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不懂事兒,看姥姥生氣所以也挺生姥爺的氣的,姥爺以前是很喜歡去看個象棋啦,去打打撲克啊,但是姥姥都沒有生氣過,唯獨是打麻將,姥姥一直特別的反感,因爲前些日子雨下的大,很多人都把室外活動弄成室內的,所以下面的小賣店也支了幾張桌,供人打麻將,就相當於是出租場地了,玩完了給老闆娘扔下個五塊六塊的就行,姥爺是個閒不住的人,他不上班了他也天天的去這溜達溜達,去那走走看看,下雨出不去,他就去小賣店那賣呆,結果看看人玩兒的缺人手了他就上了,所以這一來二去就有些上癮,好像我上學的時候他都是一坐一整天的。
姥姥一邊給我盛飯一邊氣哼哼的說着:“天天的叨咕自己腿疼,胳膊疼的,這一玩兒我看也不疼了,天天就去玩兒好了,也別花錢買這些藥吃了。”
回頭想想姥姥那時候不是生姥爺玩麻將的氣,主要還是擔心他的身體,而且姥爺他們那輩的人都窮過,所以是異常節儉的,就是玩上一天,也就是十塊八塊的輸贏,打得很小,就是天天去玩兒也敗不了家。
但是那時候我不懂啊,我也領悟錯姥姥意思了,所以我一邊吃飯一邊說着:“我也討厭姥爺了,呂老師說了,打麻將是賭博,不能玩兒的!”
姥姥卻忽然笑了,好像是氣樂的,看着我點了點頭:“對,你回頭就跟你姥爺說,說你因他打麻將煩他了,要是他在玩兒你就不搭理他了啊。”
我嗯了一聲,“再玩我肯定不搭理他了。”
不過說話歸說話,九點多的時候姥爺居然還沒回來,姥姥都要給我鋪被子睡覺了,我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隨即又看了看姥姥:“姥,姥爺咋還沒回來呢,這都幾點了。”
姥姥的動作停了一下,氣哼哼的張了張嘴:“他是長那兒了啊。”
我坐到炕沿邊上,心裡開始擔心姥爺:“姥,出去找找吧。”
姥姥看了我一眼:“姥姥出去找行,你自己能在家待着嗎。”
我搖搖頭:“你領我一起去。”
“那可不行。”姥姥直接就特別痛快的回絕我了,“在家等着吧,他丟不了,我問了,他還在小賣店了,你先睡吧啊。”
我不明白姥姥爲啥不帶我出去找,最近好像是一提到我晚上出門的事兒她好像就挺緊張的,當時我也沒多問,這些日子我多問啥姥姥都不告訴我,也不知道是咋的了。
躺炕上後我心裡還想着姥爺,因爲他很少半夜不回家,所以我雖然說着自己再也不搭理他的話,但是真的很擔心他的情況,外面天黑,我怕他在摔了啊,或者是因爲輸錢了怎麼樣給自己氣病了,就這麼胡思亂想着,半睡半不睡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腹開始發脹,剛爬起來想去下地上個廁所,就聽到姥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老婆子啊,你給我開開門!咋還把門在外面給我鎖上了了!我進不去啦!給我開開門!!!”
“姥!是姥爺回來啦!!”我特別興奮地喊了一聲,下地就要開始穿鞋。
姥姥迷迷糊糊的在拉開了燈線,嘴裡應着:“這老傢伙,這都幾點了才知道回家啊!”
我顧不上別的,穿上鞋就往外面跑:“姥!我去給姥爺開門!!!”
“哎,你別去,你回來!!”
姥姥撐着胳膊從炕上坐起來:“我去給你姥爺開門!!”
我腳下沒停,心裡想着可能是姥姥還是要氣姥爺呢,但是我已經顧不上了,我覺得姥爺不在家我覺都誰不踏實了,雖然姥姥在我的心裡一直是堅定的排在第一位的,但很多時候來講,他們倆是並列第一的,所以我直接把我的話拋在腦後了,心裡想着,等到姥爺進屋沒事兒了我在跟他說討厭他的話,外面天冷,我不能讓他在外面站太長時間的!
“姥爺!我來給你開門啦!!”
我在院子裡喊了一聲,門口卻沒有人了!
天冷,我緊了緊衣服,一邊開着大門一邊出口喊着:“姥爺!你上哪去了!”
推開大門,我伸着脖子往外看着,月光很亮,我左右一打量不禁有些欣喜的張嘴:“姥爺!!”但隨即就愣住了,姥爺居然坐在地上,確切的說是坐在李奶奶家門口的地上,旁邊還有一個倒着的自行車,他手撐着地,一臉驚恐的看着李奶奶家的大門裡面,不知道是在看着什麼。
“姥爺!”我又喊了一聲,擡腳有些疑惑的向他身前走去。
姥爺這個時候卻轉過頭,看着我連連的擺手:“別過來!丹啊!你別過來!你趕緊回家,你快找你姥姥去!!!!!”
他這一聲喊得很大,但是我當時已經走了一大半了,順着姥爺的眼神往李奶奶的家大門上一瞅,當時就身子一顫,憋着的那泡尿直接就地就就解決了。
涼風陣陣,李奶奶家的大門口忽然半掛着一個人,那個人腿是半跪在地上的,用了一根繩子綁在李奶奶家大門的上面,然後繩子的另一頭是緊緊的纏在自己的脖子上的,頭衝着我們,雙眼因爲窒息睜的大大的向前凸起,舌頭也耷拉在自己嘴角一邊,月光下,那臉色黑紫黑紫的,一雙手徒勞的垂在地面上,我穿着的秋褲涼涼的貼到腿上,心尖兒都跟着涼了。
忽然,李奶奶家的大門‘吱嘎’一聲動了一下,那個人也隨着門前後一陣搖晃,凸出來的眼睛直接看向了我,我終於反應過來,張開大嘴:“姥姥!!!!!!”
緊接着,是一記更加尖利的尖叫聲響起:“媽呀!!!!!”
打開大門的李奶奶也被掛在他們家大門上的人給嚇到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連滾帶爬的往她們家的屋子裡跑,嘴裡大聲的喊着:“快來人啊!死人了啊!快來人啊!救命啊!!!”
姥姥從我的身後奔了過來,看了一眼我尿溼的褲子,“你趕緊回家!!!”隨即又瞅了瞅還掛在李奶奶家門上的人,幾步奔到姥爺身前,伸手拉起他:“你沒事兒吧!”
姥爺指着那個人,顫着聲的看着姥姥:“是老李啊,是老李啊,剛纔我們還一起打麻將來的啊!!!”