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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手在推着自己的肩膀,剋夫睜開眼睛,赫倫的臉貼近自己,房間牆壁上的蠟燭他都已經點燃,赫倫蒼老幹澀的眼睛裡,有無法掩飾的溫柔,他神秘的微笑,將劍鞘中的斬劍拔出,溫和的說道:“看看我爲你準備的,這把劍是送你的禮物,我從潘森戰將那裡得到的,你的哥哥以前跟隨潘森戰將四處征戰,這把劍他原本是想送給你的哥哥的,可惜你哥哥在執行任務時,不幸遭到冒險者的襲擊死去,看看,喜歡麼?”

剋夫與赫倫的眼睛對視,顫抖的接過斬劍,赫倫見剋夫沒有回答,追問道:“怎麼樣?難道不喜歡麼?”“喜,喜歡。”剋夫回答,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辦,看出赫倫的精神有問題,剋夫想要趕快逃離這裡,可怕驚動了赫倫,他身爲長老,實力一定不錯。

赫倫拉着剋夫的手,面目慈祥的說道:“不使用看看麼?這把劍你一定會覺得比你過去的佩劍都好用,它現在還沒有名字,你給它取個名字。”

剋夫想去通道口,可是赫倫站在那裡,他無法過去,便退開幾步,在空地,揮舞了幾劍,說道:“這顆劍尾部的水晶會散發光亮,就,就叫它流星怎麼樣?”“流星?”赫倫思索的低語,“不錯的名字,可是流星劃過夜空,稍縱即逝,如果你母親在的話,一定不會喜歡這個名字,時候不早了,你早休息,明天我帶你去見米勒城主。”

赫倫臨走的時候,將通道的入口暗門關上,剋夫汗流浹背的坐到地上,現在的他像是被弓箭驚擾的林中飛鳥,一點輕微的響動,都讓他既驚又懼,剋夫沒有坐回牀上休息,縮身在牆角,盯着通道不敢睡去,深怕赫倫會再回來,他把劍緊緊的握住。

一夜便在戰慄中度過,等待暗門開啓,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剋夫猛的站起身,赫倫眼神疑惑的看着剋夫,問道:“你怎麼不去牀上休息?坐在地上?”剋夫沒有說話,戒備的看着赫倫,不懂他想要幹什麼。

“年輕人,我在問你話,你沒有聽見麼?”赫倫突然怒道,他的脾氣變得暴躁,與剋夫第一次見到時耐心的樣子有很大的不同,剋夫沒有來得及回答,赫倫已經轉身要走:“如果不是米南少爺的請求,我根本不會當你的導師,我需要研究的實驗很多,食物你自己去我的房間翻找,沒事別來打擾我!”

赫倫憤然而去,沒有給剋夫多說話的機會,他如今的火爆脾氣,纔像極了傳聞中的那樣,性格的極度反差,比起昨晚帶給剋夫的反常,剋夫沒有很意外,猜測這赫倫如今這個樣子,一定是與他兒子的死有關。

等到赫倫的房間再聽不見任何動靜,剋夫小心翼翼的去到他的房間,沒有見到他的身影,在最外邊的房間也沒有見到他,剋夫馬上去到那扇如城門一樣高大的鐵門前,試圖打開角落的那扇小門,可是狼頭的拉環用力拉動很久,門單始終是吱呀作響,能夠拉開一道縫隙,就卻不能將它打開,外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將門鎖住了。

剋夫失望的嘆氣,知道自己暫時無法逃離這裡,便將昨天沒有看完的獸皮拿起,繼續對着上面的字與圖案,查看起那些魔物的標本,它們保持着生前的模樣,或者面露猙獰,或者膽怯的縮起身子??????剋夫看着,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觸碰它們的身子,僵硬,連同皮毛,好像凍結的冰塊,剋夫的手指拂過那頭魔龍獸的標本,曾經讓它懼怕的魔物,如今已經成爲地下實驗室的一具死屍。

“真美。”剋夫仰望着魔龍獸低下的頭,那雙血色的眼睛宛如一對紅寶石,在剋夫看來,極具魅力,彷彿它從未死去,只是暫時的睡去,這些保持不同姿態的魔物標本,剋夫越看越癡迷,直到鐵門吱呀的響起,赫倫回來,剋夫緊張的看向他。

赫倫雙手提着一個大布袋,裡面不知道裝着什麼,剋夫偷瞄着他背後虛掩的門,鼓起勇氣問道:“這裡面裝的什麼?看起來很沉重的樣子。”剋夫想要吸引走赫倫的注意力,好趁機逃跑。

