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巖瞞住了所有人,悄悄回國,被起訴時,莊武新才知道莊巖在暗地裡做了哪些事。
可他見不到莊巖,莊巖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不回家找他,電話也打不通。
莊武新打探過沈希的口風,結果沈希也很久沒聯繫上莊巖了。本來他還巴望着沈希能把莊巖勸住,沒想到莊巖連沈希都不要了。
他想到這裡,走到莊巖媽媽的遺照前,無力地擡手去摸照片裡的女人。渾濁的眼裡泛起點點淚光,他現在極其懊悔當初跟趙德海一起走捷徑。
“你說莊巖是不是真的跟沈希那丫頭分手了?他不是很愛她嗎?怎麼連她都不要了?”一大滴眼淚驀地滑落眼眶,他也不擦,眼裡的淚水反而越聚越多。
自從莊巖媽媽去世後,他就開始後悔了。
以前不管玩到多晚,就算是夜不歸宿,他心裡也是有歸宿感的,因爲他篤定他老婆孩子不會離開他。正因爲有了這份篤定,他纔會那麼肆無忌憚。
可莊巖媽媽去世後,他心裡忽然變得空落落的,回家晚了也沒人管,再也沒人跟他拌嘴,他接收到的永遠都是莊巖淡漠的臉色和莊曉婷的沉默寡言。他知道他早就失了人心,所以纔會用力彌補自己對兒女們的虧欠。
如今他的良知和責任都回來了,可莊巖卻代替他被起訴了……
莊巖回國後,三番四次地告誡自己不能再去招惹沈希,只要他進去了,沈希漸漸地也就忘了他。他知道他不該替沈希做這樣的決定,他沒資格要求自己“偉大”,卻不給沈希任何選擇的機會,可感性早就戰勝了他的理智,他不想耽誤沈希。
他悄悄地回去看過沈希,每次去看她時,江陽都陪在她身邊。
他像個旁觀者一樣在遠處看着心愛的女人時不時地發愣,他知道沈希在想他,他特別想過去抱抱那個小姑娘。他貪戀她頭髮上洗髮露的香味,貪戀她身上柔軟的激情,貪戀她靦腆的親吻,貪戀她的一切……可是,忽然間,他猛地震了下。
沈希低着頭走路時,江陽回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的情緒是那麼複雜,複雜到莊巖一看便開始心驚膽戰。
他了解江陽,那一眼裡包含的深情讓他驚詫。
莊巖用力地搖搖頭,暗自喃着:不可能,陽子不會這樣。
他想,就算最後他跟沈希徹底分開了,江陽也不會趁機追求沈希。可轉念一想,他又猶豫了。他被起訴時的那些證據裡,有些內容本來很機密,可那些部門的人是怎麼得到那些資料的?
莊巖懷疑身邊有人出賣莊家,他本來不想懷疑江陽,可江祖峰跟莊家的恩怨卻赤裸裸地擺在眼前。之前有一次江陽喝醉酒的時候問過他:“莊子,如果哪天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怎麼辦?”
那時候莊巖以爲江陽是在暗指他喜歡周瑾、他想追周瑾,所以莊巖笑了:“應該會原諒你。”
當時江陽的眼眶居然紅了,聲音有些哽咽:“爲什麼?你都不問問是什麼樣的事?”
“人孰無過,都有犯錯的時候,知錯能改就成。”
即便是到今天,莊巖依舊會這麼回答。可那天晚上他卻做了一夜的噩夢,夢到沈希在江陽懷裡笑靨如花,夢到江陽肆無忌憚地親吻沈希,而他就在旁邊看着,怎麼都阻止不了。
醒過來的時候,他額角急出一層虛汗。如果那件對不起他的事情是把沈希搶走呢?
莊巖陷入了茫然,他無法接受這件事的發生。
他迅速穿上衣服就想去見沈希,想讓她知道他心裡只有她,希望她永遠不要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愛得深了,怎麼能甘心只在遠處觀望?
