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住的是宅男把,門口擺了這麼多的垃圾,我看看,三個大飲料瓶,七個小飲料瓶,收穫不錯!”
“汪!”
“小點聲,別擾民了再給咱趕出去。”
老小區的一個樓道里,陸離領着小白進行着掃樓。
他現在完全是雁過拔毛,先開始搜刮樓道里門口堆放的垃圾,待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才下樓去翻垃圾桶。
樓道里不僅能擋風而且爬樓還能鍛鍊身體,對於他來說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將那戶人家門口的垃圾袋打開,把能換錢的東西扔到編織袋裡,其他的垃圾他也沒放在門口讓他繼續堆着,下樓的時候他都一起幫着扔到垃圾桶裡。
對方給他提供瓶子,他自願幫人扔垃圾,這很合理。
一個多小時過去,他手裡的編織袋也快滿了,而且他實在也爬不動了,羸弱的身體支撐不了強度太大的運動,而且很餓。
肚子叫個不停,力氣也用的差不多了,現在也該休息一下了。
“小白,走吧,我帶你去吃飯。”陸離笑着衝小白說道。
“汪!”
小白搖着尾巴從沒有精神的狀態馬上變得活躍起來了。
“走了走了,我估計你也餓壞了。”
拎着滿滿的編織袋,陸離帶着小白去廢品收購站去換錢去了。
現在已經是早上七點了,上班的上學的人都出來了,街道上人來人往的也開始熱鬧了起來,給清冷的氣候增加了一些溫暖。
換完錢走到煎餅果子攤位的時候,陸離下意識的停留了幾秒,這個東西他記憶還挺深的,第一次觀察流浪陸的一天最開始就是停留在街邊,旁邊車水馬龍路人行色匆匆,這些都沒讓流浪陸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他就跟脫離了世界一樣,雖然站在人羣中,卻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只有在面對熱乎乎的煎餅果子攤時,他流露出一絲渴望。
在他的記憶裡,他最愛吃的就是煎餅果子,以前在廠子裡工作的時候基本都是在廠子裡的食堂吃飯在廠子裡住,基本沒有什麼花錢的地方,唯一有的餘錢也是花在了賣煎餅果子上,早上的時候吃一個熱乎乎的加蛋煎餅果子,滿足感能持續很久。
這就是他最簡單的快樂。
摸了摸兜裡賣完瓶子的錢,陸離想買一個嚐嚐。
他沒有直接過去,現在路上人多,煎餅果子的攤位上也拍上了小隊伍,兩三個人在攤位前等着,他也就在遠處靜靜的看着。
小白趴在他的腳邊也老實的陪他等着。
直到煎餅果子攤位前半天沒有人的時候,陸離才邁開腳步朝攤位走去。
“老闆,給我來一個煎餅果子,加一個蛋。”
賣煎餅果子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聽到聲音她習慣的接口道:“好嘞,您稍等,加蛋的煎餅果子馬上就好。”
等她說完之後才擡頭看到她的客人是一個不修邊幅的流浪漢。
對於這個流浪漢她有點印象,每天大概這個時間流浪漢就會出現在這個街道,而且總會在他的攤位不遠處駐足一會,但是從來都沒靠近過,總是看一會就走了。
對於流浪漢這個羣體她倒是沒有什麼牴觸心理,甚至有好幾次她都想送給流浪陸一個煎餅果子,一個煎餅果子沒有多少錢,能幫一把就幫一把,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這些人怎麼熬過來,她看着覺得挺難受的。
