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玲玲說:“FBI又派了兩個探員,明天早晨到國內,咱們兩個還得接受調查!”
龐勁東一皺眉頭:“今天下午咱們剛接受完詢問。上一批調查人員還沒走,怎麼又派人過來了呢?”
“據說是國方面昨天臨時做出的決定,在現有調查人員的基礎上,再增派兩名!”
“事情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國方面致電我國公安部門,聲稱這兩個人是屬於FBI其他部門的,只是進行一些例行詢問,然後就和其他調查人員一起回國了!話說得很客氣,一再希望我們能夠配合!所以呢,咱們政府不好意思反駁,也就同意了!”
“我覺得這件事情沒這麼簡單!”龐勁東若有所思的說。
“我也這麼想……”金玲玲嘴上說着,眼睛不斷的向門裡張望。
龐勁東注意到金玲玲的動作,索性邀請她:“進來坐會?”
“哦……不用了!我這就走了!”金玲玲回絕了,同時試探性的問:“你自己住嗎?”
龐勁東無奈的點點頭,說:“你還是進來坐坐吧!”
“不了,我還有事請,再見!”金玲玲說罷,轉身就走,臨走前又往龐勁東家裡瞟了兩眼。
送走了金玲玲,龐勁東回家打開了電腦,開始瀏覽起當天的新聞,很快就看到一條與索馬里有關的,內容是當地的兩支武裝近期發生大規模交火。
當年的西方殖民者瓜分了非洲,二戰結束後,他們撤走了,讓非洲人獨立。但是基於殖民者各自的統治範圍而劃分出來的國家,卻把互有仇恨的許多民族和部族歸屬到一起,內戰因此而產生。索馬里就屬於這樣一種情況,矛盾極深的各部族擁兵自立,使整個國家處於分裂割據狀態,誰也不服誰,誰也管不了誰,和平總是短暫的,只有戰爭纔是常態。
每當想到這些,龐勁東的眼前就會浮現出那些骨瘦如柴的孩子,和他們充滿絕望神情的母親。
對龐勁東來說,索馬里是一段漫長而又痛苦的回憶,對金玲玲講述的那些,只是這段回憶的一小部分,準確的說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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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傍晚降臨的時候,潛伏在摩加迪沙郊外的僱傭兵們,終於等到了機會。許多武裝人員離開那棟小樓,各自驅車離開。
“會議結束了嗎?”蒂姆用及其低微的聲音問龐勁東。
“看看再說!”
“我擔心錯過機會撤退!”
龐勁東責怪說:“你總是想着跑!”
按照事前的計劃,國用直升機把僱傭兵悄悄運送到目標地點附近,接下來由僱傭兵自行前往。到了預定撤退的時間,國的直升機會再次前往同一地點把僱傭兵接走。
其實蒂姆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國方面的負責人曾再三交代,直升機只會等候十分鐘,一旦過了時間,無論是否與僱傭兵會合,直升機都會迅速離開。
但是龐勁東更知道的是,如果沒有殺死艾迪德,就算在預定時間到達了會合地點,國的直升機會仍然毫不猶豫的把僱傭兵扔在這片沙漠。
無論是上述的哪一種情況,結果都是僱傭兵們獨自面對人山人海的軍閥武裝。所以,僱傭兵必須殺死艾迪德,而且是及時的殺死。
龐勁東此時之所以不急於動手,是因爲發現了一件事情——一些穿着明顯不同的武裝人員,正藉助天色的掩護,悄悄接近那棟小樓。
“是艾迪德派的對頭嗎?”米麗婭也發現了那些人,問龐勁東。
“看起來是!”
在艾迪德派民兵差不多都離開後,敵對的武裝人員躬身前行,最後成半圓形圍住那棟小樓,而小樓四周的哨兵卻一直都沒有發現對方。
突然間,隨着“砰砰”的幾聲,數枚RPG火箭直射過去,小樓頃刻間被煙霧和火光吞沒,在猛烈的爆炸之後,敵對的武裝人員開始吶喊着向小樓發起了衝鋒。而也直到此時,艾迪德派民兵才發覺自己遭到偷襲,倉皇組織抵抗。
艾迪德派大概有二十餘人左右,他們的對手大概有三四十人。在龐勁東看來,這兩邊的人都屬於戰爭的外行。他們的勇氣毫無疑問是驚人的,但卻不懂得什麼是戰術。
例如,這些人往往躬着身體,然後把槍高高舉過頭頂射擊。似乎這樣做可以降低自己負傷的機率,其實不然,因爲只憑借感覺射擊的情況下,基本不可能擊中對手。而對手如果有足夠的經驗,就會從容繞過他的火力,接近他的身邊發動攻擊。
這些民兵都是業餘軍人,放下A47的時候,他們可能是牧人,也可能是農民。與龐勁東這些把戰爭當作職業的僱傭兵相比,他們無疑稚嫩了許多,僅僅因爲多年來的內戰,才把本來很樸實的他們變成殺人機器。
但是話雖如此,龐勁東只有八個人,而交戰的雙方共有六七十人。龐勁東這一邊儘管擁有嫺熟的作戰技能和豐富的戰場經驗,但實力比起對方相差仍然很懸殊。
“要不要等他們差不多了,咱們再動手?”米麗婭問。
“不!”
