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巖對我的事情尤爲上心,聽到顧經理的話後比我自己在意多了:“什麼樣的照片?那位客戶的名字能透露嗎?”
顧經理面帶難色地笑了:“我給忘了,等明天上班我查一下告訴沈希。”
現在是非常時期,顧經理肯定不會輕易泄露客戶信息。
第二天上班時她把客戶的姓名和家庭住址告訴了我,我並不認識。雖然我對客戶家裡放有我照片的事情感到好奇,但說實話,我並沒有主動去了解原因的慾望。不過客戶家跟我們住同一個小區,也住八樓。
下班回家的時候我注意了下,客戶家就在我們家後面哪一棟。
當時我就站在那棟樓前面,發現客戶家有個窗戶跟我家陽臺相對。如果不是湊巧碰到宋謙修正好提着箱子從那棟樓出來,我一丁點都不會把客戶跟他聯繫到一起。
他看到我的時候猛地頓住了腳,神色慌亂地想轉身進去,被我叫住了:“你也住這裡?”
他搖着頭,眼神卻飄向了旁邊的綠化帶:“不住了,早就不住了。”
早就不住了……所以他之前確確實實在這邊住過,是田甜住我們家對門那段時間嗎?
我又擡頭看了下客戶所住的樓層,所以宋謙修曾經住過的地方就是我們那個客戶的家?那有可能那位客戶到我們公司去理財也是聽了宋謙修的建議。
他偏執到這個地步是我萬萬沒有預料到的,好在他說他早就不住在這了,應該已經開始他的新生活了吧。
“你早就不在廣告公司上班了吧?找女朋友了嗎?”忽然感覺跟他沒什麼話好聊,他曾經對我的幫助也塵封在了很遙遠的回憶裡。
看到宋謙修慌亂地點頭,我笑了:“老師,那你忙,我回家了。”
他因爲我換了稱呼而擡頭看了我一眼,等我往自己住的那棟樓走出一小截後,再回頭一看,他還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跟我的視線撞上時,他不自在地朝我揮揮手,拖着箱子大步地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然而那個方向走不到小區門口,他圍着他曾經住過的那棟樓走了一圈後還是跟我碰上了。
停腳那一瞬,他拖着的箱子撞上了旁邊的花壇,箱子就這樣“啪嗒”一聲開了,從裡面滑出很多照片。
大小不一的尺寸,上面無一例外全部是我,但沒有哪一張裡的視線是正對鏡頭,所有的照片都是偷拍的。然而我卻一點都不知情,可見他拍得有多小心翼翼。
宋謙修狼狽地蹲下身,慌忙收拾照片。
“都扔掉吧,留着做什麼?”我的情緒有些起伏不定,然而並沒有多餘的感動。
宋謙修沒有說話,但收拾照片的動作卻變快了。我趁着他把箱子掀開一道縫往裡放照片時迅速往裡瞄了一眼,好像都是照片,甚至還有我在學校裡的證件照。
“如果全是我的照片,能不能把箱子留給我?”
宋謙修沒有擡頭,悶悶地說了一句:“我會處理掉,希希,你不用想着幫我放下這段感情。我想通了,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以後不會再來打攪你,至於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適合我的人,要留給時間做決定。”
那天我做了一個很任性的舉動,反正宋謙修的箱子壞了,於是我們倆用幾個大塑料袋把照片裝着帶出了小區。然後我買了一臺碎紙機,跟宋謙修一起把所有照片都塞進去碎成了廢紙。
宋謙修說他喜歡用老式的膠捲相機,可是之前的底片因爲某些原因已經沒了,所以毀掉這些照片以後便徹底毀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看到他偷偷塞了一張小照片到口袋裡,在心裡暗歎了一聲後當做沒有看到。
後來租房子給宋謙修的客戶在公司裡碰到我時,一眼就認出了我。那是一位跟江叔差不多大的老人家,他說當初租房子給宋謙修時他兒子媳婦在外地,純粹是想找個人作伴。但是宋謙修每每在他家住着時,總喜歡在可以看到我家陽臺的那個窗戶邊喝茶。
只要宋謙修在他家住,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對着我家的空陽臺發愣。
後來宋謙修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過去住,客戶眼看快到期了,忍不住用備用鑰匙偷偷進了一次宋謙修睡的房間,結果裡面放滿了我的照片,他隨手拿了兩張出來看。顧經理過去時看到的照片就是客戶隨手拿出來的那兩張。
他太過於關注我的生活,所以有段時間纔會對我家的事情瞭解得那麼詳細。
