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張五月
作者北國紅豆
我的姐姐或許真的是命運坎坷的女人,丈夫王老蔫死了三年以後,自己剛和婆婆崔老太關係和好不久,1980年秋天,婆婆崔老太望着兒媳婦,看着自己兩個孫子,戀戀不捨的離開了人世。
我的姐姐如今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兩個弟弟不在身邊,兩個孩子還小。就像當年她帶着我們哥倆一樣,領着她的兩個孩子小朵和小霖在苦難的歲月裡奔波着,掙扎着。
姐姐雖然嫁給了王老蔫,但由於我爸媽帶着我們姐三個一直逃難,流落至此,到如今我和姐姐以及抗美哥都是村裡的臨時戶口,說白了就是村裡的黑人。我上大學,抗美哥當兵都是村裡開證明,介紹信什麼的,甚至連我姐結婚時,都還需要王奶奶家的左鄰右舍證明我家清白,派出所開了臨時證明,相當於戶口,又開了介紹信,人家王老蔫兒村裡才肯接收的,不然的話,我姐才結不了婚呢?所以我姐託王奶奶的福,才一直在磨光長上班,更得益於抗美哥當兵,上面照顧纔在隊裡以倆孩子的名義給記五分工。自從我上大學後,由其是崔老太死後,我姐帶着兩個孩子更加艱難,朵兒九歲了,正值上學年齡,小霖才六歲,正是需用人管的時候。朵兒上學還好,有老師管着,可小霖就不同了,正是調皮的年紀,一眼看不到,就跑沒了影,在屋裡根本圈不住他。由於我小時候差點被水淹死,可能姐姐一直心有餘悸,心裡恐怕一直留有陰影,因此上,在看孩子的時候,我姐特別注意,尤其是小霖,更是特別小心,生怕出一點兒事。所以,姐姐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寸步不離小霖,上哪去都帶着他。這樣一來,磨光廠是去不了了,小霖調皮怕跟着有危險。
不去廠裡上班,沒有了經濟來源,村裡獎勵的那點工分還不夠喝涼水的了,倆孩子的吃喝咋整?我上學的花銷哪來?別說出去掙錢了,就是天天送朵兒上學,天天看小霖,就夠我姐忙的了。
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姐都按時給我寄生活費。儘管不多,才三十元錢,可在那個年代,尤其象我姐這樣一個帶着倆孩子艱難度日,又無工作的單身婦女,這三十元錢,她是付出怎樣的勞動才換來呀?
姐姐工作沒了,人總得活着吧?怎麼辦?她在院裡養雞,拾爛磚頭蓋豬窩養豬,空閒地買來兔子養兔。
在那個年代,人吃飯都成問題,那來得錢搞養殖啊?
人急了上房,狗急了上牆。我姐是逼的沒辦法了,把朵兒她奶奶崔老太留下的老屋賣了。那時的北方農村,院子大,可能姐姐婆婆家過去生活還好吧,到了姐姐嫁過來的時候,還有三間正房,和東西廂房了。象崔老太在那個年代有這麼一大片房子,沒挨鬥和清算就實屬不易,或許人家就是歷史清白,也未可知。
我姐是王家兒媳婦,小朵和小霖有權繼承崔老太的遺產。因此上,我姐向村裡說明了原因,村裡開了證明,沒費勁就把房子賣了。
買家是個在村裡落戶的知青,前幾年下放到村裡,沒回城裡留了下來。
房子雖然多,但都是土坯房,見有人買,再加上我姐正需用錢,順勢就賣了。
在村裡幹部的鑑證下,雙方寫了買賣房屋的字據,簽字按手印,等等一套手續下來,崔老太的王氏老宅賣了九百塊錢。
那位說了,這麼多房子才賣那麼點兒錢?的確如此,在七幾年那個時候,人們住房一般兩間的多,象崔老太這樣,有三間正房和東西廂房的人家太少了。再有就是宅基地都是由村裡統一分配。那個時候物價低,人們的生活水平低,誰家要是給兒說媳婦,蓋間房很難很難,一般都是一間房娶好幾房兒媳婦。老大娶完媳婦了,騰出房子讓老二娶媳婦用,就這樣,你讓我我讓你,都可以把媳婦娶上。當時就那個條件,我姐一下子賣了九百塊錢,儼然成了村裡的財主,好多人都投來羨慕和嫉妒的目光。
可別小看這九百塊錢,我姐養雞養豬養兔子全靠它了。要沒這九百塊錢作基礎,也沒有日後王小朵兒的服裝公司。
賣了房,有了錢,什麼事情都迎刃而解。我姐姐養了一百隻雞,一頭母豬兩頭公豬,還養了十對兔子。閒暇之餘,就帶着小霖去野外打豬草,挖野菜。就這樣,一個小小的家庭綜合養殖場紅紅火火的幹了起來。
在那個時候,人們的腦筋還沒轉的那麼快,思想觀念還很保守,你要說養十隻八隻雞,下了蛋自己吃,還可以。要說養多了雞下蛋出售,還真沒想過,都怕被扣上走****的帽子。象我姐這樣,還真是膽大少見。
其實我姐也不敢擴大養殖,也是偷偷摸摸的小範圍試着幹,你想她一個從那個時代過來的婦女,能夠走出這麼一步,也是不易,說白了吧,這也是窮逼出來的。
姐姐就靠着這九百塊錢,小打小鬧,雞下了蛋,拿到縣城裡賣掉。豬養大了,賣給村裡的供銷社。母豬有了崽,再繼續養着。如此循環,萬幸的是自我姐搞養殖以來,雞也沒犯過雞瘟,豬也沒得什麼大病,村裡也無人找麻煩,一切很是順利。
這樣一來,我上大學的生活費解決了,姐姐家裡的生活也有了一定的好轉。
我姐就在家裡偷偷摸摸的幹着,一直到我大學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