“魔物的屍體,我今天需要用到的。”赫倫看也不看剋夫,將鐵門用力關上,這讓剋夫失望的移走視線。

赫倫從布袋中拉出一具清洗乾淨的魔物屍體,取來一張長方形的木板,將魔物的屍體平鋪在上面,肚腹朝上,用鐵釘將它的四肢給死死盯住,剋夫心裡雖然懼怕赫倫,但是他暫時沒有傷害自己的舉動,剋夫對魔物的實驗又產生濃濃興趣,潛意識的走近幾步。

“在製作魔物的標本前,必須要把它們的屍體清洗乾淨,所用的清水,需要用藥物來浸泡,能夠讓屍體在一定程度上延緩腐爛,再是巫術的施展。”赫倫解釋道,咬破自己的左手食指,在魔物的胸口畫下一個巫陣,然後施展巫術,縷縷黑氣從魔物的屍體上面飄出,在半空消逝,等待了十幾分鍾,從屍出飄起的黑氣漸漸稀少,赫倫從腰包掏出一個金屬藥瓶,將藥粉沿着魔物的頭部往下,均勻的散落,他沒有再跟剋夫講解,專心致志在自己的實驗上面。

剋夫認真的看着赫倫如何將這一具魔物的屍體製作成標本,一時間忘記他的精神不正常,當藥粉散落不久後,剋夫能明顯看出魔物屍體的皮毛在改變,鬆軟的皮膚表面漸漸不再會因爲赫倫手指的觸碰變形,藥粉散完,等魔物的屍體完全僵硬,剋夫又在魔物胸口,相同的位置,畫下巫術【永恆斷章】,稀少的黑氣再度大量的飄出,而後等到稀少,他又開始均勻灑落藥粉,如此反覆,直到黑氣不再飄出,赫倫隨手擦拭去額頭的汗水,說道:“魔物的標本製作非常講究耐心,如果你想研究魔物,並且製作標本,就必須不能急躁。”

剋夫愕然,說到急躁,這位在主城有名的壞脾氣長老才應該要多注意自己的性格纔對,等實驗將近結束,剋夫才猛然回想起赫倫是個精神不正常的人,想要站的遠些,赫倫催促道:“幫我把地上的小刀拿給我!”

剋夫急忙拿起昨天剋夫切割屍體用的小刀給他,赫倫將刀刺入魔物的脖頸,切開一道血口,血肉裡爬出密密麻麻的蟲子,赫倫指間燃燒起火焰,按住那道血口,將爬出的蟲子燒死。

“果然,這種魔物的屍體以後需要多加註意,發現後必須要用火焚燒。”赫倫說道:“魔物的標本製作,除個人的喜好,主要的目的是研究它們的身體構造與危險程度,你想不想親手嘗試下製作魔物的標本?”

剋夫猶豫的點頭,赫本從布袋中又拿出一具魔物的屍體,有手掌大小,剋夫照着赫倫的吩咐,學着他那樣對魔物的屍體進行巫術與藥物的雙重處理,期間因爲不熟悉,出過幾次錯誤,遭到赫倫的痛罵外,剋夫說不出的興奮與期待。剋夫一面戰戰兢兢的戒備着赫倫,一面欣喜的做着實驗,不知不覺,又是過去很久的時間,看着自己完成的魔物標本,剋夫高興幾乎無法言語,如果排除赫倫的精神不正常不說,剋夫倒瞞喜歡跟他呆在一起的,可以從他那裡學習自己感興趣的知識。

實驗完成,赫倫吩咐剋夫去吃飯,剋夫施展天賦,知道外面已是夜晚,夜晚!剋夫坐在桌前吃着肉乾時,不時偷窺赫倫,從頭到尾,赫倫沒有多說話,剋夫回到自己的房間,也不敢睡覺,蠟燭熄滅,在黑暗中靜悄悄的注視赫倫的房間,從赫倫房間的燭火熄滅,到腳步聲臨來,剋夫一直睜着眼睛在看。

赫倫手裡拿着蠟燭,眼神空洞的走近剋夫所在的房間,直接走向懸掛着“流星”劍的那一面牆壁,將劍取走,在他自己的房間揮舞起來,剋夫起身,沒有點燃蠟燭,悄悄走去,隱身黑暗的通道,觀察着赫倫。

赫倫一會哭泣,一會狂笑,口裡不清不楚的說着話,持續了很久的時間,他突然跪地,對着空氣說話,內容與昨天夜裡的一樣,等到他說:“走,去你的房間,我要送你一件禮物。”

剋夫回到自己牀上,不久,赫倫推着他肩膀,將“流星”劍拔出,重演昨天的一幕,剋夫回答相同的話,直到赫倫離去,將暗門關上,剋夫猜測到,難道和倫每天一到晚上就會這樣?不知道他這個樣子持續了多久的時間、

