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修救我,水修!!!”我急得不行,身上這套衣服太繁複了。
打?我的肩膀在衣服的禁錮下,壓根就不可能擡到,把他們都揮開的程度。
跑?這衣服讓我怎麼跑啊!還沒跑我肯定就會踩着衣服,摔倒在地被生吞活剝了好麼!
眼看着一隻河童長着蹼的手,準備伸向我的手腕,我愣了一秒,喚出一隻水龍死死的纏住了他的脖子。
尼瑪!
摸衣服是一回事,真想吃我,我不會束手就擒的。
水龍在草地上肆無忌憚的遊走,有不少小妖怪,已經尖叫着跑開了,但留下的那些,喊着“好強大的妖力”,不僅不跑,反而更加來勢洶洶。
妖怪和厲鬼的確不同,他們的攻擊能力,是那些厲鬼的n倍。
我喚出的水龍雖然一時震懾住了他們,但卻也只能遏止住像鴉天狗這類妖怪。
河童對我水龍的攻擊卻不甚在意,他帶着幾隻魚妖,離我越來越近。
我越來越慌亂,卻更覺得剛剛外面聽到的那些話,不過是騙我的。如果我真是神靈,妖怪怎麼敢打我!
眼看着,河童的綠色的帶蹼的手,又一次要碰到我的手腕。
“混蛋!!!!”我暴吼一聲,身上穿在最外面的那件裳,居然被我震飛出去。
衣服飛起的同時,地上所有的水,都變成了尖利的錐子形狀,緩緩浮起到半空中。
心裡有個躁動的聲音,一再的對我說:你是自保,殺了他們吧,沒關係。
兵荒馬亂之中,一隻纖細而修長的手,握住了我已經舉起的手。
手很漂亮,帶着涼意,拉着我用力拽了一下,就已經把我帶入了,這雙手主人的懷裡。
微涼的懷抱,輕緩的心跳——
明明腳下,還是不斷追過來的妖怪,耳邊還能聽到他們的嘶吼。
但我心裡的躁動,卻已經完全消失了。
眼前只有他飛揚的黑髮,以及在帶着我逃走時,被風吹起的面具下,那張精緻到讓我吞口水的臉。
他抱着我飛進森林中,跑了沒一會兒,就落在了一座酒樓的門口。
從剛剛的位置看過來,根本就不可能發現,這裡還有一條這麼繁華的商業街,酒樓、飯點、旅館,一座挨着一座。
漂亮的狐女,可愛的貓妖,穿着有點兒暴露的和服,站在門口招攬生意。
看到我們的同時,一個狐女已經撲了過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兒,用一口不算流利的中文,招待着我們。
其實我很想問問,這裡算不算紅燈區……
但是,他不僅沒有放開我,甚至把手伸進我面具裡,捂住了我的口鼻,單手把我抱在懷裡,用他寬大的外衣,緊緊的包裹住了我。
他的氣息很濃,已經完全遮蓋住了,我身上人類的味道。
就好像,好像——
我是他的一樣。
濃烈,卻和我完全不同的水汽,圍繞在我的身邊,他的手心覆着我的脣瓣,柔和的觸感,讓我想起了那個,讓我臉紅心跳的夢。
咚咚咚——
即使狐女熱情的招呼我們,即使酒樓裡熱鬧非凡,我居然還是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冷靜點。”他低頭看了看我,並沒有坐到狐女引着我們去的窗邊,而是坐到了,一個離大門不算近,卻因爲地勢高,能把門口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小隔斷裡。
即使坐下,我的心跳還是很明顯,連狐女送酒過來的時候,都忍不住在我身上多看了一眼。
冷靜啊!!秦丟丟你一定要冷靜啊!!
我低頭咬住自己的嘴脣,希望自己不要在這個時候,太丟自己的臉。
更不要因爲這個心跳聲,把我們兩個推進另外一個火坑裡去。
“不要怕。”他把我放開,讓我自己坐着,看了我一眼,說:“他們不會追到這裡來,你身上的氣息,也被我掩飾的差不多了。
放心吧,只要不胡來,你不會有事的。”
離開他的懷抱,心跳的聲音小了很多,我茫然的點點頭,想說句謝謝,可聲音卻好像噎在喉嚨裡,硬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好像也沒有在等我說謝謝,跟我說完這些,就站起來往門口走。
“你去哪兒!?”我看着他要走,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慌亂和失落,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跟着他站了起來,甚至,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酒杯滾了一圈兒,落在了我的腳上,打溼木屐的帶子和腳上那雙,早已經髒的發黑的白襪套。
他皺眉看着我,並不說話。
“我,我……”我尷尬的低下頭,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都紅了。
“我想跟你說聲謝謝。”我定了定神,才說:“謝謝你這次救了我,還有,還有上次你教我用魂力抓鬼,也謝謝你。
其實我剛剛真的好緊張啊,你沒看到那些妖怪,他們居然要吃我!