只是早上的生意太好,她也倒不出功夫,沒想到這次流浪陸竟然破天荒的過來了。
她打量了一下流浪陸,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這個人,不過對方臉上遭的黝黑,打綹的頭髮遮擋的大半張臉,她也看不清流浪陸長什麼樣,可莫名的這個流浪漢讓她感到有些熟悉。
“或許是錯覺吧。”
不過不管長什麼樣跟她也沒有關係,趁着現在不忙,就給對方送溫暖吧。
她低着頭麻利的做好了一份煎餅果子遞給了陸離。
“多少錢。”陸離掏出兜裡皺巴巴的五塊十塊零錢問道。
大姐看着這點錢,搖頭笑着說道:“不要你錢,我看你天天都在攤前停一會,一直想送你一份但都沒找到機會,這煎餅果子你拿着,天越來越冷了,你吃點熱乎的暖和暖和身子。”
陸離搖了搖頭,“多少錢你告訴我,我給你,不然我就不吃了。”
流浪陸不會要這種嗟來之食,不然他現在就不是流浪漢而是會去兼職當一下乞丐了。
之前流浪陸總喜歡在火車站躺着,一趟就是一天,說實話乞丐都沒他敬業,要是他真想要飯現在估計生活的能挺好。
畢竟大家都知道乞丐是個好工作……。
“你這人,給你你就拿着唄,咋那麼犟呢。”大姐笑容凝固在臉上,有些不滿的說道。
任誰的好意不被接受,都不會感到開心。
陸離還是搖了搖頭,他從手裡抽出一張十塊錢遞了出去,嘴裡說道:“我不是乞丐。”
大姐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他感受到陸離話中帶有很強的自尊,這錢她得接。
也是,流浪漢沒什麼丟人的,這也是一種職業,雖然不是很體面但起碼花自己的賺來的錢也能養活自己。
她雖然想着不拿有色眼鏡看人,不瞧不起流浪漢,但無形中的舉動還是證明自己在心裡把對方當做弱勢羣體了。
接過錢,她在零錢盒裡找着錢,嘴上帶着歉意的說道:“對不住啊,你知道的,我沒有那個意思。”
“這樣吧,下次你在想吃煎餅果子我給你多加一個蛋,多加一個蛋也沒多少錢,平時不少老顧客來了我也會多給他們加一個,這次煎餅果子做完了我就不給你加了,給你那根香腸餵你腳邊的小傢伙吧。”
“要說這天也是越來越冷了,你有空得去洗洗澡,小心瘧疾傷寒。”
她拿着四個紙的一塊錢遞給了陸離,像個老媽子一樣嘟囔着。
陸離低下頭,猶豫了一下,說道:“謝……謝謝。”
他第一眼看到就覺得這大姐熟悉,現在聽大姐這熟悉的語氣,他認出來了。
這是熟人,幾年前他在廠子上班的時候,這個大姐就在他們廠子門口賣煎餅果子。
因爲他經常去,所以有時也會和大姐嘮會嗑,對待熟人大姐確實能做到多加一個雞蛋,而且大姐的心也善良,平時也會像母親一樣叮囑他冷的時候多穿衣服這種貼心話。
現在他這個樣子,不管是原身還是陸離相比都不願意被認出來。
低着頭接過零錢和大姐給的香腸,陸離跟逃一樣的離開了這裡。
大姐望着陸離的背影,眉頭皺了皺,熟悉的感覺更強烈了。
可陸離剛走下一位客人就接了上來,她也就沒有功夫多去想了。
生活中總有些瑣碎的事,可誰會在意呢。
人生的旅途中,許多人的意義只是過客。
……
陸離揣着煎餅果子找了一個樓道,蹲在門口吃了起來。
香腸被他揣在兜裡,小白他之前就喂好了。
冒着熱氣的煎餅果子看起來就很香,他兩隻手捧着胃酸開始不停的分泌,最終他忍不住一大口咬了下去。
舒服!
