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苦笑着拉過我的手,輕輕拍着:“我說不許見,你做得到嗎?”
我下意識地搖了頭,等回過神來後,趕緊垂下臉不敢再有任何舉動:“外婆,莊先生跟姨夫那種人不同,他真的很好。”
她嘆着氣在我背上順了幾下,心疼地問我痛不痛:“再好也不是你的,他女人佔理,我只能教訓你,再說你這回確實做錯了。之前說你有個有錢男朋友我就知道不對勁,可每次打電話的時候你嬸子都在,我也不好細問。我就想着我家希希很懂事,肯定做不出那種糊塗事,沒想到……哎,你叫我怎麼辦纔好?”
她說着眼眶又紅了,別過臉開始抹眼淚。
“外婆,我會跟你回去的,你別哭了好嗎?”我知道她在難受什麼,她覺得是她連累了我,不然我也犯不着讓莊先生“包養”來換錢給她做手術。她肯定覺得我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她最怕的就是我會步姨媽的後路。
她的注意力最後是被肚子裡傳出來的咕嚕聲打亂的,她畢竟做過手術,加上年紀又大,根本就扛不住飢餓。
估計劉姐帶着她一路趕過來時,她根本就沒好好吃過飯,所以能熬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外婆,你要是餓壞了我們明天就沒辦法走了,我幫你弄點東西吃好嗎?”我央求了很久她才同意吃莊先生家裡的東西。吃完東西后她終於沒再犟着不肯睡牀了,想來是因爲做過手術的身體大不如前吧,她根本沒辦法瞎熬身體。
我等她睡着後就偷偷去廚房收拾碗筷,一直想着該跟莊先生道別,可我特別擔心這一別會變成永別。
猶豫不決時,有輕緩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我僵着身子沒回頭,但沖刷盤子的手卻定在了那裡不知道動彈。
熟悉又寬大的懷抱從後面將我攏住,關掉涼水,抽走我手裡的盤子,然後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不是特殊時期嗎,怎麼還碰涼水?”
他的語氣很平常,好像今天什麼也沒發生似的。
我輕輕一顫,抽出手就轉身抱住了他。
我多想在他懷裡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啊,可我的眼淚好像在外婆面前流乾了,根本哭不出來。
“莊先生,我捨不得走,可是我必須跟外婆回家,她身體不好,我要是不走會把她氣壞的。外婆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不顧她的感受,我知道我對不起雅如姐,我太壞了,我沒做到之前答應過她的條件,害得你們……”
我話還沒說完,他就捧起我的臉親了下來。
當那個溫柔的吻落下來時,我所有的愧疚都被堵住了,心臟也一陣陣地痙攣着。
我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這麼珍惜過他的吻,恨不得把每一秒的感覺都深深地刻進骨子裡。那種酥麻的觸感就像是有一隻小手在輕輕地撥動着我的心絃,悸動不已。
“希希,別自責,是我沒處理好,你來了之後我就應該早點安排你離開的。”他說着又親了親我,“別怪你外婆,她是爲你好。我一直不想讓你揹負這麼大的壓力,結果還是沒能讓你避免開,怪我嗎?”
我用力地搖着頭:“不怪,我對不起雅如姐,她罵我是應該的。就是看到外婆這樣我很難受,我太不孝順了,她要是出事,唔……”
他又親了下來,輕輕噬咬我的嘴脣不讓我繼續說下去,等我喘得忘了先前在說什麼時,他纔在我耳邊嘆着氣呢喃:“希希,你外婆有些話很在理,回去好好讀書,學費生活費這些不用擔心,我會打給你。”
“莊先生不用了,我有助學貸款,還有貧困補助……我平時也會自己打工賺錢,所以我的錢夠用的。”我特別想證明我不是因爲喜歡他的錢纔跟他在一起,可事後想想,我爲什麼要向別人證明這一點?只要莊先生心裡明白就好。
他沒有接我的話,只收攏了手臂把我越抱越緊,差點勒得我喘不過氣來。
不過我沒並沒有吭聲,我知道他也捨不得讓我走,可事到如今我們不能只顧自己的感受。
有多少愛情需要向生活讓位,向現實妥協?我最害怕的也不過如此。
他過了很久才鬆開我,捧住我的臉緩緩地把我的五官描摹了一遍,用特別輕柔的聲音誇了我一句:“希希,你很美。”
心頭微微一蕩,我也回敬了他一個微笑:“莊先生,你很帥。”
他終於笑了,眼神都變柔和了很多:“去睡覺吧。”
我忍不住收緊了手臂,用力地抱了兩秒後才悶頭離開,但我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正悶聲不響地在看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走回他身邊:“莊先生,能給件襯衫我嗎?”
