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我們學校放三天的假,我媽打來電話說她跟我爸還跟往年一樣過年再回來,要不然住不了兩天還得往回跑,姥姥一直就是怕讓媽媽麻煩的性子,嘴裡直應着:“沒事兒,你們不用折騰了,家裡都挺好的,不用惦記。 ”
我媽還要跟我說兩句話說是要問問我的學習,當時我正在看電視,接過我姥姥遞過來的話筒眼睛都沒從電視上離開,我媽一直就是老三篇兒,住校怎麼樣,學習能不能學進去,吃的怎麼樣,我嗯啊的應着,有些心不在焉,姥姥見狀把電話拿過去,對着話筒繼續說着:“孩子的學習你不用擔心,小梅你還記着嗎,她找了個老師,後個兒我帶着丹陽去趕禮去,小梅都說了,以後丹陽要是學習成績趕不上趟讓她對象給補課,嗯呢,這不是都老鄰居嗎,你放心吧,丹陽學習我肯定盯着,哎呀,不能差啊,家長會我都去了,四五十個學生考二十多名呢她老師都說了,她腦子夠用,就是好玩兒,還是小孩兒的性格,我知道,我盯着呢啊,好了,行了,電話費挺貴的,掛了吧,啊,你們倆元旦也做點好吃的啊行了行了,掛了”
姥姥撂下話筒還看了我一眼:“丹啊,別老看電視了啊,你媽說了,你考二十多名不行,咋得都得十四五,怕你以後去瀋陽上高中趕不上趟。”
我眼睛都沒移一下,“哎呀,上高中那還早不地兒的呢,着什麼急啊“
“嘖你這孩子”姥姥急了,幾步走過來直接把電視給摁了,“以後不行在看情深深雨濛濛了這搞對象的片兒你看了好學壞了”
“哎呀,姥”
我上前把電視摁開:“你不是也愛看嗎,好不容易放假了你就讓我看會兒電視唄,別聽我媽的,她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長線遙控,再說了,我將來還不想去瀋陽念高中呢,我就想在你的身邊待着,你又不去瀋陽,我去幹什麼啊。”
姥姥卻忽然笑了,看向我:“你要是不去瀋陽啊你就等着氣死你媽吧,你爸媽這些年在那打工掙錢就是爲了接你過去,等你將來掙錢了在跟姥姥在一起也一樣啊”
我撇了撇嘴沒有應聲,拄着腮幫子繼續看着,沒過一會兒,姥姥也坐在我旁邊看上了,一邊看還一邊感慨:“這依萍的命咋這麼苦呢。”
“可不是嗎,雪琴跟夢萍都煩人”我跟着在旁邊惡狠狠的應着,姥姥則嘆了一口氣:“都是一家人哪有這樣的啊,和氣生財啊。”
我當時沒有應聲,完全都沉浸在劇情裡了,甚至不太喜歡跟姥姥討論這些,因爲我們看的點不一樣,姥姥是一邊看着一邊跟着嘆氣,我則看的哭天抹淚恨得牙根兒癢癢,我姥姥一見我哭了就趕緊說:“丹啊,這都是假的啊,這不是真的,沒這麼壞的人啊”
現在想想,那樣的光陰大概再也不會有了,姥姥一直堅信沒有純正的壞人,也就是人性本善的觀點,哪怕是看電視劇,她也會找茬兒說,這個人不對啊,哪有這樣對自己孩子的,小時候覺得姥姥特別的強大,有時候還挺兇的,尤其是給人看事兒的時候,偶爾還會讓我挺害怕的,但是越長大就我就越覺得,姥姥是個挺可愛的老太太。
過完元旦的第二天,小梅姨大婚。
秦奶奶家的大門口貼着大紅的喜字,接親的車是下午過來的,因爲我們這邊有講究,二婚兒只能是下午出門,但是車隊很長,算得上是二次風光大嫁,秦奶奶那天滿臉的喜氣洋洋,逢人便說,我女婿那是高中老師,啊,有樓房,過幾天我也搬走跟着去住樓房啦
我還清楚的記着小梅姨差點被那個之前的丈夫嚇出毛病時的樣子,那時候我真的還很擔心她以後要怎麼辦,但是誰能先到,那個差點被嚇出毛病的女人,被鄰居指指點點的都不敢回來一直在市裡打工的小梅姨,也會有守的雲開見月明的那天,說實話,作爲一路看着小梅姨走過來的旁觀者,我真的挺爲小梅姨感覺到幸福的。