再說那天買了碎紙機後回家有點晚,我自己把碎紙機搬到樓下後讓莊巖下來幫忙搬回了家。他新公司裡肯定需要這東西,所以買了也不浪費。
我把宋謙修的事情告訴了莊巖,他頓了幾秒,無奈地搖着頭笑了:“他確實偏執,好在沒有過分到失去理智。”
那段時間的反腐分已經從我們這邊颳去了別的省市,莊巖開始積極地招聘工作人員,聯繫老客戶。他還是準備從事他熟悉的行業,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他們沒有工廠,只能找生產型的企業合作,相當於中間商。
但這種形式顯然走不長久,上級客戶完全可以跟他們的下級供應商直接合作,免去跟他們公司合作的環節也可以免去一部分費用。
之前破產的公司裡不是有幾條產線被賣了嗎?莊巖輾轉找到其中一條給重新買了回來,因爲保養得不好,三天兩頭會出問題,雖然買入的價格很低,但這一條半殘廢的產線遠遠解決不了他得到的訂單需求量。
對了,之前介紹莊巖到這邊工作的客戶是第一個給莊巖提供訂單的客戶,雖然只是試產,但足以表明他支持莊巖的本意了。
所以莊巖跟江陽商量要從德國進口一兩條產線,因爲莊巖之前的產線就是從德國進口的。江陽對這方面並不熟悉,所以最後只能讓莊巖出國採購,江陽則負責安排進口產線時需要跑的各種資料證件。
於慶奇的老婆便是在那個時候找律師讓我還錢的,欠條上的那筆款現在對他們家來說是一筆鉅款,聽說哥哥快要結婚了,所以他們家需要那筆錢買房裝修。
我起初並沒有搭理,但是江陽幫忙找了一位律師朋友幫我分析了下其中的利害關係,不過因爲那位大律師平時很忙,所以當時聯繫時只讓我儘量找出當時被迫寫下欠條的證據。
找證據時,於慶奇老婆也沒有再帶人過來耍橫,因爲他們現在也不敢再走以前那種蠻橫的路線。但我拖了一個星期後,便收到了法院的傳票,他們把我給告了,傳票是催債的。
律師說最好的方式當然是庭外和解,因爲他是江陽的朋友,所以從來沒跟我提幫忙打官司的費用需要多少,但他說如果找不到充足的證據,那張欠條便是有效的,處理起來會比較麻煩。而且打官司費時費力,對我這種情況來說並不划算。
我對姚蘭夫婦不抱任何希望,但因爲事情牽扯到他們,所以真要打官司還是得讓他們出庭,就算我這邊不找,於慶奇老婆也會找姚蘭。到時候就要看姚蘭願意幫哪邊了,不過最有可能的是她一邊都不願意幫,極力把自己撇清關係了事。
律師陪着我一起去找姚蘭夫婦時,姚蘭看我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冷漠、無情。倒是喬仲良讓我們進了屋,還給我們倒了兩杯茶。
律師問了當天的情況,但是喬仲良還沒吭聲,姚蘭便冷冷地看着我:“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還請不要打攪我們。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老百姓,被左鄰右舍知道我們進了法院,還不得以爲我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我對這個結果有心理準備,想讓律師跟我一起離開時,律師忽然來了一句:“據我所知,你們是母女關係。”
姚蘭淡淡地搖頭,不肯承認。
“打攪了,如果她過來找你,你預備怎麼做?”
姚蘭仍舊搖頭,我知道她肯定也不會願意幫於慶奇老婆。姚蘭對我再心寒,也不至於幫着害她跟喬仲良丟工作的人害我。
跟律師離開她家時,喬仲良追下了樓,問我最近有沒有喬雨的消息,說是喬雨很久沒回家了。看到他滿臉的焦急,我忍不住跟他說了喬雨的近況。
他聽說喬雨談了一個有錢男朋友後,竟然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五十左右的大男人,眼眶說紅便紅了。
“沈希啊,你在這等等,我回家拿錢給你。”喬仲良確實是個溫厚老實的人,雖然他並沒有按照之前說的話打錢給我還給於慶奇老婆,但他的態度比姚蘭好。
我們在樓下等了十分鐘,他領着一個黑色的塑料袋下來了,沉甸甸的,一打開裡面竟然好幾沓錢。律師看看我,拿出一張紙讓喬仲良寫一張申明。
喬仲良猶豫了半晌沒肯寫,把那袋錢塞我手裡就轉身走了:“小雨牀底下找到的,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錢,你們拿走吧。沈希,你媽確實欠你很多,但臨到老日子也過不好了,你就別記恨她了。我們老兩口之前的錢都已經還給那邊了,加加起來一共有二十一萬,打款的條子也在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