可是他在半路上便冷靜了下來,之前做了那麼多事情,如果現在半途而廢,那就太對不起這番折騰了。他想,就算江陽真的喜歡上了沈希,那也是件好事,起碼江陽會在他不在沈希身邊的時候,替他好好照顧沈希、好好保護沈希。
思及此,他的沈希劇烈地發起抖來,心疼蔓延到全身。
愛情偉大不起來,他是正常男人,哪裡捨得把自己心愛的小姑娘送到別人懷裡?可他眼下什麼辦法也沒有,只能遠遠地看幾眼來望梅止渴。
被拘留之前,他終究忍不住思念跟沈希視頻了一小會兒。他特別思念她的聲音,夜裡睡不着的時候,反覆聽着她以前發的語音,一遍又一遍地聽着她柔聲細語地喊着她的名字,然後心裡的焦躁便會平息下去。
可惜,現實總是那麼殘酷,雖然視頻時他不知道該跟沈希說些什麼,更多的時候是在聽她說話,可他真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讓他多聽聽這個小姑娘的聲音,畢竟以後可能永遠都聽不到了。
然而,相關部門的負責人還是打電話來了,他忍痛掐斷了視頻,盯着屏幕發了幾秒鐘的呆才接聽了電話:“過來吧,我在……”
剛被拘留時,莊岩心裡躁動得很。
手機被沒收,他便一個勁地在腦海裡臨摹沈希和樂樂的肖像,沒有任何心思想着該怎麼從眼前的困局中解脫。能做的他都做了,他知道他們莊家必然會有這麼一個劫難,如果他沒跟趙雅如離婚,這個劫難可能會晚一點纔到來。
不過人生沒有如果,只有後果。
第一次被拘留時,他沒受到任何人身傷害,因爲背後那些勢力還沒來得及利用他,江陽就火急火燎地將他保釋了出去。
江陽是誰?江祖峰的兒子,而江祖峰呢,如今的生意忽然做得越來越大,如日中天。
莊巖住在江陽的公寓裡,第一次頹到什麼都不願意再折騰。
當時他感覺他坐牢坐定了,被保釋出來也不過是苟且幾天,所以有些自暴自棄。
可他一空閒下來就忍不住想念他現如今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聯繫沈希,於是學着以前的趙雅如開始用酒精麻痹自己。
他發現醉酒挺管用的,起碼昏睡過去後便不省人事了,不會做任何衝動的事情。
“靠,老子就沒見過這樣的你,莊子你看看,好好的公寓都被你住成豬窩了!”江陽踢走腳邊的空酒罐,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結果剛倚上靠枕便發現後面有東西硌腰,一摸索,抱枕後居然還藏着個空酒瓶。
莊巖懶懶的擡了下眼皮子:“你把我保釋出來……做什麼?在裡面挺好,等着宣判……宣判就好。”
江陽皺着眉頭,揮手掃去撲面而來的酒氣。
他知道莊巖不該活成這個樣子,莊巖應該是時刻保持冷靜的,儒雅與鎮定纔是這個男人的標配。所以他沒好氣地搶走莊巖手裡那瓶酒,仰頭全部倒進了自己嘴裡:“你少給老子裝頹廢,老子以前頹廢的時候你是怎麼勸老子的?那些大道理自己不會消化?”
莊巖反應遲鈍地搖搖頭,忽然苦笑開來:“不同……不同……我要坐牢了,希希沒了,出來……出來後樂樂也不認識我了……我爸那時候可能也不在人世了……陽子,我這一生就這樣了,我這一輩子就是個笑話!”
他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高,江陽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莊巖。
他鼻子微微發酸,過了良久才喃道:“怎麼會?妹妹一直在等你。莊子,少給老子耍憂鬱知道嗎?你喝吧,喝不死就行,我明天就把妹妹給你帶過來!”