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面,我想留個念想。
“好。”
其實我心裡很沉重,但是爲了不讓他擔心,拿到他的襯衫後我還是故作輕鬆地朝他扯出一個笑:“莊先生,晚安。”
第二天離開時外婆並沒有檢查我的揹包,莊先生親自把我們送到了火車站。不過因爲外婆在場,所以我跟莊先生都沒有做出任何親暱的舉動,臨發車時,我還是忍不住貼在窗玻璃上朝他揮了揮手,無聲地動了動嘴脣:我等你。
我不知他有沒有看懂這三個字,但他微笑着朝我點了下頭。
我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每次外婆跟我說話都要說好幾遍才能把我叫回神。看到她眼裡的擔心,我也試圖認真地聽她說話,可腦子根本就不受我的控制,聽不過三秒就會神遊開始想念莊先生。
半路上我的手機響了幾次,我怕外婆看到我還在用這個手機會有意見,一直沒敢掏出來看。
田華嬸看我跟着外婆一起回來就知道出了事,外婆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後就固執地搬回自己家住了,但田華嬸每天都會過來看幾次,飯也總是多做一份。所以外婆對田華嬸心存感激,當田華嬸叫我去她家幫忙摘西瓜賣時,外婆也沒說什麼。
“希希,你們老師之前過來問你有沒有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劉姐就急着趕過來把老媽帶走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啊?不會是那件事情被宣揚出去了吧?”田華嬸說到這裡就急了,她特別擔心她做過代孕的事情也被宣揚出去。
我愣愣地沒有反應過來,等她焦急地問第二遍時,我纔回過神看她:“嬸,沒有,不是那件事。你放心,我肯定不會把你的事情告訴給任何人。”
她暗自鬆了一口氣,不過因爲事情牽扯到了劉姐,所以她還是不放心地追問了我幾句。我無力地扯了個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
但是田華嬸很快就聯想到了莊先生,驚詫地問我:“不會跟你代孕的事情有關心吧?是不是跟你下家之間……”
我的臉色肯定很不好,她說到這裡突然就頓住了,然後拉着我的手就批評:“是不是偷偷跑去看你生的孩子了?你年紀輕,以後可以再生一個自己的,以後千萬別這樣了,這是這一行的大忌。”
“嬸,沒事。我先回去了,還要找實習單位的。”我匆匆逃離了她家,衝進自己的房間後趕緊打開手機看消息。
江陽打過電話給我,而莊先生只給我發了一條語音:希希,什麼也不要多想,爲了我照顧好你自己。
心突然狠狠地抽了一下,我把這段語音反覆聽了十幾遍,最後才平息下心情給江陽回撥電話。
“妹妹你怎麼回事啊?連我的電話都不接,不會大白天的都跟莊子膩在一起吧?哥哥我就想告訴你,箱子找回來了,不過已經破得不能用了。日記本都在呢,你放心哈,等我收到了就給你送過去。”
“江哥,我不在莊先生那裡了,你能不能幫忙把日記本快遞給我?我馬上給你發地址。”
江陽收起剛纔的漫不經心,一下子嚴肅起來:“妹妹你語氣不對啊,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難怪我這兩天眼皮子一直跳,嘖嘖……怎麼了,跟哥說說,不會是跟莊子吵架了吧?”
“江哥,沒什麼事,我就是想外婆了回來看看她。”我現在根本就心情解釋,事情的經過他遲早會知道的,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
“嗯,那就好,你把地址發過來,我讓人直接寄到你家裡去。對了,你宿舍裡那個蘇倩文,以後注意着點,箱子就是她偷的,指不定惱羞成怒了以後專門針對你呢。她要是敢欺負你記得跟哥說,哥幫你教訓她。”
蘇倩文就是背後說我衣服都是冒牌貨的那位同學,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過節。
在家裡的日子特別煎熬,我在鎮上找了一個臨時工的工作做,每天都心不在焉地等着莊先生聯繫我,可他卻很少聯繫我,只在每天晚上十點左右跟我說一句晚安。
我一個星期後才收到箱子,上面塗了各種亂七八糟的顏料,還破了一個大口子。我拿出日記本的時候心裡就“咯噔”了下,看本子皺成那樣,肯定有人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