“這些人應該也是來殺艾迪德的,如果他們能得手,我們就省事了!”
“殺死艾迪德是我們的任務,不能讓別人替我們完成。還有……”龐勁東搖了搖頭,緩緩說道:“第一、如果反對艾迪德的人沒有得手,艾迪德派會立即加強戒備,到時候再下手就太難了;第二、這是艾迪德的地頭,他的人馬聽到槍聲後會立即來增援;第三、趁着現在混亂的局面發動進攻,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明白!”
蒂姆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另一派武裝人員也要攻擊嗎!”
“如果你懂索馬里語的話,我不反對你去和他們打個招呼,然後和他們聯合。不過你得自己去,因爲我不懷疑那些人會毫不猶豫的向我射擊!”
蒂姆不出聲了,龐勁東緩緩擡起了右手,下令:“帕克掩護,其餘人準備!”
帕克是狙擊手,負責提供火力掩護。僱傭兵們聽到龐勁東的命令後,立即把槍口對準了正在交火的雙方。
“開火!”龐勁東猛地把右手向前方揮去,僱傭兵們迅速對着每一個進入射程的人射擊,只見遠處的民兵不斷有人身體一震,胸口冒出一股青煙,隨後倒在了地上。
“上!”龐勁東一把掀開身上的僞裝網,帶着僱傭兵們順着所在高地的坡,向小樓衝了過去。他們快速的奔跑着,不斷在身後揚起黃沙,把槍托抵在肩上,槍口始終與視線保持着同一方向,連續扣動扳機,幹掉任何一個被他們發現的敵人。
兩派索馬里民兵都沒有想到會遭自第三方的攻擊,之前的交火已經讓他們各自付出很大的傷亡,此時根本來不及重新組織抵抗。
僱傭兵們邊衝鋒邊射擊,轉眼工夫就衝入了艾迪德派的陣營。變成近距離交戰後,局勢更加混亂,而僱傭兵們則因此佔了上風。
“米麗婭和我進去!其餘人掩護!”龐勁東高喊一聲,帶着米麗婭向小樓的衝過去,不繼續在其他索馬里民兵身上浪費時間。
兩個人冒着彈雨迂迴接近了小樓,艾迪德的民兵就在他們兩人身旁不遠處,但是隻要他們攻擊這兩個人,就會立即被其他僱傭兵擊斃。
“開路!”龐勁東話音落地,米麗婭把一顆手雷從大門扔進了樓裡。緊接着,兩個人緊緊貼在大門兩側的牆上,以躲開爆炸的衝擊。
這棟樓經歷過漫長的歲月,又飽受戰火的折磨,似乎已經脆弱不堪。手雷的爆炸讓整棟樓震動起來,同時掀起了許多建築材料的碎片,敲打在龐勁東和米麗婭的身上。
爆炸剛一結束,龐勁東和米麗婭不顧充斥着樓內的煙塵就衝了進去,開始搜索艾迪德。
在每進入一個房間前,先由米麗婭先用手雷開路,然後龐勁東進入。雖然兩人的眼睛都被夜視儀護住,鼻子和嘴卻幾乎被粉塵塞滿,感覺十分難受,但是他們根本顧不上這些。先後又擊斃了五名民兵後,龐勁東終於在二樓找到了艾迪德。
龐勁東在行動前,花了二十四個小時分析和觀察艾迪德的照片,其中包括艾迪德在各種穿着、各種神態和各種場合下的樣子,將其牢牢的記在了心裡,因此迅速就把他認了出來。這個雄霸一時的軍閥頭子,此時看起來卻只是一個滄桑的老男人。他剛纔被炸傷了,躺在地上虛弱的喘着粗氣,身下淌着一灘鮮血,一個黒皮膚的中年女人正在照料他。
這個女人看到龐勁東後驚叫一聲,衝到龐勁東面前拼命的揮舞着雙手,同時嘴裡大聲的嚷嚷什麼。雖然龐勁東一句都聽懂,但是也知道對方在哀求自己不要傷害那個老男人。
龐勁東一槍托砸在女人的肩膀上,但是並沒有用力,女人踉踉蹌蹌的退開了。緊接着,龐勁東一槍打在了艾迪德的額頭上。
艾迪德的額頭出現了一個小洞,血咕咚咚的往外冒,儘管因爲膚色而看不出來失血的徵兆,但是艾迪德的眼神開始變得迷茫起來。
一時之間,屋子裡的三個人都沒有了什麼動作。
對於龐勁東來說,這時間是漫長的,儘管那個女人刺耳的尖叫和外面的槍聲仍在持續着,但是龐勁東卻聽不到。此時的這個世界,似乎只有龐勁東和艾迪德。
艾迪德的眼睛茫然的看着龐勁東,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他一定很恨我……”這是龐勁東的第一個念頭。
如果艾迪德真的這樣想,龐勁東只能告訴他:“這本來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曾經擊敗了別人,也就必然將被別人擊敗,因爲你不在食物鏈的最頂端!”