還是之前的味道,而且一口吞下肚,他不管是精神還是肉體都覺得很舒坦,本來勞累的身體彷彿都得到了放鬆。
一個挺大的煎餅果子被他三口兩口就吃完了,吃完一個之後他還有些意猶未盡,彷彿那是什麼頂級食材做出來的美味佳餚呢。
說到底那也只是一個煎餅果子罷了,可在陸離眼裡他的意義卻截然不同。
通過這個煎餅果子,他回想到了在廠子裡上班的日子,想起了他第一次吃大姐做的煎餅果子,想到了大姐平日裡對他的照顧和叮囑。
一時間感慨萬千。
他不知道如果流浪陸的思想在,他會不會因爲一個煎餅果子改變自己的心態,會不會不想當流浪漢了,去找個班上,爲了有錢且體面的再去買煎餅果子,再去聽大姐的叮囑嘮叨。
想到嘮叨,他愣了一下。
嘮叨,老頭?
“那老頭不會還在公園等着我吧?”
他一下就想到昨天跟他約定好五點一起去拾荒的老頭了,昨天因爲老頭太嘮叨他無奈之下附和着答應了對方的約定。
可他壓根就沒想去,他和老頭不一樣,他也不需要人陪伴,再說對方年紀那麼大了,拾荒完全不適合,寒冷的冬天裡待在家裡不好麼。
不就是沒人陪麼,那也比凍出病來強吧。
他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七點半了,已經超過約定時間兩個半點了。就算老頭真的早上五點去公園等他,等一會看他沒來也該走了吧。
陸離在心中說服着自己,可他又想到老頭那執拗的性格,爲了想和他交朋友追了他好遠。
一想到這他就又不敢確定了。
“要不……去看看吧。”
領着小白,他再次前往了昨天經過的那個公園。
這個時間這個天氣公園裡連晨練的大爺大媽都不願意出來,整個公園冷冷清清的,一眼望過去除了出來遛狗的人之外都看不到其他人出來活動。
昨天他和老頭是在公園的一個草坪上碰見的,認識的緣由也是因爲一個大塑料瓶,而現在陸離擡眼望過去,草坪上空空蕩蕩空空蕩蕩,別說人了就連塑料瓶都沒有一個。
“也好,走了也好。”陸離忍不住喃喃道。
他還真怕老頭在原地傻等着他,不然他心裡也不會好受。
不過想來也是,現在哪裡還有那麼傻的人了,他和老頭又不是搞對象能一直等下去,等一會該走也就走了。
“汪汪!”
“汪汪汪。”
“又有狗看你了麼,咱別和他們一般見識,我們走。”陸離聽到小白的叫聲小聲說道。
公園裡有不少遛狗的,許多狗相性都不好,有的體格大的狗見到小白這麼小隻還會兇兩下,或者呲着牙虎視眈眈的看着它。
小白也一點都不慫,不管誰兇它,它都會喊過去兇回去,雖然他的叫聲奶裡奶氣的根本沒有威懾力。
而且這些遛狗的人看到陸離的打扮和一眼就是流浪狗的小白都會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還有人厭惡的嘟囔一句:“公園真是什麼人都有,那狗髒兮兮的怕不是有什麼病,一出門就看到流浪漢晦氣晦氣。”
說完就拉着自己家的狗就朝其他地方走,生怕髒兮兮的小白會撲過來咬他們一口,或者陸離上前去要錢似得。
不管是人還是狗,都處於底層。
他沒做錯,小白也沒做錯,只是他們身上的這層皮導致其他人會牴觸,
陸離俯下身子摸了摸小白的頭,笑着拍了拍它的屁股讓它跟着自己走。
以後在這種多數人出來遛狗的時間陸離是不準備來公園了,糟心。
“嗚~”小白耷拉着耳朵叫了一聲,乖巧的跟在陸離身後。
“誒,別走啊!”