我還以爲有名一點兒的妖怪,都不吃人呢,可你看河童,真是的……”
意識到自己已經混亂的胡說八道之後,我猛的住口,尷尬的笑了笑,仰頭看着他,誠懇的說:“謝謝。”
他好像並不愛說話,在我說完這麼一大串廢話後,只冷冷地說了一句:“沒什麼,順手而已。”
哇……
這種冷淡到不在乎的態度,讓我自己更尷尬。我訕訕的站在原地,擰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你爲什麼來這裡?”他卻突然開口,問:“你知不知道,這裡是日本的鬼界。”
“我跟着你來的啊。”實話脫口而出,我在心裡鄙視了自己一下,馬上想辦法解釋,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麼像個跟蹤狂。
“我沒跟你那麼遠,外面有個神社在舉行慶典,你知道的吧?
我其實是來玩的,但是剛好就看到了你,想跟你說句謝謝,就跟過來了。”
我想了想,隱瞞了那些說我是神靈的對話,他是個鬼,而且是個水鬼,我很清楚,說自己是神靈的話,有點兒微妙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有事情要處理,等一會兒才能送你回去。”
我想跟他多說點話,就倒了一杯酒給他,很殷勤的問:“那你呢,你是來幹嘛的?”
酒樓裡妖怪很多,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着,漂亮的狐女穿着顏色炫麗的和服,遊走在一張張桌子上,倒下酒,放下小吃,和那些妖怪打情罵俏着。
可是狐女們每次到我們這邊,卻只是看他一眼,就笑着繞到其他桌子上去。
他連酒杯碰都不碰一下,盯着酒樓大門的位置看了一會兒,才輕聲說:“來找個人,讓他幫我查一個,對我非常重要的人。”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把目光轉到我身上,才說:“你在這裡等着我,等我忙完就送你回去。
人鬼殊途,以後不要擅自進入鬼界,很多鬼……”
他頓了頓才說:“不要亂跑吧。”
沒把我丟下不管,已經讓我感動的不要不要的,何況他居然還跟我說了,他爲什麼來這裡!
於是我端着酒杯,一臉花癡的盯着他看。
啊,幸虧我還帶着那個狐狸面具,不然的話,就憑我這一臉的花癡,也得讓他把我扔回去喂妖怪了吧。
“我臉上有什麼?”他突然轉頭,冷冷的說。
“沒啊。”我尷尬的放下酒杯,噌一下站起來,說:“我去外面看看,有什麼好玩的。”
站到街上,酒樓裡溫熱的酒氣散去,我的神智總算是清醒了一點兒。
我是已婚婦女啊!現在跟自己老公走丟了,不僅不操心老公會不會找我,反而在這裡盯着另外一個男人發傻。
什麼時候,我變得這麼沒節操!
日本的鬼界,比外面更熱鬧一點兒。
路很寬,除了這些酒樓飯點之外,在街道的兩側,是一個接着一個捱過去的地攤,擺着陶器賣的,放着奇怪的小擺件的,甚至還有幾個攤位上,賣着用繩子繫着的小妖怪。
對那些我沒什麼興致,倒是很快被酒樓旁邊,一個撈金魚的攤位給吸引了。
我拿了頭上一根金簪,換了一大堆撈金魚的小紙網。
雖然看起來,我是拿着紙網在追魚,實際上,我早就偷偷的,用水球把這些魚困住,然後困住它們,一個個的丟進碗裡。
不一會兒,我就把池子裡的魚撈的乾乾淨淨。
“你這算作弊。”他站在我身後,好笑的看着我。
我瞪他一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觀棋不語……”
話沒說完,他卻突然走開,往酒樓正門那邊過去,我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丟下那些魚,跑過去想要道歉。
半個音都沒發出,就看到天空飛來了一輛,輪子帶着火的牛車。
牛車端正的停在酒樓的門口,四周的妖怪們,用一種崇敬又懼怕的目光看着車門。
車門自己打開,一個帶着狐狸面具,握着一柄摺扇,穿着日本古代白色官服的男人,緩緩的走了下來。
“晴明薩馬,晴明薩馬!”
周圍的妖怪們躁動了,不住的小聲呼喝着,有逃走的,也有圍上來看他的,很快,酒樓門口就圍了一堆妖怪,緊張興奮的盯着他看。
……晴明我能懂,薩馬是什麼!
男人的面具和我的很相似,卻比我的要多大,也多了一點英氣。
臉看不全,但那雙上挑的狐狸眼裡,卻充滿了鄙視,他掃了一圈兒後,直勾勾的看着,救了我的男人,用明晃晃的中文問:“是誰,要挑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