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們搭檔了很久,但我一句話都沒和他說過。那個時候,大家都叫他小胖子,所以我並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也沒有興趣知道。我總是一言不發地將他當人肉沙包暴打一頓,可他每次下手卻都很輕,根本不像他這種噸位的人會有的力道。
後來,好像是我讀高一的時候,齙牙小胖子竟拿了一張當時最風靡的《流星花園》VCD來送給我,還不自量力地說他喜歡我。那是他第一次和我說話,雖然帶着幾分自卑,眼底卻有着隱藏不住的期待。
當時我剛被君昊甩掉,看到異性就反感,更不用說是這麼醜的異性。我啪啪地將他遞來的那張VCD扔在腳下踩了個粉碎,並“好心”提醒他有空多運動運動減減肥,從現在開始好好學習,存夠了錢就去韓國整容。到現在我還記得他當時看我的眼神,滿是屈辱、受傷、憤怒和絕望……
後來,再長大一點,每次想起這件事情,我還有點小內疚。如果能再一次見到他,我一定會握着他的雙手,堅定地告訴他:你,胖得很有個性,醜得很有特點!你,就是你,是不一樣的煙火~~可是,自從那一次之後,小胖子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其實,仔細端詳,他的五官沒什麼變化,只是瘦下來了,然後牙齒也不再是齙牙了——應該是沒有整容過的。
我又想起了黃璐編排的劇情,吻合度竟然還挺高——除了整容部分。那麼,他又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重新追求我的呢?是不是像黃璐所編排的那樣,是爲了報復我一雪前恥?!
屋內的暖氣開得很足,可我卻突然覺得全身冰涼。我想,如果我曾經被人這樣拒絕過,是絕對不會再一次愛上那個人的。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復仇?!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他第一次見面就會那麼討厭我;爲什麼我剛到H大的時候他處處刁難我……也許,到後來他發現我是個打不死的小強,於是決定採取另外一種報復方式——得到我的真心,然後將它反覆蹂躪。
如果是這樣,我想他已經成功了一大半。因爲此時此刻,我的心,真的像被蹂躪過一般疼痛。
思緒混亂的我沒有察覺到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直到虛掩的房門被人推開。
“吃晚飯了~”秦樂天站在門口,一手扶着門把。
我大驚,手上一個沒拿穩,手中的相冊散落一地。在相冊滑落前,撞擊到掛在抽屜上的鑰匙,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他像一截木樁一動不動,看着灑落一地的相冊,眼裡滿是震驚。
我將目光從地上的相冊緩緩移開,最後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我聽到一個聲音說:“原來,你早就認識我。那爲什麼,每次我問你的時候,你都不肯承認?!”
我有些不敢相信,那個微弱、顫抖的聲音是從自己喉嚨裡發出來的。
秦樂天看着我,嘴脣顫了顫,最後卻什麼也沒說,似乎有難言的苦衷。
“那麼,我再問你,你和我在一起,是爲了報復我嗎?!”我終於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他的眼裡閃過驚訝、受傷和失望的神色,扶在門把上的手緊握成拳。
書房裡安靜得出奇,世界彷彿靜止了一般。
一秒、兩秒……他沒有回答。
“不說話,就表示默認了?”我依舊盯着他的臉,直視着他的眼睛。
過了許久,他有些自嘲地說:“我承認,我確實是隱瞞了你一些事情。可是沒想到,原來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那麼,我是不是也該如你一般,認爲你和我在一起也是爲了報復?”
他這話,好像意有所指——難道,他知道些什麼?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發現自己不止是聲音顫抖,連全身都開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他慢慢走近我,最後停在那一地的相冊前:“按照你的邏輯,我是不是也可以認爲,你和我在一起是爲了報復林夢蓉?!”
“你……你調查我?!”我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他的這一席話生生地撕開,鮮血淋淋。
“沒有,只是我的猜測罷了。”他似乎有些不忍心看到這樣的我,硬生生地別開臉去,“因爲,你們長得確實很像。而且,你每次見到她,或是她父親的時候,都表現得很失常。而你,從小就沒有父親。”
我扶着書桌邊緣,艱難地站了起來。
“沒錯,你的猜測完全正確。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而我和你在一起,就是爲了報復她。因爲,我知道,她喜歡你。還記得那一次我喝醉強吻了你嗎?告訴你,其實我根本沒醉,我是故意的!我是在勾引你~~沒想到,你這麼輕易就上鉤了。”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是不是《情深深雨濛濛》看了太多遍,說謊都能一氣呵成。
他的臉上一片淒涼:“你撒謊……”
我緩緩擡起頭來,再一次和他對視,繼續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你接近我竟然也是別有居心的。這樣也好,我們倆算是扯平了。從此以後,我們兩清了。”
說完,我猛地推開他,朝門口跑去。
他一個踉蹌,撞到身後的書架上。可是,他好像感覺不到疼痛,只是頹然地靠在書架上,像是一個沒有喜怒哀樂的木偶。
我挺佩服自己的,在那樣混亂的情況下也沒忘記拿走自己的包包,穿好自己的靴子。
我走在大街上,目光呆滯地看着車來車往,卻沒有像那些絕望的女人那樣想自己跑出去讓車撞死。大概是因爲從小到大,生活已經給過我太多的失望。而我,早就已經習慣將眼淚藏在心底,把微笑掛在臉上。人人都以爲,我是一個逗逼女青年,其實那只是因爲我將所有的傷痛都深深埋在心底。
有什麼溼潤的東西從我臉上滑落,好像是我的眼淚?真是打臉打得啪啪響,剛說自己從來都是將眼淚藏在心底來着!爲什麼,不來場大雨來烘托一下現在的氣氛?!電視劇裡這個時候通常都要下雨的不是?!然後我就可以很矯情地說:哦,不!那不是我的淚水,而是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