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拿過一個凳子,遞給那個面容粗獷的男子“腿不好,坐下吧。”
男人微微的有些發愣,但還是座了下來,看向姥姥“您是不是前幾天在醫院看見的那個大姨。”
姥姥點點頭“今天你妹妹去找我,說是你爸爸來嚇唬他們了。”姥姥接着說道。
我趕緊又從客廳拿過來一個凳子,遞給姥姥“姥姥你也座。”
姥姥點點頭,面帶微笑的摸摸我的頭,“哎呀,還是我的孫女懂事啊。”
聽見姥姥誇我懂事,我心裡美滋滋的,看着姥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男人一見我們祖孫倆這樣的互動,好像突然間有些觸景傷情,眼圈也漸漸的有點溼潤了“我妹妹小的時候,也像這個小丫頭一樣懂事,我爸下班一回來,她就會拿出凳子讓我爸趕緊坐下,然後,她幫着我爸換拖鞋。”
我看着男人,莫名的感覺有點心酸,因爲我聽見他大聲的罵那個女人,還說什麼不要錢的話,所以我感覺他不是壞人。
姥姥嘆了一口氣“那你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男人用衣角擦了擦臉上的淚,露出一個苦澀的笑臉“因爲什麼,還不是因爲錢,我媽當年是生小妹的時候去的世,我爸是一個大學教師,一輩子都節衣縮食,這個房子,是我爸學校那時候給他的,他退休以後,又被學校返聘,工資待遇都很好,他就又買了一個房子,可壞就壞在又買了個房子,這日子,就沒個安靜的了……”男人說着說着,好像說到了痛處,一臉的難過。
姥姥點點頭,看着男人,“我看你的腿應該傷了好些年了吧,你也是個命運多舛的人,不如你小妹的命格那麼帶財。”
男人有些驚訝姥姥的判斷,一臉不解的看着姥姥,隨即想到姥姥是女人請來的‘高人’便點了點頭“恩,我剛結婚就在單位出了工傷,殘了一條腿,沒過幾年就下崗了,這腿不中用,只能打點零工,維持着家計了。”
“既然如此,你爸把那新買的房子給了你,也不算沒有道理啊,你妹妹看你過的清貧,更應該理解你爸爸的做法纔是啊。”姥姥接着說道。
我忽然明白爲什麼姥姥是讓女人的丈夫帶着她一起出去了,因爲姥姥其實就是想跟這個男人聊聊,把事情搞個清楚,想到這,我對姥姥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層。
男人看着姥姥“大姨你不知道,我妻子一胎生了兩個,雙胞胎,而且,還都是兒子,我當時也不知道是喜是憂,喜的是我終於當爸爸有兒子了,憂的是,憑我這一條殘腿,如何養活這一家子,如何讓他們成家立業啊。”
聽男人這麼一說,我好像也想起來了,那女人質問男人既然心疼老人爲何不住他家,男人說他家孩子多,老人嫌吵,可是,不對啊,看他的年紀,他的兒子應該當不了我爸爸,也是大哥哥級別的了。
見我們都沒說話,男人接着說道“本來小妹以爲爸沒什麼錢,這一個老房子她也不要,爸百年以後這房子就給我了,她沒二話,可誰知道,爸自己攢了錢,居然一下子買了一個大房子,硬要給我,我一直租房子住,大兒子娶了媳婦也沒錢買房,就跟我我們一直在一起過,爸那個是個三居室,一下子就全解決了。”
姥姥皺了皺眉“那你妹妹是因爲你爸自己攢錢才變成這樣的了。”
男人點了點頭“我小妹就說爸不想着她,她前幾年做生意好苦的,回來想跟爸借點錢,爸說沒有,也就拉到了,可爸現在買了房子了,錢也不可能是一天攢下的,她就開始生氣了,我另一個兒子,一直沒敢結婚,因爲沒房,我妹妹怕我爸再把這個房子也給我了,就天天的過來鬧,堵鎖眼,噴油漆,基本上高利貸的招全使了,我爸就是一個文人,哪經得起這麼折騰,最後只好去郊區租了個房子,這纔出的事。”