莊巖猛地擡頭,咬牙切齒地瞪着江陽:“你敢!陽子,你要是帶他過來……我……我就跟你絕交!我現在就……就走……”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要出去,被江陽堵了門,而後莊巖暈暈乎乎地進了房間倒頭大睡。
他很想告訴莊巖,別頹了,你女人又懷上孩子了!還不知道是誰的種呢!雖然沈希不承認,但是江陽一直覺得那個孩子應該就是莊巖的。
第二天他果然把沈希接了過去,本來他還擔心莊巖真的會趁着他不在的時候偷偷溜走,還特地跟小區保安交代過不許放他離開。結果他帶着沈希進門後,才發現莊巖又在家裡買醉了。
莊巖好幾天沒有刮鬍渣了,臉色泛黃兩腮往裡凹着。沈希一看到他的模樣,眼淚就涌上了眼眶。
睡夢裡的莊巖感覺自己做了一回特別逼真的夢,他夢到沈希柔軟的小手正在輕輕地給他擦着臉,茫然睜眼那一瞬,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沈希,這才安心地繼續沉睡。
不過他很快被一陣哭聲和說話聲吵醒,焦躁地一坐而起,不滿地呵斥着:“吵,出去!”閉眼揉着腦門時,他又聽到了細微的聲響,還以爲是趙雅如或者江陽又折回來了,沒好氣地繼續呵斥,“出去,讓我靜靜!”
他隱約記得江陽說要把沈希帶過來,這會兒正在思考那只是一個夢,還是江陽真的說了這種話?
就在這時,他四年已久的聲音竄入了耳朵:“是不是頭疼?你喝那麼多酒做什麼?”
他的喉頭滾動了兩下,詫異地循聲看去,他渴切的小姑娘竟然真的鮮活地站在旁邊。莊巖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用力地閉上眼睛後才又重新張開,是沈希沒錯,她的眼眶正在泛紅。
“你怎麼在這?我剛剛明明看到的是雅如。”他茫然地喃着,心裡一陣悸動。
沈希遞給他一杯溫開水,莊岩心煩意亂地別開了視線,忽然覺得口乾舌燥,仰頭喝完了那杯水後,強忍着思念攆沈希走:“走吧,讓陽子看出來不好。”
他們已經分手了,對,他是誑着沈希分手的。他只對沈希一個人說過是假分手,卻對沈希之外的所有人都說是真的分了手。
他快要去坐牢了,這種時候容不得他泄露半分真情。
“我有了,我們又有孩子了。”沈希平靜地告訴着他這件喜事。
莊巖的呼吸驟然停止,腦子裡卻在拼命搜索着之前跟沈希親熱的畫面。他不是一直都在做保護措施嗎?她怎麼可能懷上?她是在騙他的對嗎?騙他表露心意,騙他跟她說所有的實話。
想到之前聽說的話,莊巖狠心下了牀沒看沈希:“不是跟陌生人睡來的嗎?怎麼,想找我接盤?”
他想,任何一個女人聽到這種話都該生氣地扇他一巴掌,然後決絕地離開。
他背對着沈希,神色極其複雜,因爲怕沈希看到,所以他保持着背對沈希的姿勢沒回頭。不是不想大步離開有沈希的房間,只是他的腿腳不聽使喚,他全身的細胞都叫囂着想要把那個小姑娘擁進懷裡。
“年前那次懷上的,我在外面開了房騙你說自己去酒吧的那次。我在套子上紮了洞,沒想到真的懷上了。”沈希驚恐地從後面抱住他,慌亂地解釋着。
莊巖想,這就對了,這個傻丫頭,居然學會跟他耍心眼了。
但他還是強忍着繼續跟她冷言冷語:“這理由……呵呵。”
“是真的,你是不是從雅如姐那裡聽到了什麼?那是我騙她的,我不敢跟他們說實話。我第一個想告訴的就是你,你又要當爸爸了,這一胎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我……”
沈希慌亂極了,莊巖聽得揪心,卻還是繼續發狠:“沈希,夠了,真想讓我接盤?我沒那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