子窩似的,周圍是高而茂密的雜草,但在土洞的洞口邊緣卻是非常平滑,夾雜着一些落葉,將洞口擋得嚴嚴實實,十分隱蔽。
就在兩人蹲下來,扒開周圍的草,往洞裡瞧過去的時候。
只見距離洞口很近的地方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倏然與他們目光對視上……
兩人心頭一跳,剛想張口說話,這時耳邊一聲尖銳刺耳的貓叫炸響,像是貓被踩到尾巴的驚叫一般,帶着怒氣,一隻草黃色的貓爪猛地撓了出來。
“俺滴個親孃哎。”
兩人趕緊起身躲避,王聚勝更是被這山狸子的突然襲擊搞得嚇了一大跳,直接跌了個大屁股蹲。
四仰八叉的倒在了草叢裡。
惹得漢子們一陣鬨笑。
“聚勝你那小膽兒咋跟秧雞子似的,貓也能嚇到。”
“呸呸呸,你站着說話不腰疼,你趴下去試試,不撓你纔怪。”
王聚勝呸了兩聲,打掉嘴邊和臉上的草葉,還有點驚魂未定的感覺。
“富貴,這貓兇啊,貓崽子跟着別給帶壞了,俺達家的狗快生小狗了,不行俺抱過去讓它們喝狗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