艾迪德的胸膛終於停止了起伏,龐勁東回過神來,立即補了兩槍,隨後就要轉身離開。然而也就是在這時,龐勁東突然覺得眼前一黑,隨後就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龐勁東才悠然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白色的房間裡,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地板,還有身下白色的牀。
龐勁東剛從牀上起身,一陣劇烈的頭痛突然襲來,幾乎讓龐勁東跌回牀上去。龐勁東強忍着頭痛勉強站穩,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注意到這間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而屋子裡面除了兩張牀也沒有其他東西。
不錯!是兩張牀!距離龐勁東那張牀不遠還有一張牀,上面躺着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很快清醒了過來,坐起身目光呆滯的看着龐勁東,表情傻傻的。
這是個白種女人,大約不到三十歲年級的樣子,一頭金髮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相貌只能算是標緻,但身材就足夠火辣了,纖細的蠻腰,高聳的前胸,被灰色的背心和短褲緊緊的包裹着,把那曼妙的曲線充分展示出來。
龐勁東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穿着和那個女人完全相同。
過了一會,這個女人恢復了神智,操着一口標準的美式英語,十分緊張的問龐勁東:“你是誰?我在哪?”說到這裡,女人突然愣住了,搖了搖頭,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又問:“不對……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爲什麼在這?”
龐勁東無法回答女人的問題,因爲同樣的問題正在自己的腦海中迴盪:“我是誰?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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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勁東正看着新聞,門鈴再次響起。他出去打開門一看,又是秦雨詩。
“我……”秦雨詩低頭看着懷裡抱着的一堆東西,顯得很是羞赧。“能不能……到你家裡坐會?”
“好啊!榮幸之至!”龐勁東把門完全打開,然後自己側過身,把秦雨詩請了進來。
進到客廳後,龐勁東熱情招待秦雨詩。知道女孩子愛吃零食,便把家裡的各種乾果和零食全部奉上。隨後,兩人邊喝咖啡邊聊起來,先是各自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和自己的生活,然後就是一些天南海北的話題。
龐勁東的沉穩和風趣並存的氣質打動了秦雨詩,尤其是龐勁東去過許多地方,對國內國外的許多見聞都是她沒有聽說過的。秦雨詩因而意識到,自己需要重新認識這位當時在如此尷尬的情況下認識的鄰居。
兩個人一直聊到很晚,秦雨詩卻絲毫沒有告別的意思,雖然龐勁東一再用呵欠暗示對方,但是秦雨詩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仍然沒話找話的和龐勁東聊着。
漸漸的,龐勁東大致猜到秦雨詩的用意了,到了困的實在撐不住的時候,龐勁東對秦雨詩說:“我先去休息了!你隨便挑個房間,就在這住吧!”
“我……住你這裡好嗎?”秦雨詩說着,把頭低了下去。
“我自己一個人住!”
“可是打擾了你,畢竟不太好吧?”秦雨詩的頭更低了。
“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能住在這,是我的榮幸。我只是擔心,你會不會對我不放心?”
“本來……不放心!但是那個警察說你是好人,好像你們還很熟悉……我想,警察的朋友應該不是壞人吧!”
龐勁東搖了搖頭,說:“警察的朋友就不是壞人?警察自己是不是好東西都難說得很!傻丫頭,你太天真了!”
“通過剛纔的交談,我自己也相信你不是壞人……”
“不過,今天你可以住我這裡,以後怎麼辦呢?”
“明天開始,我的朋友就搬過來陪我了……就一天晚上,就今天一天!”秦雨詩急忙保證說。
“一百天都沒問題!”頓了頓,龐勁東繼續說:“我只是覺得賣房子的人不應該向你隱瞞事實。但是真的碰上了這種事情,倒也沒必要大驚小怪,我們所在的每一寸土地,歷史上都可能死過人……”
“別說了!”秦雨詩急忙用手捂住了耳朵。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秦雨詩才鬆開了懷裡的東西。那東西掉在地上鋪展開來,龐勁東才發現原來是個睡袋。
金玲玲介紹過那棟別墅的事情之後,秦雨詩回到家裡越想越怕,打電話找朋友,卻沒有一個能夠立即過來陪她的。萬般無奈之餘,她打算到龐勁東這裡蹭宿,因爲她在附近再也不認識其他人。
其實這事如果早幾天發生,秦雨詩是斷然不會找龐勁東的,只不過金玲玲的出現,讓她消除了過去的誤解,於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情跑了過來,想通過交談進一步判斷一下。結果,她篤定了龐勁東應該不是一個惡人,於是就壯着膽子提出這個請求。
秦雨詩最後如願睡在了客房,只是她始終沒有想到,龐勁東作爲一個打工仔怎麼會住在豪華別墅裡。
第二天一早,龐勁東是被一陣悠揚的音樂從睡夢中喚醒的。他走到客廳,發現是秦雨詩在彈奏吉他。
或許是剛剛起牀的緣故,秦雨詩顯得十分慵懶,靠在沙發上,隨意的讓那些動人的音符從自己纖細白嫩的手指間飛揚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