我聽的不由的咬着牙,也太來氣了,怎麼能這麼的對自己的爸爸啊,一想到老人那天哭出來的眼淚都是血,我反而不害怕了,難怪他會蹲在那裡哭呢。
“那你爲什麼不攔着你妹妹做這些呢,就這麼看着你爸爸受欺負?”姥姥說着,她不會一味的同情弱者,只要找到你語句裡的矛盾點,一下子就會戳進去,一定要把對錯分個明白。
男人伸出蒲扇似的大巴掌又抹了一下眼淚,好像一個小孩“我爸上我那去住了,可我大兒媳婦剛生完孩子,正在坐月子,那娃娃天天晚上哭,老人休息不好啊,還要跟我另一個兒子睡一張牀,他不習慣,非要走,我攔不下,至於我妹妹,大姨,你看看她那個樣子,我怎麼能攔的住她啊。”
姥姥點頭,擡眼看了看遺像,我也望過去,老人的眼裡好像還有着什麼話要說似的樣子“你跟你外甥的關係怎麼樣?”姥姥看完遺像後看向男子突然問道。
我也有些驚訝,怎麼忽然問到這來了,難道姥姥又想起了什麼?男人的外甥不就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嗎,不是說已經好幾天不回家了嗎?在那麼會突然間問道他了呢?
男人也有些疑惑姥姥怎麼會問道這裡來了,但還是點點頭“關係很好,小的時候總是跟我的兩個兒子玩,可以說是一起玩到大的,我那對雙胞胎,老大比較內向,老二比較開朗,小妹家的孩子也很開朗,所以,他倆的關係特別好。”
姥姥點點頭“那你的小兒子是不是現在還住在你那。”
“是啊,沒錢買房子,結婚就一直拖,所以,他就只能還在家裡住着,唉,在這麼拖下去,我真怕拖黃了。”男人說着說着就是一臉的鬱悶。
我真的很不懂,爲什麼結婚就一定得有錢買房子,不都是想要生兒子嗎?怎麼生了兒子還那麼痛苦,我要是兒子我奶奶也許就不會那麼嚇唬我了,一想到我奶奶,我不禁哆嗦了一下,往姥姥這邊靠了靠,想起她就會不自覺的害怕。
不過,也幸好不是兒子,現在纔可以天天跟姥姥膩在一起。
聽完後,姥姥沉吟了一聲“那我想,我應該明白這遺像是怎麼回來的了?”
男人皺着眉“不是我爸自己拿回來的嗎?”
姥姥笑着搖搖頭“哪有那麼大的本事,那些東西死了就不能在稱之爲人,自然,就做不了人做的事情,只能在夢寐出現,或者控制神經,就是我們說的上身,可這個人爲的痕跡實在是太明顯了,難道你爸爸死了以後自己在牆上釘個釘子把遺像掛上嗎?”
聽姥姥說完,男人一臉的恍然大悟“我說呢,拿走的時候還把我供奉的香燭給弄倒了,我當時也只顧的害怕着急了,這麼一想,真有可能是我家老二跟外甥做的。”說完,還嘆了一口氣,“做這些幹什麼呢啊。”
姥姥點頭“這件事情就算知道,也暫且先不要說,等你妹妹什麼時候徹底的悔悟,然後再說吧,等你回家,讓你二兒子跟外甥去找我。”說着,還寫下了一張字條遞給了男人。
我瞄了一眼,字條上寫的是我家的地址。
男人點點頭“可是,我妹妹不會嚇出什麼毛病吧。”
姥姥搖頭“放心吧,又不是小孩兒,大人沒那麼容易嚇到的,不過,我仍舊有一些不明白,既然你妹妹說你不要你爸爸的房子,爲何又會去住呢。”
男人嘆口氣“我是真不想要的,可我爸執意要給,加上我老婆生病,兒媳婦又懷孕了,住進去又省了房租一項開銷,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兩個兒子只是普通的公司職員,掙些錢還要攢着,我只好搬進去了。”
那時候,我忽然想起一句話,叫做一毛錢難道英雄漢。
這男人是當真被錢給難住了吧。
正說着,門被打開,姥姥給了男人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說,我也規矩的站在一邊,知道是女人跟她的丈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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