聽到熟悉的聲音,陸離轉過了身。
那個穿着乾淨拿着編織袋的老頭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老頭對陸離笑了笑,拎着編制袋快走了兩步來到陸離身前,他先是蹲下來摸了摸小白的頭,誇了一句:“乖狗狗,還認識我,見到我還知道叫。”
小白則警惕的往後退了兩步,呲着牙嗚嗚的發出威脅式叫聲。
這讓老頭有些尷尬,摸在半空中的手是落下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不過他心態調整的很好,小白不讓摸他就站了起來,笑着對陸離說道:“我還以爲你能回頭呢,在後面站了半天,你看着搞的還挺尷尬的。”
“我跟你講哈,我這一早上把這公園裡的瓶子都撿乾淨了,你看我的袋子裡什麼瓶子都有,抽空我還把草坪上的垃圾收拾了一下,這也算保護環境了。你不知道公園裡公共垃圾桶那叫一個乾淨啊,裡面都沒什麼東西,我看這種地方早上不適合工作,要來也得下午來,那個時候瓶子什麼的也積攢的差不多了直接拿走就行了,還有你看草坪……。”
老頭越說越興奮,眉飛色舞的說着自己大早上的收穫。
陸離也不打斷他任由他繼續說下去,老頭也是不知疲倦的一直說着。
他說的事都沒有什麼營養,大多都是在哪撿了多少瓶子,在哪什麼也沒找到,不管說了多少他是對陸離遲到兩個半點的事一點都沒提。
彷彿兩人昨天就約定在七點半一樣,老頭也沒有表現出一點不滿的情緒。
陸離聽他說完,忍不住問道:“你不生氣?”
“生氣?”老頭愣了一下,疑惑的問道:“我爲什麼要生氣?”
“我昨天答應你五點在公園集合,結果七點半纔來,讓你一個人在公園裡等着,你應該生氣的。”
老頭笑着擺了擺手,滿不在意的說道:“我還以爲什麼事呢,五點還是七點半對老頭子來說都是一樣的,沒有你我也是自己在外面拾荒,你能來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你肯定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世界又不是光圍着老頭子我轉的,再說了你也沒有手機,老頭子聯繫不到你等一會又能有什麼事,你呀,這點小事就別放在心上了。”
陸離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他能看的出來老頭小心翼翼的樣子,越是能看出來他就感覺越自責。
他問道:“我要是一直都不來呢。”
“那我就一直等着。”老頭果斷的說道。
說完他又笑了,老頭對着陸離眨眨眼睛:“老頭我看人準,我知道你不會放我一個人在公園等你的,你看,你這不是來了麼。”
老頭今天穿着紫色的棉襖,帶着一頂黑色的毛線帽,看起來既立正又暖和,不過縱是這樣老頭的滿是溝壑的臉也凍得發紅發紫。公園裡沒有什麼可以擋風的地方,等人的過程尤其難熬,老頭這個時候自己去拾荒恐怕是待的太冷了,所以才主動找點事去活動活動。
“你不用替我解釋了,其實我不想來的。”猶豫了一下,陸離還是實話實說了。
“我一點事都沒有,我早上自己去撿的瓶子,撿完瓶子還吃了個早飯,無聊之下才過來看看的,一開始我就準備放你鴿子了。我想說,你看人其實並不準。”
老頭表情有些沒落,不過他還是強笑着說道:“那你不也還是來了麼。”
“老頭子我知道我不受人喜歡,因爲話多也沒人願意和我作伴,而且我和你還不一樣,我有家,有兒女,雖然成天我也看不到他們,但天冷了我能回家,也不會餓一頓飽一頓的……,從本質上來說咱倆還是有區別的,我也能明白你爲什麼牴觸我。”
陸離見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老頭真是老凡爾賽了。
老頭還在繼續說道:“我不願意像其他老頭老太太一樣,天天在家裡一待跟孤寡老人似得,我願意出來運動,願意靠自己的手掙點錢,也願意認識新朋友。”
“我說這麼多其實都沒用,老頭子我就想問問你,能和我做朋友麼?”
說完老頭急忙補充了一句:“我可以剋制自己少說點話的!”
“少說點話?那還行。”
陸離聳聳肩膀,無奈的說道:“行吧,不過只限於一起幹活,而且你要是跟不上我,我可不會管你。”
“好!”老頭用力的點點頭。
小白:“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