第二天,赫倫來到剋夫的房間,見到剋夫已經清醒,笑着說道:“早上的食物我已經準備好了,今天我教你製造魔物的標本時需要用到的那幾種藥的配製。”赫倫恢復了剋夫與他初次見面時的隨和的好脾氣,剋夫默然跟着他,對他的懼怕漸漸的變爲了同情,能夠明白他爲什麼會變得精神不正常,失去兒子的痛苦,想必在日夜折磨着他,以至於這麼多年過去,他始終不能將兒子的死忘記。

晚上,剋夫沒有再去窺視赫倫,等待赫倫持着劍來,問出同樣的話,他如前兩次那樣回答,然後等待天亮,赫倫的脾氣又變得火爆,然後隔天,又變得溫柔,如此反覆着度過一天又一天,剋夫從赫本那裡學習來巫術、藥物的製造、與魔物的學習的同時,對赫倫的過去產生興趣,畢竟這是一位肯細心教導他的老師,剋夫雖然心裡對主宰者沒有好感,但是有人好好的對待自己,他也總是懷着一顆感恩的心。

剋夫想着,等到一個月的修煉結束,就去向米南打聽打聽赫倫的過去,對赫倫的成見消除,剋夫在地下實驗室呆的還算快樂,沒有再想要逃跑,認真的學習着每天赫倫交他的一切,心裡默默爲同伴祈禱,希望他們也過的不錯,長久時間的不見面,他特別想念同伴,“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可千萬別遇到我這樣的情況,雖然赫倫沒有想要傷害我的意思,但是與這樣的他相處,多多少少還是讓人有些怕的。”黑漆漆的房間,看着那晃動的劍影消失,腳步聲傳來,剋夫小聲的喃語。

瑞澤,尼亞山堡主城隱魂戰團的隊長,杜拉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幾個月前的獵殺兵刃野豬王一戰,瑞澤統領着戰團精銳駐守在山道口,全是瞬息間進入隱身狀態的天賦強者,那時候的杜拉還不認識瑞澤,他帶領戰團精銳指揮若定的模樣卻有給杜拉留下深刻的印象。如今的瑞澤年紀將近半百,黑色的頭髮裡參雜着白髮,在這樣充滿殺戮、死亡與病菌的時代,不是每個人都能活到七、八十歲,迎立在風中的瑞澤,不時猛烈的咳嗽,他帶着杜拉來到一處山頂,峰頂開闊平坦,四周雲霧繚繞,山風吹來,如果不用氣場隔絕,會感覺寒冷——四月的暗光平原天氣才漸漸轉暖,要真正暖和起來,需要等到六月。

看到瑞澤的面色不大好,杜拉關心的上前,打算詢問他有沒有事,瑞澤似乎看出杜拉想說什麼,沒等杜拉先開口,說道:“年紀大了,傷病也就會跟着到來,年輕的時候爲了權利拼搏,年老的時候,要用這權利帶來的方便,來療養身子,有時命運真的是喜歡把衆人玩弄。”

杜拉無法體會瑞澤話語中的意思,對他來說,有什麼比權利在握更爲讓人興奮的呢?

想想那些軍方的領袖,一呼百應的樣子,杜拉就會羨慕不已,同時爲自己六等士兵的身份感到失落,杜拉不知道還要過多久的時間,才能把軍方頭銜晉升,他渴望成爲軍方的主宰者,並且是手握大權的那種。

在杜拉沉默的時候,瑞澤目光落在他臉上,瑞澤將腰帶上的幾把匕首中的其中一把拔出,遞給杜拉,瞧着杜拉低頭略顯緊張的樣子,微笑道:“你沒有經歷過我所經歷的生活,自然無法體會我的人生如何,即便我對你說很多的道理,你肯定會對我的話”不以爲意,可身爲你的導師,我有責任將這些話告訴你,至於你能否聽得進去,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你很像年輕時候的我,這段時間與你的相處,我看得出,你對權力有着與衆不同的追求。身爲一名隱魂天賦者,要想在軍方混出頭,就要比旁人多加註意自己的言行,特別是你的天賦等級修煉的越高,暗殺別人的手段越高明,越需要小心謹慎。

“因爲能夠隱身並且懂得暗殺的大師,是領袖們排除異己的利器,也是他們會懼怕的雙刃劍,你的老師黑傑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說起來,我曾經險些走上與他相同的道路,如果不是當初上一任隱魂戰團隊長的死,讓我猛然醒悟,我最終一定會在權利的爭奪中迷失了自我。

“我出生於普通的戰士家族,我的父母親都是軍方隱魂戰團的成員,我清楚記得,那年是紀元80年,我十三歲,我向往常一樣,在城區訓練,有人告訴我的父母死在了戰場上,我起初不相信,直到他們的屍體運回,我纔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失去父母的我一度遭到其他孩子的輕視與嘲笑,軍方的感情往往是這樣的現實,特別是像我這種尋常戰士的兒女,軍方除會給予食物和水供養我們成年,不會再對我有特殊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