那天的小梅姨特意穿着婚紗,其實除了時間是下午,其它的都跟正常的婚禮沒區別,我跟着姥姥去看她的時候小梅姨還激動的拉着我的手掉眼淚,嘴裡直說着,謝謝你了丹陽,要是沒你,姨沒有這天兒。
姥姥在旁邊連聲的說着,現在還沒出門呢,掉眼淚不好,別哭,這是好事兒啊,這是好事兒,大家都樂樂呵呵的啊。
秦奶奶看見小梅姨這樣眼睛也跟着發紅,但是怕小梅姨看見就背過身子擦眼淚,姥姥上去安慰她,秦嘴裡還直唸叨着,我閨女兒命苦啊,差點就讓那王八犢子給耽誤了。
姥姥皺眉小聲的提醒,“別說了,大好的日子說這些幹啥啊。”
門外噼裡啪啦的響起鞭炮,有小孩兒在外面大喊,接親的來啦
秦奶奶隨即就推搡着我上前:“丹陽啊,你快去堵門,要紅包”
姥姥拉扯着她:“讓小丹堵啥門啊她還是個孩子呢,這事兒得小梅妹妹來妹妹堵姐夫的門,這纔是對的嘛”
“哎呀,新事新辦,來,沒結婚的都去堵門啊”秦奶奶明顯的激動異常,一些小梅姨家的親戚未婚的小姑娘都上前堵門了,我有些羞澀,倒是小梅姨一直笑着看着我:“小丹陽啊,不給你紅包你別讓他們進來啊”
我壓根兒就不好意思,姥姥跟秦奶奶在一出去,屋子裡除了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最小的就是我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要,就跟在她們的身後,聽着她們互相通着氣兒說要問什麼刁難的問題,還沒等她們通明白呢,就聽見一個很文雅的男聲在門外響起,“小梅,我來接你來了。”
這個男聲一聽就是一股子老師的調調。
小梅姨屋子裡她的朋友還有親戚家的妹妹就捂着嘴笑:“誰是小梅啊,小梅我們不認識你來接誰啊”
“我來接我老婆我老婆是秦小梅”
小梅姨的朋友和妹妹還是頂着門,嘴裡大聲的喊着:“接走老婆行,結婚了衣服誰洗”
“我洗”
我捂着嘴笑,感覺挺有意思的。
“聲音太小了聽不清”
“衣服我洗,飯我做小梅,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我保證”
也許是那段時間看情深深雨濛濛看的,我看着小梅姨的眼睛紅了,然後我眼睛就也跟着紅了,自己一下子就覺得小梅姨以前太苦了,越想越難受。
就在這時候,大門忽然被外面的男人擠得動了起來,於此同時,一大把紅包從擠開的門縫裡撇了進來,女孩子大聲的驚呼,我還沒等看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就看見好幾個男人涌了進來,推着門裡面小梅姨的朋友還有妹妹連連的後退,門外的好些人往裡面涌,一時間笑聲驚呼聲不斷,熱鬧的不得了,我被推搡的暈頭轉向,再加上個子矮,壓根兒就什麼都看不着了,只是覺得自己腳跟撞到了椅子要倒,失重的瞬間猛地扯住了前面人的衣服,“哎”
“小心”他也喊了一聲,是個男聲,我見他伸手想要拉我,但是進來的人太多擠得他隨着我拉扯他的力直接撲到了我身上。
身後幸虧是個大衣櫃,我身體在傾斜了四十五度之後嗵的一聲靠到了櫃子上,手還在緊緊的拉扯着他的衣服,他的手則直接杵到了我臉旁的櫃門上,支撐着自己的身體低頭看向我:“你沒事兒吧。”
我那個造型真是特別的難受,腳還在凳子那裡彆着,而身體卻傾斜後仰靠在了櫃子上,幸好他撐住了,搖搖頭,我擡眼看向他:“我沒”隨即就瞪大了:“宋和”
他看着我也是一臉的不敢相信:“王丹陽,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